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牆不是城牆,並不太高,完顏扈打了幾個手勢,一半的鐵浮屠半蹲下,另一半鐵浮屠右手握着兵器,隨後先一腳踩在同伴的雙手上,後一腳踩着同伴的肩膀,左手在寨牆上一拉,全身鐵甲的鐵浮屠就這樣竄上了寨牆。
他們的確武藝高強,靈活強健,幾十斤的全身甲也沒阻礙他們攀爬。
完顏扈看着這些鐵浮屠竄上牆頭,有兩三個人當即被長槍捅了下來,但十餘人成功跳下寨牆,他聽見了喊殺聲,只要這喊殺聲就夠了,先上牆的鐵浮屠只需要阻斷牆邊的宋軍一小會,援軍就會接着登城。
牆上這一塊的弓箭射擊果然暫停了,牆根下的十幾名鐵浮屠往上扔出飛爪,掛在牆邊,包括完顏扈在內,所有鐵浮屠都順着繩索往上爬。
完顏扈本是契丹貴族,在遼滅後拜完顏闍母爲義父,改姓完顏。頗得金國信重,在硬軍中親領鐵浮屠。完顏扈感激知遇之恩,要爲金國立下大功,壓倒真正姓完顏的人。
完顏扈跳上城頭,發現眼前的城牆上,幾十名宋軍佈置了三個小陣,每個小陣六杆長槍在後,四名旁牌手在前,先上來的一干鐵浮屠已經被宋軍斬殺乾淨。
完顏扈舉刀就向一個宋軍的旁牌手殺去,還未到跟前,迎面刺來一杆長槍,完顏扈從背後抽出另一把長刀,擋開長槍,這時另一杆長槍刺來,完顏扈右手用刀架開。
這時,當面的旁牌手一把直刀劈來,完顏扈一躲,險險避開,胸腔已經中了一槍。刺中他的第三排槍兵大叫:“自古槍兵幸運低,讓你嚐嚐我鐵血大宋的厲害。”
上城的鐵浮屠很快就被全部解決了,在壕溝間的金兵也死傷慘重,完顏闍母不得已,只能先把人撤
“要解決寨子裡的宋軍,只能先把兩側的山打下來。”完顏闍母不肯認輸,女真硬軍,阿骨打親衛,從未在一刀一槍的正面搏殺中失敗過。
他向兩側各派出一個千人隊,每隊中都夾雜了百餘名鐵浮屠。金兵們順着山勢仰攻,眼看到了離山上宋軍五十步以內,山上宋軍突然搬出幾十個箱子來。
豹影橫奔箭,飛火如流星,將兩側山上的金兵都掃下山來。
山上,一員大將手持銀鐗,高呼:“索虜,你敢爬上來嗎?”
完顏闍母見到火箭,才明白宋軍已經來了援軍。他雖然勇猛,卻知兵,見地勢對自己不利,宋軍又有援軍和新武器,他就率領硬軍撤退了。
這一仗,斬首千餘。
擊退了完顏闍母后,瓶形寨雖然險要,但並不能久守,敵人只要把三個谷口堵上,餓也餓死宋軍了。
呼延庚暫時退到繁峙縣,派出探馬,探尋飛狐陘和井陘兩端的情況,馬擴也派出屬下四處找尋失散的紅巾,慢慢在繁峙縣聚集了四千多義軍。
呼延庚順着滹沱河,掃蕩了沿岸的雁門,崞縣等地,將整個代州基本肅清,正式將雁門關和瓶形寨控制在手上
從原平金兵劫奪的糧草足夠萬人支撐一段時間,爲了糧食,太行山中的各山寨慢慢的向着繁峙和五臺縣聚集。隨即,他下令普六茹伯盛順着滹沱河,帶着第十二團到代州匯合。
代州北臨大同,南拒太原,處於金兵的兩面夾攻之中,故而呼延庚不準備死守縣城,而是將來依附的居民沿着太行山河五臺山安置。
“代州算是灑家的老家,”呼延庚笑呵呵的和馬擴閒聊,“還是後漢的時候,呼家就世鎮代州了。要不是太宗朝滅了北漢,我祖呼延贊爲了讓朝廷放心,自願入京,灑家說不定像府州折家一樣,繼續世鎮代州呢。”
正說着,突然親兵來報,有千餘老弱婦孺,在一位女子的帶領下,前來投奔。
呼延庚和馬擴前去迎接,這是一支婦孺組成的流民。一個衣着破爛的年輕少女,約莫十七八歲,領着他們。少女面色困頓,身上卻繫着一柄長劍。
“男人們呢?”他看着這個滿面塵土的少女問道。從隊伍中零零羅羅的走出來五百多男性,有半大的孩子,有壯年,有老年,他們都同樣的特點,滿身是傷。
“我等本是忻州,代州左近的居民,代州忻州失陷以後,居民都跑到山裡,男子有的死了,有的被金賊抓走做了壯丁,有的拋下老弱跑掉了。”少女的臉色有些不自然,極力的裝出平靜,彷彿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
“好像不是這麼簡單吧。”呼延庚本來想揭穿謊言,但是卻忍住了。“你是他們的首領?叫什麼名字?”
