所以,這些天鄧崇軒帶領麾下衆武官絞盡腦汁,想着如何將蓋朱城下格旺多傑麾下目前還有兩萬五千大軍全殲。只有這樣,他們朱雀軍團此次戰功才能夠與青龍軍團相差不多。
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鄧崇軒、王超等人分析出受武勝軍被陷落,後路、糧道被斷的影響,郢成藺逋叱很可能會很快就下令讓格旺多傑撤回蘭州。鄧崇軒心中着急,便不計火藥包的消耗,帶領全軍攻打格旺多傑大營,試圖激怒吐蕃人出營野戰。
果然吐蕃人不願意被動挨打,最主要的是格旺多傑擔心鄧崇軒火藥包會很多,而曹瑋也是同樣的顧慮,不得不帶領兩萬騎兵出營野戰,五千騎兵防範蓋朱城中兩千多名丁加剛所部。
一場大戰下來,鄧崇軒依靠一個旅的步兵所佈下長槍戰陣,纏住了足足一萬多吐蕃騎兵,而另萬七千騎兵與吐蕃近萬騎兵正面衝鋒廝殺。
這場大戰一直打了足足三個時辰,最終朱雀軍團那一個旅的步兵槍陣死死抵住一萬吐蕃騎兵衝鋒不說,還大量殺傷吐蕃騎兵,使得格旺多傑一方漸漸落在了下風。最終吐蕃大軍果斷緩慢而有序的退兵,因爲距離吐蕃大營很近,吐蕃大軍一方也未形成潰敗之勢。
戰鬥已經結束,此時的戰場,一片寂靜,只有雙方派出的小股人馬,在默契的找回自己一方死傷的袍澤。
“軍團長。”王超走到鄧崇軒的身邊,鄧崇軒看了他一眼,他的右肩上,綁着一塊白布,“王將軍,你又受傷了?”
“只是小傷。”王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低聲說道:“參謀長的傷只怕……”
“我們損失如何?”鄧崇軒的聲音也小了下來。
王超說道:“騎兵戰死一千一百二十一人,步兵戰死六百四十五人,殺敵初步判斷近四千人。算下來一個兄弟換了吐蕃狗兩到三人。”
“聽起來還不錯,可是按照昨晚上安全部送來的情報,青龍軍團不管是張大爲帶領騎兵在武勝軍,還是楊延慶帶領一旅步兵在大峰口,與敵戰損之比都在一比十,甚至一比二十左右。”鄧崇軒搖了搖頭,咬牙說道。
王超說道:“武勝軍是因爲有安全部內應讓一萬百姓暴亂,大峰口是因爲絕佳地形可讓我們火藥包、巨型弩.槍及步兵方陣的威力發揮到最大,且吐蕃人一下子能夠投入了兵力以限。我們若是換到他們的位置上不會比他們做得稍差。”
鄧崇軒搖了搖頭,說道:“陛下說過,戰爭永遠是隻看結果而定輸贏與軍功的。”
頓了一下,鄧崇軒又說道:“我去看看參謀長……”
話音未落,他便轉身在親兵簇擁下,大步往醫療救護帳篷走去。
彷彿是要配合着這此時的氣氛,朱雀軍團的軍陣中,忽然響起了淒涼悲愴的笛聲。伴隨着這笛聲,也不知是哪位士兵最先開口低哼,只是一會的功夫,越來越多的將士開始
一齊哼唱起來。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息,更無語,血淚滿眶……”
這首後世的《精忠報國》被葉塵拿來親自教授給祥符國全軍,當成軍歌,此刻在戰場上響起,就彷彿是在告慰着那些陣亡將士的英靈,令人聞之泣下。
恨君不取吐蕃首,金甲牙旗歸故鄉!
今日早晨追隨鄧崇軒出戰的朱雀軍團將士,此時,已不知道有多少不能再生歸故鄉。
遠處,今日殺得最爲痛快,且殺敵最多的常破刀倚馬而立,他看見鄧崇軒行進的方向,猶豫了一下,便牽着戰馬快步跟了上來。
“軍團長是要去看參謀長?”
