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人的首領聽到響箭聲,知道這裡有宋軍,但金兵對宋軍一向輕視,於是他毫不在意,讓騎隊先趕過來。
看着渤海人的騎隊慢慢近了,宋兵開始放箭,將渤海人的隊形頓時混亂起來。當他們勉強衝到離宋軍五十步的時候,自己就混亂起來,楊可發一聲大喝,率領本部衝了出去,他率先與渤海人接戰,一槍就挑下一個小頭目,他指揮下的步兵緊跑幾步,和渤海人的騎隊戰在一處。
楊可發的步兵都用丈二長槍,三人一組,對付一名騎兵,馬上的騎兵既喪失了衝力,又和步兵混雜,一個根本擋不住三杆長槍。很快,這些騎隊就被了結了。等宋兵收拾好了繳獲的戰馬,渤海人的步兵才趕來。魯智深率人如同猛虎下山一般衝向渤海人,如同楔子一般契入渤海人的隊列裡。
渤海人見到自己的騎兵逃散,本就人心惶惶,在頭領的催促下趕來,和魯智深這個殺神迎頭撞上,頓時潰不成軍。
這一仗,河灘上的百姓親眼目睹,呼延庚策馬回去,百姓們頓時歡呼起來。
“小敵既去,大敵復來。”在接受了百姓的歡呼之後,呼延庚回身說道:“傳令,歩鹿孤樂平、宣贊率部過河,邱穆陵仲廉坐鎮大營。”
夜深了,晚間行船不安全,河上的擺渡也停了下來,今天一天時間,已經將一萬餘婦孺運過了河,還未過河的,在河灘上生起火堆取暖,勉強睡下。有部分夫子深夜趕工,挖戰壕,佈置工事。呼延庚倒不怕金兵夜間偷襲。這年頭夜戰,火把是靠不住的,如果雙方都有準備,基本上是拿着兵刃拼運氣,交換比大致一換一,金兵要想夜戰,就是拿寶貴的鐵浮屠和宋軍對耗。
果然,一夜無事。
經過一天一夜的施工,河灘外圍的壕溝初具雛形。河灘周圍的樹木已經被砍光,做成拒馬,柵欄,在壕溝、柵欄、拒馬之間,星羅棋佈一般散佈着宋軍的帳篷。現在過河的宋軍,已經有一萬人,就安歇在這些帳篷裡。呼延庚沒有將帳篷讓給河灘上的老百姓,因爲宋軍需要休息,需要在白天,面對強悍堅韌的女真兵。
巳時,又聽見響箭穿雲而過。
戰鼓咚咚咚的響了起來,六部宋軍各自就位,三通鼓罷,長槍手進入壕溝,弓手站在拒馬之後,半跪列陣。神臂弓手在最後。
河灘上的百姓,目睹了昨天的一站,今天都安泰得很,有秩序的排隊上船,準備過河。
這時,鼓聲連連敲動。宋兵卻是訓練有素,知道大敵將至,偌大一個軍陣,無人說話。今天的冬風格外凜冽,風沙更大,沙石砸在盔甲皮笠上叮噹作響。宋兵用麻布遮住口鼻,眯着眼睛,面向敵來的方向,靜心等待着。
突然感覺空中傳來微微的震顫,慢慢的,連大地都開始震動起來,這震動又密又急,與人心跳連成一片,震得人心裡發麻。
遠遠的,地上出現了一排黑線,黑線突然變大,身着重甲的鐵浮屠已經發起了衝鋒。
昨日渤海人敗退回去之後,便報知了完顏粘罕,粘罕聞言喜怒交加。怒的是居然有宋兵膽敢跨河破襲,喜的是敢戰的宋兵畢竟少數,能儘快將他們抓住和消滅,還算一件好事。尤其聽聞過河的宋兵有好幾千,將他們消滅在北岸,自然好過在南岸干擾金兵渡河。爲了防止宋兵逃跑,完顏粘罕一出手就拿出了大陣仗。他讓柺子馬先衝鋒騷擾,讓宋軍陣形混亂,再讓鐵浮屠直接衝擊。
整個騎兵隊伍高舉馬刀,狼牙棒,旌旗飄揚,鼓聲震天,一個猛安爲一陣,從平緩的河北平原上衝過來,像一個人那樣步調一致,如破城槌那樣動作準確,馬蹄帶起的煙塵將這騎兵埋沒,然後鐵浮屠們從煙塵的彼端鑽了出來,仍然密密層層。
柺子馬們人人披着皮甲,頭戴鬼面,凶神惡煞,氣勢洶洶,冷靜沉着。戰馬震耳欲聾的疾馳聲。兩個騎兵陣,如同層層疊疊翻滾的巨浪席捲而來。在這巨浪的對面,一萬宋軍在壕溝裡,在拒馬後,靜靜的等待着,只沉着冷靜,不說話,不動彈,靜靜地等待着。他們對金兵視若不見,金兵的騎手在狹小的面具後面,也看不見他們。他們聽着這股人浪涌上來。他們聽見一千六百匹千戰馬疾馳面來,聲音越來越大,他們聽見馬蹄有節奏的奔跑聲、馬刀的丁當聲和粗重急促的喘息聲。一陣令人恐怖的沉寂。突然出現一長排舞動的狼牙棒的、鐵盔、旌旗,整個馬臉彷彿突然就衝到了面前……彷彿是天崩地裂
