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趙栩在秦浪的指點下連審了十三起案子,大到殺人疑案,小到鄰里扯皮,件件都審得水落石出,令百姓們心服口服。
眼看天色已經漸漸暗淡,張士舉走到趙栩身旁拱了拱手,低聲道:“天色已晚,殿下身體要緊,下官以爲今日就到這兒吧。”
坐了一天,趙栩也早就累得身體僵硬,頭暈腦脹了,他扭頭看了看秦浪,道:“姐夫,你的意思呢?”
秦浪點點頭道:“差不多了,明兒再說。”
趙栩於是站起身來,笑呵呵的對百姓們拱手道:“諸位,今日夜色漸濃,大家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有什麼訴求本王明日再與大家解決,可好?”
衆人看趙栩也累了一天了,於是紛紛朝他拱手致謝,然後陸陸續續的離開了縣衙,不一會兒,原本人山人海的公堂就變得冷冷清清了。
“累死我了。”趙栩展開雙臂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張士舉趕緊上前諂媚的笑道:“殿下辛苦,請趕緊去後堂用餐吧,酒菜都準備好了。”
一聽有東西吃,趙栩嚥了一口唾沫,拔腿就朝後堂跑去,到了地方根本沒等秦浪他們,自個兒一個人就坐下先吃上了。
不多時,秦浪、白修等人也來到了後堂,大夥兒也都餓壞了,因此誰也沒客氣,坐下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張士舉端着酒壺,來回倒酒伺候着桌上的幾位爺,表現得極爲殷勤;秦浪見狀說道:“張大人,你也坐下一塊兒吃吧。”
張士舉立馬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正要答話婉拒,就見一名衙役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單膝跪地稟報道:“各位大人,知府韓大人來了。”
趙栩聞言擺了擺手,不耐煩地吼道:“吃個飯都不清淨,讓他等着。”
韓浩正是趙楷信中所提其在北境的四名支持者之一,就這樣把他晾在外面委實不妥,因此秦浪制止了衙役,道:“我去見見他。”
跟着衙役來到二堂,就看見一個穿着緋色錦袍的中年男子正在這裡坐着喝茶,那人一看秦浪進來,趕緊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來,客客氣氣的朝他拱手道:“敢問可是駙馬爺當面?”
“韓大人消息挺靈通的嘛,本官與濟王殿下、白公公剛剛到此,你就追來了。”
一聽他這麼說,那必定是秦浪無疑了,這人當即叉手作揖,畢恭畢敬地道:“下官相州知府韓浩參見駙馬爺。”
“韓大人免禮,請坐吧。”秦浪很隨意的擺了擺手,然後坐到了上首的椅子上,韓浩也微微欠身坐回了原位。
縣衙的丫鬟端了一杯茶水過來,秦浪喝了一口茶,這纔不急不緩的問道:“不知韓大人來此有何貴幹?”
韓浩道:“駙馬爺,下官是專程來見你的。”
秦浪笑了笑,道:“有什麼事兒韓大人直言無妨。”
韓浩從懷裡摸出了一封信交給秦浪,道:“這是鄆王殿下的親筆信,請駙馬爺過目。”
秦浪拆開信封拿出信看了一遍,這是趙楷專門寫給韓浩的,內容只有寥寥幾筆,大意就是要韓浩聽命於秦浪,唯他馬首是瞻;不用說,相同的信肯定也交到了周士攀等人的手裡,看樣子趙楷對於自己非常重視,或者說是對於自己手裡握着的北境兵權非常重視;不過這也難怪,要想順利讓東宮易主,底下沒幾個手握重兵的實權人物支持那是根本不可能辦到的。
剛剛將信裝回信封,就見韓浩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後身子往前傾斜,壓低聲音道:“駙馬爺,鄆王殿下讓下官轉告你一聲,當務之急便是將北境兵權盡皆握入手中才是。”
廢話,哥們兒還想呢,哪兒那麼容易;秦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韓大人可轉告鄆王殿下,北境兵權之事本官自有處置,請他放心。”
沒想到韓浩聽了這話神情卻忽然變得凝重起來,只聽他道:“駙馬爺切莫掉以輕心,下官最近可是聽到一些風聲。”
“風聲?”秦浪皺起了眉頭,一臉沉悶的望向了他。
韓浩說道:“據傳蔡相、白大人以及太子均有手諭下到北境,要他們各自在北境的黨羽緊握兵權,切不可被駙馬爺奪去。”
秦浪一聽是這個,當即淡淡一笑,道:“自古以來從政者對於兵權這東西都是抓得緊緊的,太子等人如此做法也屬人之常情嘛。”
“非也、非也。”韓浩一看秦浪對此不當一回事,連忙補充道:“北境軍隊派系林立,自成體系,駙馬爺若要想掌握兵權,必須施以非常手段不可,下官有一計,可助駙馬爺掌控兵權。”
“說來聽聽。”
“是。”韓浩的臉上滲着幾分陰霾,道:“眼下遼國已到大廈傾覆之際,駙馬爺可藉口搶奪勝利果實下令對遼軍全線出擊,一旦我軍進入遼境,便把北境所有五品以上官員和將領召集到中軍大帳商議軍情,屆時再安排一隊兵馬作遼軍打扮襲殺而入,將那些不聽招呼的全部斬殺,隨後再安排咱們的親信上位,如此一來北境兵權則盡皆歸於駙馬爺也。”
麻痹的,哥們兒都算手黑的了,沒想到你丫的看着文質彬彬,背地裡比老子還狠,居然想把北境五品以上官員和將領給一鍋燴了;秦浪露出一抹苦笑,道:“此事幹系重大,容本官再想想吧。”