鄧崇軒默默點了點頭。
常破刀沉默了一會,鄭重說道:“參謀長,真豪傑。”
鄧崇軒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朱雀軍團參謀長是党項八氏中野力氏族長胞弟野力彪悍,當時祥符國建立之初,爲了安撫党項八氏中除勢力和實力最強大的拓跋氏和李氏之外,其他六氏雖然實力加起來堪堪只有李氏一族的實力,但是葉塵還是給六氏族長或者核心首領給了一些軍中高位,最開始這些人其實是被葉塵以及拓跋氏和李氏威逼而不得已。但隨着祥符國日新月異的不斷強大,党項族各部百姓生活在短短一年多時間中翻天覆地,再加上葉塵強行推行的各民族一視同仁的融合國策,如今另外的党項六氏從首領到下面尋常族人都已經徹底的認可了自己是祥符國一分子,今日朱雀軍團參謀長野力彪悍的英勇表現便是一次鮮明的體現。
野力彪悍貴爲少將軍,所以單另有一個救護營帳,此時便躺在這座大帳內。
他望見鄧崇軒進帳,連忙掙扎着想要起來,鄧崇軒忙快走幾步,按住野力彪悍,溫聲道:“野力將軍不必如此,將軍的傷勢,還須好好靜養。”
看着因爲失血過多而精神萎靡、臉色蒼白的野力彪悍,鄧崇軒心中不由得一酸。野力彪悍是戰鬥中胸口肺部中箭,爲了不動搖軍心,他折斷箭桿,隱瞞傷勢,繼續指揮當時分給他的五千騎兵作戰。這樣的傷勢,又拖延這麼久,就算是喻貴妃的師父鬼醫大人在此,恐怕也很難救他了。
野力彪悍對自己的傷情心中也十分清楚,咳了一聲,勉力說道:“多謝軍團長。不過……”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下官已讓軍中參謀幫下官將遺表寫好,還請軍團長替下官轉呈給陛下。我野力氏一族如今還有族人七萬多人,絕對忠於陛下,還請陛下能夠讓我野力氏世代傳承,下官……下官……死而無………無憾。”
“野力將軍放心,鄧某定會替將軍將心意一字不差轉達給陛下。”鄧崇軒連忙止住野力彪悍,又安慰幾句,便領着常破刀退出帳來。
鄧崇軒皺眉沉思,半響之
後說道:“派幾個人,趁夜去探探吐蕃狗的大營。”
常破刀心中一震,“軍團長?今夜格旺多傑防備必然森嚴……”
“這我也知道。”鄧崇軒轉頭眺目北方,過了一會,才說道:“只是我覺得格旺多傑隨時都有可能撤往蘭州……”
“既是如此,下官立即去安排人手,總要查探清楚。”鄧崇軒這麼說了,常破刀心裡即便仍是不以爲然,但他也明白許多時候,將領看起來莫名其妙的直覺,可能反而是最靠譜的。打探一下,總是小心無大錯。但他雖然口中答應,卻並沒有馬上離去,站在那兒,擡頭看了一眼鄧崇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鄧崇軒知道他定然是有什麼話想說,對於常破刀,如今他頗爲看重和信任,此番與格旺多傑大戰,他麾下的軍官是死傷不少,常破刀能在這場惡戰中活下來,而且每戰殺敵最多,屢立奇功,鄧崇軒自不免對他更加倚重,不以尋常部屬待之,此時便笑道:“君若有事,儘管直言。”
但常破刀卻仍舊是低頭躊躇,這時鄧崇軒心中也有些驚訝了。原本以他對常破刀的瞭解,此人本就是頗爲敢言的,此時他出言鼓勵,常破刀卻還是如此猶疑,那顯見他對想要說的事情,是有極大顧慮的了。不過鄧崇軒亦不催促,只是靜靜地望着常破刀,等待他自己開口。
又過了一小會兒,常破刀才彷彿是下定了決心,再次擡起頭來,望向鄧崇軒,字斟句酌的說道:“軍團長,此事本非末將所當言,只是……”
鄧崇軒仍是默不作聲,只是沉靜的看着常破刀。
常破刀咬了一下嘴脣,又說道:“下官以爲,軍團長不必因爲青龍軍團和特種大隊在武勝軍之大勝而影響我軍對付眼前吐蕃大軍,這樣恐怕會影響軍團長的一些決策和判斷。”
鄧崇軒眼角微微動了一下,心中更是一震。常破刀所言雖然不好聽,但卻是一針見血,本來這樣的話應該是朱雀軍團軍法司司使來說更爲合適,常破刀還只是一個小小營長,即使鄧崇軒欣賞他,最近在朱雀軍團上下也是風頭無兩,可是說這些話所擔的風險也是極大的,若是碰上心胸狹窄上司,這一席話便可能斷送常破刀今後的大好前途命運。
常破刀眼見鄧崇軒並沒有不渝之色,便繼續說道:“恕末將直言,格旺多傑就這幾日必要撤往蘭州,即使他們全是騎兵,但撤退過程中必然會露出更多的破綻。”雖然左右並無旁人,常破刀還是下意識的放低了聲音,但言辭卻更加犀利,
鄧崇軒心中卻是暗自自責不已,想起一個多月前陛下和朝廷下令讓他們朱雀軍團和青龍軍團,以及特種大隊到蘭州打吐蕃人時,陛下旨意中說得很清楚————祥符國的真正敵人始終是宋國和遼國,面對這兩個大國,祥符國的兵力遠遠不夠。所以,一切戰鬥在完成作戰目的前提之下,都要儘可能的以較小的損傷,達到戰略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