在宋軍大陣前一百步,有整整一排陷馬坑,形成一條深溝。這條深溝,靠近金兵的一邊高出半尺,這樣在馬上的金兵看來,似乎只是一個土坎。這壕溝突如其來地出現,張着血盆大嘴,陡峭地懸在馬蹄下,金兵第二排推着第一排,第三排推着第二排,戰馬兀立後仰,跌倒在地上,四腳朝天往下滑,把騎兵翻倒在地。隊伍無法後退,整個騎兵陣人推人馬撞馬,直直的衝進深溝裡。本無情的裂谷不填滿屍體決不罷休。騎兵和戰馬亂作一團,滾下壕溝,互相踩死碾碎,深谷裡填滿屍體。當這裂谷填滿後,餘下的人就踩着他們衝過去。
百餘騎柺子馬就在這裡喪命。更要命的是,本來要施加在宋兵上的衝力,全消耗在了這深溝裡。
宋兵開始放箭,最先發射的是神臂弓,鐵簇長箭直接扎透鎧甲,接着是弩箭,當金兵衝進五十步以內,步弓手加入了大合唱。宋人之兵,九遠一近,步兵幾乎人人帶弓。一時之間,箭若飛蝗。
只是此次粘罕出兵,寄望於一仗就把宋兵打垮,因此金兵也用上了他們最擅長輪番衝擊,第一陣的柺子馬雖然受到了打擊,但沒有停頓,直衝向宋軍的軍陣。這些騎兵先遇到的是一排拒馬。這拒馬陣亦是宋兵的一絕,看似雜亂無章內裡自有套路可以相互呼應。拒馬後面並沒有宋兵,但三丈長的拒馬槍斜撐在地上,金兵的戰馬便不敢硬撞。只得繞路,在宋軍陣前橫向運動。
金兵前隊橫走,後隊不知就裡,繼續往前衝,等前隊讓開了,纔看到正面是拒馬槍,後隊也跟着向兩側運動,整個金兵的騎隊都混亂起來。有些收不住戰馬的,生生撞到拒馬槍上,人喊馬嘶,很快就被馬蹄聲吶喊聲蓋住。
宋兵的箭雨沒有絲毫停頓。以前遼宋兩國糾纏日久,遼兵都知道成列不戰,對陣型嚴整的宋軍只是遠程騷擾,很少用重騎兵硬衝。金兵與宋兵交戰以來,所向披靡,對宋軍大存輕視之意,宋軍這一次又是背水而陣,有違兵法,後面還有數萬老百姓拖累,金兵準備將宋軍一舉沖垮,然後好劫掠河灘上的老百姓。
只是沒有想到,這河灘上的宋軍會這麼棘手。金兵中有猛士,手執五股託天叉,一叉叉在距馬的橫木上,要把拒馬挑翻。只聽他大喝一聲“起!”
金兵猛士要叉挑拒馬,他用了平生的力氣,這拒馬紋絲不動。原來支撐拒馬的木樁被牢牢釘入地下。
這金兵猛士實在醒目,十幾只箭矢都直奔他而來,大部分被鐵甲擋住,只有一支特別長的羽箭,勁透鐵甲,穿心而過。
一千餘匹戰馬想要繞開拒馬,但首領又來不及指揮,大多數戰馬就在拒馬前團團轉兒。有的被箭矢射中,摔下馬來,有的被拒馬槍掛倒。當先的二百餘騎金兵騎士就這麼糊里糊塗地撞了上去,身上帶着或多或少地透明窟窿去見閻王了。
當亦有百餘騎減慢了馬速,經由拒馬陣地間隙而入。不想經過三排拒馬之後,宋軍陣後戰鼓擂響,數百名短刀手從壕溝中躍起,身體蹲得低低的,向上舉着圓盾護住身體,右手長刀專砍馬足。衆金兵騎兵人驚馬也怕,被宋兵一陣亂刀砍翻在地。
這次金兵臨陣指揮的,是渤海首領大枯榮,大隊騎兵的突襲自然也有陣勢隊列,不是一萬多騎一擁而上那麼簡單。大枯榮對於前隊地遭遇亦有所見,但見那四五百騎前隊衝入一排拒馬之中好似泥牛入海,一去無蹤,心中頓時大驚。
大枯榮側耳去聽時又聽見風中隱隱有些呼號聲傳來,只因隔的遠了又是上風處難以聽的分明。心中一時驚疑不定。待要整頓隊伍重新攻打,此時這大隊騎兵衝勢已成也不是那麼好收攏的,說話之間柺子馬中剩餘的千餘騎,亦已殺到,直直撞進拒馬陣中去。
大枯榮看不真切,側耳細聽,只聽見宋軍方向傳來殺聲震天。
這時女真騎兵已經與宋軍絞殺在一起,宋軍的長槍手躲在壕溝裡,用長槍向上斜刺,只找馬腹,馬腹肥大,躲閃不靈,一紮一個準。刀盾手只砍馬腳。金兵坐在馬上,無論是狼牙棒,馬刀還是鐵骨朵,都夠不着壕溝裡的宋軍長槍手。而宋軍的刀盾手有圓盾護住要害,狼牙棒砸到離地只有兩尺的圓盾上,也不過是把木盾打碎,傷不到下面的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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