“折月嵐。”
“原來是寧國夫人?”呼延庚輕聲呼道。他確實有些吃驚。
“吾未獲誥命,將軍不要如此稱呼。”
現在的折月嵐當然還不是寧國夫人。折月嵐原是雁門關守將折可與的小女兒,人稱折家三姐。在金兵南下攻取雁門關後,折可與力戰被俘。金兵仰慕折家的威名,希望勸說折可與投降。
折可與也嚴詞拒絕,罵道“我八葉世守之家,豈肯負國,敗壞家聲?爾等無知畜類,不如早早殺我。”他就被處死了。
在另一個時空,折月嵐帶領六百多婦孺南歸,而折月嵐已經和麟州楊家的楊居中訂婚,楊居中在建炎元年殉國,折月嵐以楊家婦終身守節,被封爲寧國夫人。可見在南宋朝廷眼中,保護六百婦孺遠不如守節重要。
“進城吧,孩子們恐怕累壞了。”這樣的流民隊伍,恐怕除了自己,沒有誰會收納。他搖了搖頭,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多少這樣的流民隊伍,最終被湮滅在血泊之中。他們中,除了少數的女性屈辱的活下來之外,其他的恐怕不堪想象。
在安頓好折月嵐之後,馬擴和趙邦傑一同來找呼延庚:“將軍,折月嵐所攜來千餘人,既不能上陣,又無力勞作,只是一張張嘴巴,該如何是好。”
“馬防使,趙武節,你們就沒一點惻隱之心?”他稱呼二人官階,而不是像往常一樣兄弟相稱,已經顯示了他的不滿。“非關惻隱之心,只是代州都是山地,出產貧瘠,現在已經超過一萬兵馬,人吃馬嚼,糧草只能支持到七月。”
“七月就能收夏糧了。”
“但怕有意外,河東本非產糧之地,要從河北運糧,損耗本來就重,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嘴。”
“我們只在代州少歇,近幾日就要想辦法往東南井陘方向發展。如果一萬軍漢都吃不飽,也不多這一千人。”
“將軍,金兵來攻,這些女子拖累,我等轉移不便。”趙邦傑道,“末將非是不願接納婦孺,只是想請將主將這些婦孺轉移到河間去。”
“此事容再議。”
迎接這些婦孺地宴會在晚上進行,說是宴會,不過還是平日地那些食物,只不過多增加了一些死馬的肉罷了。
那些沒有什麼頭腦地軍漢們,看到這麼一大羣女子進入營地,高興起來。
而折月嵐注意到馬擴衝到愁容,她走上前來,對馬擴行了個禮:“久聞馬防使大名,爲朝廷收復燕雲之地,真偉業也。”
折月嵐說得真誠,馬擴聽起來卻不是滋味:“爲金賊所趁,不提也罷。”
“難怪馬防使鬱鬱寡歡,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馬防使已盡到自己的職責,有何必自責。”
“馬某非是自責,而是貴屬到來,一來糧食不濟,二來兵戰兇危,恐對貴部的婦孺照顧不周。”
“是啊,我軍轉戰甚多,我軍轉戰之時,不管何人不能跟上,我等都會棄之不理。姑娘所領人衆,多有孩子,恐怕避走不及。”趙邦傑在一旁說得更冷酷些。當初和尚洞等地聚義,何嘗沒有婦孺,但現在這些婦孺都不知流落到了哪裡。
原來如此。折月嵐一笑,“馬防使放心,我折家八葉報國之家,豈會爲別人的拖累。馬防使可願下場一試。”說完,折月嵐將她隨身的佩劍解了下來:“請防使借我一弓一箭。”
折月嵐彎弓搭箭,呼延庚在一旁看着,見她居然左手如託滿月,右手如懷抱嬰兒,一石弓拉滿了。
嗖!箭矢直接穿過大堂門口,直奔縣衙大門,大門外有一根旗杆,箭矢釘在旗杆上。
好!采聲大作。
“我們輾轉數年,女子也早已習武防身。上能騎馬,下能拉弓,一般男子恐怕也有所不及。”呼延庚早看這些比之一般女子女子更加堅韌。卻不曾想到折月嵐如此自誇。“我等久在山林,也曾以拋矛以獵野獸,來日請將軍觀之?”
“女子成軍,倒也不必,不過三娘子可否爲我軍代管老營。”
五臺山南北兩面都有金兵的重兵,此地多半不可久留,而一支不斷移動的軍隊,或者說流寇,一定要有一個老營。老營就是流寇的家,不僅僅是實體的,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依託。
一支沒有老營的流寇,人就會越打越少,最終煙消雲散。
“恭敬不如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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