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茗要舉薦人。
“說。”
林茗卻沒有直接說人的姓名,而是提到了糧食問題:“滄州、棣州、濱州都臨海,大軍可以在海灘上曬鹽,又可以撲捉海魚,一面可以自己吃用,二來若是有剩餘的,便能賣出去賺些銀錢。”
“哎呀,製鹽。”呼延庚心想,我白看了那麼穿越小說,怎麼就忘了這個呢,“快說,你要舉薦誰。”
林茗從遼國逃過來之後是做師爺的,“小可要舉薦兩位豪俠,”他說得客氣,其實就是兩個通緝犯,“李俊、李立兩兄弟。這兩兄弟糾集數百亡命,壟斷了整個河北東面的魚市,和渤海的海鹽。”
李立是個販私鹽的,順手做些沒本錢的買賣,這個呼延庚有印象,催命判官李立嘛。李俊怎麼跑到北方來了呢?不是混江龍嗎,應該在長江啊。不過這不是他現在關心的問題。
“李俊、李立兩兄弟,林茗你可能召來?”
“這個小可倒不敢保證。”
這時,邊上張橫說道:“李家兄弟,末將倒也認識。”
“你認識。”呼延庚心想,你張橫可不一樣啊,你可是被宇文虛中寫進史書的人物,你怎麼能和他們認識呢?
“李家兄弟和某張橫一樣,都是在黃河上討飯吃。”
“在黃河上討飯吃,爲什麼叫混江龍呢?”呼延庚終於忍不住問。
“將主知道李俊人稱混江龍?”張橫解釋道,“混江龍”是一種治河刷掃河沙的工具。朝廷爲清理黃河泥沙,發明了一種巨大的鐵耙,攪動水底泥沙,使沙順水流走。李俊因爲在黃河橫行無忌,故而被稱作混江龍。
“那好,張橫,你去將李俊等人招攬來吧。”
“遵令。”
第二天,呼延庚便和龐山諾帶了十名衛兵往滄州馬場去。
一路上,龐山諾向呼延庚解釋滄州馬場的來歷:
景德二年,設監賜名。在外之監十有四:大名曰大名,洺州曰廣平,衛州曰淇水,並分第一、第二。河南曰洛陽,鄭州曰原武,同州曰沙苑,相州曰安陽,澶州曰鎮寧,邢州曰安國,中牟曰淳澤,許州曰單鎮。
天聖五年,廢單鎮監。六年,廢洛陽監。於是河南諸監皆廢,悉以馬送河北。
由此河北成爲宋朝最重要的養馬地。靖康戰事起,河北羣牧怕戰馬有失,故而將戰馬集中到不在金兵攻擊路線上的河北東路,而且滄州又有大軍草料場,可以暫時供給馬料。
“所以現在河北戰馬,大部分都在滄州?”
“是啊。”
“大約有多少呢?”
“去年的時候還有三千匹,不知現在如何了。”
三千匹戰馬!呼延庚興致大增:“趕快帶我去看。”
幾個人興沖沖的催馬前去。突然,幾匹馬駒從前面穿過。
龐山諾大叫:“好馬。”催馬追了上去,瞅準了扔出套索,就套中了一匹。慢慢收攏套索。那馬駒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如何,輕輕的哀鳴着。
這時,聽見一個清亮的聲音:“好賊子,怎的偷我的馬。”
呼延庚問聲看去,只見一個瓜子臉的少女,明眸皓齒,全身穿着一套雪底黑斑的豹皮甲,手持九尺長槍,槍頭上一朵白色的長纓。
龐山諾道:“你家的馬?你喊它一聲,看它答應你不?”
那少女也不多話,一踢馬肚,把長槍抖動得像一朵綻開的花,直取龐山諾。
呼延庚看出門道,叫道:“山諾,快跑,這是高家槍。”
龐山諾扔掉手中的套索,打馬就跑。
少女到了馬駒前,將套索解下來收好,就要拉着馬駒走。
呼延庚追到附近:“麻煩姑娘把套索還給我們。”呼延庚畢竟未滿二十歲,見到漂亮小姑娘就上去搭話。
“你這偷兒,認得是高家槍,還來找打。”
北宋軍中槍法,分爲呼家槍、楊家槍、高家槍三大流派。楊家槍是河朔大槍的代表,呼家槍則是從塞北胡騎的馬槊演化而來,快馬長槍,十蕩十決。
高家槍與這兩者都不同,是花槍,最爲絢麗好看,連帶高懷德這種猛將,在演義裡都成了小白臉,因爲白馬銀槍耍得漂亮而被趙匡胤的妹妹看中。
“高家槍也不能搶人東西啊。”
“好賊子,反倒污人清白,找打。”少女挺槍刺來。
呼延庚險險讓開,槍頭帶着風聲從身旁擦過。如果呼延庚沒躲開,可真就給扎中了。他不由得怒喝一聲:“真打啊。”
“你這輕浮賊子,誰跟你假打。”說完又是一槍扎過來。
衛兵已經催馬過來。
呼延庚已經摘下鐵槍,左手握槍用槍一格,將少女的槍擋開,少女咦的輕喝一聲。呼延庚不由得心中暗叫一聲慚愧,這少女單就槍法而論,似乎不在呼延庚之下,只是力氣太小了。
少女將長槍舞動起來,如同朵朵梨花,在呼延庚身邊飛舞,但十分小心,不和呼延庚的鐵槍相碰。
