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高聲喊話:“帶人犯安娘上堂!”
不到片刻,兩個公差便扶着周安安進了大堂。紅玉看見周安安被扶進來,眼淚簌簌的落下,手捂着臉不敢哭出聲音。
周安安身上倒是整潔,衣裳也是簇新的,髮鬢整齊,要不是臉色蒼白無半點血色,壓根就不像在牢裡關了幾天還受過大刑的人。
安安能有現在這樣整潔,可都是師爺的功勞,這幾位人物一到,任是誰都知道這安娘定是要無罪開釋了,做師爺的定是要去給老爺分憂的。
衆人在大堂聊天之際,師爺就偷偷去了後院尋了夫人幫忙。府尹夫人聽得此事,連忙帶着幾個丫鬟將周安安整理乾淨,上好了傷藥換了新衣。
周安安見府尹夫人親自出來與自己談笑,語氣中略略帶着解釋之意,便明白自己這事情定是有了轉機,只是疑惑究竟是誰在偏幫自己。能爲了自己這樣一個樂姬去得罪秦王,周安安實在想不出能會是誰,直到現在上了大堂,她見到宋江與紅玉站在堂上,這才恍然大悟。
倒不是周安安沒有想過宋江,只是宋江當時不過一介草民,她並不認爲開封府怎會因爲宋江去得罪一位親王。更何況宋江遠在河西,也想不到他那兒去。這下見了宋江在場,周安安心中倒是覺得自己這幾日受的苦都是值了。他爲了我寧願得罪秦王,我爲他受這些苦也是應當。
周安安壓抑心中的激動和喜悅,俯身下拜:“民女周安安拜見府尹大人。”
王鼎藉着火燭向下看去,周安安一張精緻的瓜子臉,明眸皓齒、雲鬢高聳、皮膚白皙,嗓音婉轉猶如黃鸝一般,當真是個絕色美人,怪不得宋江肯爲了她請了兩位如此人物前來說情。
王鼎按下心思,緩聲問道:“前幾日肅王府中官家投了狀子,說你盜竊王府金盃一盞,你可是做了此事?”
周安安仰着臉落淚道:“啓稟大人,民女素來清白,哪裡會拿別人家中的物事,再說民女在豐樂樓中獻藝,雖不敢說有多大身家,可一個金盃倒是也不放在眼裡,怎會爲了區區金盃而壞了自己的名聲,還請大人明察!”
王鼎點點頭道:“嗯,你說的也有些道理,不過那金盃確是在你院中尋到,這也是要問問詳細的,你先站起來答話吧。”他揮手示意邊上公人將周安安扶起,接着說道:“來人,召那日前去豐樂樓清查的人等上堂!”
門邊衙役急忙出去找人,那些人也都不必找,早早就在外面等候,現在府尹大人傳召,立刻整齊的走了進來見禮。
王鼎看着這些人有些頭疼,要是想推翻前判,那就必須在這些人中尋個替死鬼出來。可自己剛執掌開封府不久,就這樣對待下屬豈不是寒了手下的人心麼?
他正犯難之時,門外又有人高聲通報:“啓稟大人,鄆王殿下和茂德帝姬駕到。”
王鼎有些**的站起身,今天他已經是再吃不住驚嚇了,這鄆王與茂德帝姬可不是等閒親王可比,乃是官家最疼的兩位,今日怎麼這麼晚了還有這雅興到我開封府來?莫不又是爲了這安娘?
只是這二位是爲哪邊出頭的?要是爲了肅王而來,我今日可就真要頭疼了。王鼎眼神驚疑不定轉出公案出去迎接,侯蒙與蔡絛也站起身恭迎親王與公主到來。
鄆王趙楷大步走進開封府的大堂,茂德好奇的在後面跟隨,烏黑的眼睛四下打量着,一下瞥見了宋江,眉眼立時彎了,一絲喜悅飛上臉頰。衆人上前恭迎二位殿下,衆人相互見禮之後,王鼎小心問道:“二位殿下今日怎麼有幸過來?”
茂德並不說話,像是對大堂裡的擺設好奇的很,眼睛四處亂看,只是偶爾掃過宋江時略略停留。趙楷也是四處稍事打量一下,呵呵笑道:“我與茂德從此路過,忽然想起還從未來過這開封府一觀,便好奇進來看看,還望不要打擾了王大人。”
王鼎連連擺手:“不曾不曾,難得殿下來此一次,正巧我正升堂審案,還請殿下旁聽如何?”