韓浩勸道:“駙馬爺,別再猶豫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這麼大的事兒你總得讓本官想想吧,急個鳥啊!”秦浪有些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
一聽秦*氣不善,韓浩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他只得轉移話題,賠笑着道:“河東路制置使周士攀,河北西路經略使耿直,河間府府尹蔣慶早已歸附鄆王殿下,駙馬爺可放心用之。”
秦浪點了點頭,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這才慢悠悠地道:“這個本官知道。”
看到秦浪表現出了不耐煩的神情,很會察言觀色的韓浩立刻起身朝他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告辭了,往後駙馬爺若有何吩咐只管派人知會一聲,下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就不送了。”秦浪也站了起來,朝韓浩拱手回禮。
望着韓浩跨門而出的背影,秦浪又默默的坐回到了椅子上,端起茶杯不停地在手裡輕輕晃着,一副心事凝重的樣子;今兒韓浩來此的目的除了拜碼頭以外,更多的意思則是替趙楷催促自己儘快掌控兵權;這丫的究竟想幹嘛呢?按照歷史原本的軌跡,趙楷和趙恆的太子之爭僅僅限於朝堂上的一些爭鬥,從未使用過武力,莫非是自己的到來已經悄然改變了歷史?趙楷這廝已經決定了要在關鍵時刻武力奪權麼?真要是這樣,那事情可就整大發了;今晚韓浩的到訪已經讓秦浪的心裡開始變得有些沒底了,也不知道自己蹚進太子之爭的這灘渾水裡究竟是福是禍,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麻痹的,真他孃的心煩;秦浪用力晃了晃腦袋,舉頭將杯裡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起身回後堂去了。
看到秦浪悶悶不樂的回來,趙栩連忙問他道:“姐夫你怎麼了?是不是姓韓的惹你不高興了?你發句話,我馬上派人把他抓起來暴打一頓給你出氣。”
秦浪可不敢把韓浩對自己說的話告訴他,這小子是個大喇叭,不定什麼時候就給說出去了;因此秦浪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道:”沒什麼,今兒太累了,有點兒不舒服。”
張士舉聞言趕緊說道:“可要找個大夫過來瞧瞧?”
“不用,睡一覺就好了。”秦浪搖搖頭,轉身便要離去。
趙栩喊道:“姐夫,你還沒吃飯呢?”
“沒胃口。”秦浪應了一句,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弄得趙栩、白修還有張士舉等人是面面相覷,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接下來幾天,趙栩照常升堂問案,同時處理民間一些事關百姓疾苦的問題,而秦浪也一如既往的在旁邊替他出謀劃策,絲毫沒有表現出異樣;一時間趙栩的賢王之名被壺口百姓爭相傳誦,周邊幾個州縣的百姓聽到消息也紛紛跑來求見,以求濟王殿下爲他們出頭。
這天上午趙栩剛剛坐上公案拍了驚堂木喊了升堂,就有一個杵着柺杖的老頭兒從人羣中費勁兒的擠了出來;他個子不高,面容消瘦而憔悴,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鬍,一雙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窩裡,長着一頭蓬亂的灰白頭髮,大冬天也僅僅只穿了一件破舊的單衣,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
幾日下來趙栩早已從秦浪那裡學會了如何贏取民心,當下他便命衙役找了一件厚衣服替老頭兒披上,還讓縣衙的丫鬟送來了熱茶與他,把老頭兒和一幫圍觀的百姓感動得是熱淚盈眶,紛紛大讚趙栩的賢德。
聽着百姓們的讚美之聲,趙栩樂得是眉開眼笑,他輕輕拍了一下驚堂木,然後笑眯眯的問老頭兒道:“這位老人家,你今日來找本王可有何事?說出來,本王一點盡力替你解決。”
老頭兒扔掉手中的柺杖撲通一聲就跪倒於地,老淚縱橫地道:“殿下,草民胡根生,乃是隆德府黎城人士,聽聞殿下坐鎮壺口縣爲民解難,故而特來告狀。”
趙栩問道:“不知你所告何人?”
胡根生從懷裡哆哆嗦嗦的拿出了一張紙來,雙手捧着舉過頭頂,道:“今有狀紙呈與殿下。”
一名衙役走過來接過狀紙放到了公案上,趙栩打開只看了一會兒,頓時露出一臉的驚色,他把狀紙又遞給了坐在旁邊的秦浪,道:“姐夫,你看看這個。”
秦浪拿起狀紙一看,臉上頓時露出了和趙栩相同的表情,原來胡根生的這張狀紙所告的乃是河東路經略使鄧安禮強搶民婦,打死其子之事。
事關重大,秦浪當即叫趙栩命衙役將胡根生帶往二堂,然後和趙栩迅速起身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