呼延庚知道她力量遠不如自己,必要時磕飛她的花槍便是,自己絕無性命之憂,見這少女槍法耍得好看,便有心多觀賞一會。這樣明媚的少女,他下意識的想多糾纏一會。伸手向後攔住衛兵:“不必過來。”
他將鐵灰色的長槍前刺,少女看見鐵槍挺然刺出,又怒又喜,怒的是這登徒子居然敢還手,心中卻道:“看將來果然好一條鐵槍,姑娘家學的花槍,還未曾與外人交手,且待我在他身上試他一試。”忙展開花槍望鐵槍纏來。
呼延庚已看得分明,今見花槍,遂將鐵槍虛虛一迎,往旁一撥,使少女刺一個空。
少女見刺不着,只得收回槍去,呼延庚卻乘他收回,遂劈頭打來,少女急用槍往上架時,呼延庚槍又不在頭上,復向腰間直搗。
少女方閃開柳腰,那槍又橫着一掃,少女用長槍一架,饒是呼延庚收了些力,還是震得她兩臂發麻。
呼延庚見上、中、下三處都被他躲過,又用槍就兩肋裡夾攻。那少女果是慣家,東一搖搖開,西一擺擺脫,並不容鐵槍近身。
呼延庚看見少女身體輕盈,也自歡喜道:“好身手!率性奉承你幾槍吧。”
他自出徵以來,雖說諸事順利,但心中卻感如履薄冰,謹慎小心。與這少女對槍,卻好似去了遊樂場,暫時什麼也不用想,只好好生消遣。
他存了娛樂的心思,又起了少年心性,戲耍起這少女來,舉起鐵槍攥緊了凝一凝,先點心窩,次鑽骨髓,直撥得那少女意亂心迷,提着條玉白櫻槍舞得如同鮮花,花蕊直隨着鐵槍上下高低亂滾。
呼延庚初時用槍還恐怕傷了她,但遠遠侵掠,使到後來,情生興發,偏弄精神,越逞本事,將一條鐵槍就如蜻蜓點水,燕子穿簾一般,專在她身前左右忽起忽落,乍來乍去,引得少女扭動腰肢,左躲右閃。
少女戰了二十餘合,只覺鐵槍與白櫻槍針鋒相對,眼也瞬不得一瞬,手也停不得一停,精心照應只僅可支持,哪裡敢一毫怠惰。又殺了幾合,直殺得少女香汗如雨,喘息有聲。
呼延庚看見光景,知道少女又樂又苦。樂是樂鐵槍耍得暢意,苦是苦鐵槍利害恐傷性命。
呼延庚心內想道:“這少女神情已蕩,不趁此時與他一個辣手,更待何時?”復將鐵槍直捅,少女橫槍架住,呼延庚用鐵槍在白櫻槍的槍桿上輕輕磨蹭,槍桿下壓。少女忽然渾身顫抖,鬆掉花槍,哭到:“你這輕浮子,欺負人。”掉頭打馬逃走,連馬駒也不管了。
呼延庚讓龐山諾收攏馬駒,自己打馬追去,他直覺這少女與馬場必有淵源。追了一陣,看見前面來了一個少年攔住了少女,兩人交談了幾句,少女用手把呼延庚一指:“就是這壞人欺負姐姐。”
那少年聲音如雷:“哪裡來的紈絝,待吾高寵教訓教訓你。”
高寵!呼延庚看這少年也就十四五歲,還未束髮,他正要說話,高寵已經衝到面前,挺槍刺來。
呼延庚不敢怠慢,舉槍招架。高寵的槍法比他的姐姐還要好,力氣也比姐姐大些,呼延庚又怕誤傷了他,招架起來格外費力。
好幾槍堪堪躲過,呼延庚覺得這樣不是事,在拖下去非讓高寵給殺了不可,他看準機會,從背後抽出銀鐗,狠砸在高寵的槍桿上。
高崇終究還是少年,力氣還是弱了些,虎口震裂,呼延庚再用鐵槍一磕,將高寵的長槍磕飛。
少女叫道:“休傷大郎。”
呼延庚收了槍,正要說話,高寵突然從馬背上跳過來,將呼延庚撲下馬來,將呼延庚按在地上,對着他就是幾拳。
呼延庚將高寵推下來,在地上打個滾,站起來喝道:“槍都丟了還打?”
高寵不說話,又撲上來。少女在一旁叫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呼延庚道:“我不想打,你拉住你弟弟。”
少女拉住高寵:“姐姐說錯了,沒有調戲我,是較量武藝。”
高寵鬆了手,仍舊忿忿的說:“和女人較量什麼武藝。”
“你們姐弟倆的槍法耍得好啊,可是渤海郡王之後?”高懷德死後被追封渤海郡王。
少女正色行禮,一伸手介紹高寵:“高家家主,高寵。”她沒有說自己的名字。
真的是高寵啊,難怪在十四五歲,就這般厲害。呼延庚問:“敢問汴梁禁軍都統制髙師旦,與小兄弟怎生稱呼。”
“是某的從父。”
“果然是高家後人,你們的伯父爲國捐軀,皇后頒下重賞,要撫卹高家後人,蔭一男爲牽牛都尉。”
“你是什麼人。”高寵仍舊氣鼓鼓的。
“吾是河北河東宣撫司走馬承受,右軍統制,呼延庚。”說完,呼延庚拿出令牌給高家姐弟看。
求月票、收藏、評論。今天書評區有讀者反應本節太突兀了,做了些修改,作爲主角放鬆時的性格體現來處理。演藝化的文風也作爲“存心戲耍”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