茂德擊掌喜道:“好啊好啊!我還從未見過公堂斷案,今日正好大開眼界。”
鄆王微笑點頭:“既然茂德要看,趙楷也只有打擾幾位了。”說話間,公堂之上又擺下兩張椅子,趙楷施然坐下。
福金卻不安坐,只是在大堂上四下走動,一會走到周安安身前上下瞧了一會,低聲嘆道:“這小娘子倒是貌美如花,我見猶憐。王大人,不知她是犯了什麼罪過被人告來?”
王鼎心中苦惱,知道這戲肉來了,可公主問話不能不答:“回稟帝姬,此女安娘是汴京豐樂樓中樂姬,被肅王府管家申告她盜竊王府中金盃,故羈押在開封府。”
福金“哦”了一聲,眼睛一瞥看見宋江站在一旁,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捨不得離開片刻。福金心中甜蜜非常,口中輕笑:“我看這小娘子長得乖巧的很。倒不似那作奸犯科的人,大人你審案吧,我一旁聽着就好。”說着往邊上一站,恰恰站在宋江的身邊,兩人相隔不到三尺之遠。
王鼎驚字早去,唯有一個疑字,茂德如此說話,誰還聽不出她的意思?王鼎心裡對宋江更是高看三分,這宋江真真是了不得,既得官家歡心,又有太師撐腰,朝中清流主腦親自過來幫襯,現在竟然連鄆王和茂德兩位殿下都來助威,這等人物誰惹得起?莫說一個肅王,就是十個肅王爺,在面對這樣陣容前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王鼎心裡嘀咕,宋江是如何得了這許多人的看重,這一個個往日見上一面都是難得的人物,現在爲了個歌伎大黑天的全跑到我這府衙裡來。雖然來的人每個都說是從門口經過進來隨意看看,可這種話估計連傻子都不會去信。現在這案子還審個什麼?趕快找個替罪羊結案了事。
王鼎坐在公案之後,俯視着下面幾個公差,心裡猶豫着到底拿哪個來頂包。見他猶豫不決,師爺湊了過來低聲說道:“用那個搜到金盃之人!”
王鼎聽了暗暗點頭,轉即心頭火起,不拿那人還去拿誰?定是他受了肅王府的賄賂纔給本老爺惹來了這天大的麻煩!
王鼎心中怒火升騰,手中驚堂木狠狠的一拍:“那天是你們幾個前去豐樂樓檢查的?”
幾個公差見大老爺臉上不愉,忙跪下答道:“正是小人們去的。”
王鼎見下面倒是有個自己臉熟的,眼睛盯着他問道:“那你們前去檢查,可發現有什麼異狀?是否搜出證物?”
那公差見大老爺眼睛瞪着自己,上堂前他也已是得了師爺的指點,現下哪會不明白。這人連忙叩頭:“大人明鑑,小人們在豐樂樓並未查出證物,可是小人卻是看見了另一件事情。”
王鼎大聲追問:“什麼事情?還不速速講來?”
那人不敢擡頭繼續說道:“小人看見劉慶將一個金盃偷偷從身上取出,藏在房中牀下,然後假裝搜出栽贓陷害。”
王鼎佯裝大怒:“真有此事?你爲何不早早講出來?”
那人泣道:“劉慶見小人看見,便威脅小人,小人一時膽怯便瞞了下來,今日再也不忍見大人受了矇騙這才說出真相,請大人恕罪!”
跪在最邊上一人聞言急急叩頭道:“大人,絕無此事,他與小人宿有仇怨,今日陷害於我!”
王鼎惱急,這小子太也不識相了,這時候還不乖乖的認了讓我早點結案。
他心中大恨,狠狠說道:“他與安娘從無往來,要是真無此事何至於告發你?我怎的沒有聽說你們往日有怨?看來不用大刑你定是不會認了,來人,大刑侍候!”
差人劉慶一聽到大刑二字身如篩糠,自己身爲公差自然是知道上刑是何等滋味,給別人用刑意猶未盡,要是給自己用刑那怎麼可能捱得過去?
周慶一咬牙,聽着府尹大人這口氣今日是鐵定要翻案了,自己早些招了還可少受些皮肉之苦,想到這裡周慶磕頭如搗蒜:“莫要上刑!小人招了!招了!”
王鼎見他認罪心裡寬了一些:“還不趕快從實招來!要有半點虛言免不了皮肉之苦!”
周慶張嘴正要講話,就在這時,門外站班衙役又報:“稟報大人,肅王殿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