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站着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這些俘虜。
幾座火屋裡面已經沒了聲息,屋外的乾草也已經快燒盡了,空中到處飄散着濃濃灰燼,只有木板所搭成的屋頂依舊在燃燒着,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音。義勇軍的騎兵和槍兵們都已經去挑選馬匹去了,只留下陌刀營在這邊看守着俘虜。
宋江有些焦慮的看着西面,那邊是蔚州城的方向。這邊燒起這麼大的火焰,恐怕不久就會有人過來查探了。
他正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動,負責審訊的兵士們前來稟報,說幾個軍官都已經招認了,暖泉馬場共有戰馬一萬三千四百餘匹,守軍五百四十六人,裡面馬欄之中還有五十人今夜值班照料馬匹。另外蔚州城現在空虛得很,只有三千之數的京州兵和五百控鶴軍,蔚州刺史是奚人,名叫回訛裡。
宋江聽了當即一愣:“裡面馬欄中還有五十人?”
兵士恭敬答道:“正是。”
糟了!馬欄那處只有自己軍士選馬的聲音,根本沒有傳來打鬥聲,看樣子那些人定是逃走了!
宋江心中着急面不改色說道:“再問問現在遼國內部的情況,然後拖到後面去殺了。”兵士敬禮遵命而去。
宋江開始頭疼起來,要是那些人見勢不妙逃走,十有八 九是逃去蔚州,自己這邊沒有半個時辰完不了事,要是蔚州有了戒備攻不下來,下一步該如何走?
宋江皺着眉頭思量片刻,命令親兵前去傳令,騎軍和槍軍不得再挑挑揀揀拖延時間,兩刻鐘之內,每人帶三匹戰馬到營地之外集合,不得延誤!
他再看看蹲得一地的俘虜更是撓頭,這些人該怎麼處理?殺還是放?
繞着俘虜們走了兩圈,眼見已經有不少的騎軍已經在營外開始集合了,宋江咬了咬牙,該下決斷了!
宋江走到俘虜羣外大聲問道:“我現在需要幾個人給我做嚮導,誰願意的就自行站出來。”
俘虜羣中立刻站起一人,正是剛纔那個答話的老軍:“將軍,我願意!”
宋江看看他,已經一把年紀了,有些擔憂問道:“你對西京南京的地形熟悉嗎?長途行軍能不能撐得住?”
老軍現在已經是無路可走了,剛纔就是他把幾個管事的全部指出來的,要是不跟着宋江走,等義勇軍一走,他哪裡能有命在?
老軍見宋江似乎有些看不上他,慌忙答道:“請將軍放心,我在這馬場已經二十多年了,別說這邊上的西京和南京,就是中京上京,我也送過幾次馬,都熟悉的很。”
宋江點點頭,叫人把他帶到一旁,再問道:“還有誰願意的?”
俘虜們勾頭蹲地沒有一人應聲,宋江奇怪問道:“我看你們都像是漢人,怎麼都還想留在遼國不想跟我回大宋?”
幾個俘虜悄悄擡起頭來,一人怯怯問道:“將軍,你們是宋軍?”
宋江答道:“正是,我們是大宋義勇先鋒軍,要有想跟我們走的趕緊出來,要是不願意走的,等我們走時自然會放了你們。”幾個擡頭的人相互望了幾眼,大步走了出來,剩下之人依舊低着頭不聲不響。
宋江搖頭無語,看來這家國民族的觀念一百多年已經快被抹盡了,可這也怪不得他們,這百多年大宋朝也沒有給他們半點好處,這些最底層的百姓又怎會對大宋有什麼留戀。
營地之外已經是馬匹嘶鳴,不絕於耳。騎軍已經都到齊了,槍兵也到了大半,剩下的也在絡繹不絕的騎着戰馬往這邊飛奔。
宋江衝着那幾個站出來的降軍說道:“你們去看一看,這裡面是不是全是漢人,不是的全部拖出來!”
那幾人點頭應是,奔進俘虜羣中,不多時,就拉出來十幾個俘虜。那些俘虜不敢反抗,只是一路求饒着,涕淚俱下!
宋江命親衛拿了幾口刀過去,淡淡說道:“你們幾個,把他們全殺了!”
被拖出來的俘虜頓時癱軟在地,那幾人也是嚇得手足俱軟,不知所措。宋江見狀大聲喝道:“快些動手,他們不死你們就死!”
就在這時一個半躺倒在地上哭泣的契丹人忽的跳起,推開站在他身前的降兵,向着人少之處撒腿就跑!沒等他跑出幾步,“啪啪”幾聲弓弦響過,便一頭栽倒在地!
那個被推倒的降兵,一骨碌爬起來,看着四周義勇軍士蔑視的眼神,臉色漲得通紅,大叫一聲掄起手中的大刀,沒頭沒臉的照着跪在身前的俘虜身上亂砍。另外幾個降兵也知道不殺怕是不行了,也學着他的樣,紅着眼睛砍殺起來。
義勇軍士們站在邊上看着他們把這些人全部砍死,若有遇見要抵抗的才上前幫一把手,足足幾十息的時間,纔算是完了,降兵之中倒是還傷了兩個。宋江搖搖頭,叫人帶上他們過去一邊包紮。再命騎軍營西去五里提防着蔚州方向,槍兵在這看守着剩下的俘虜,自己帶着親兵隊和陌刀營趕去馬欄將剩下馬匹帶出來。
距離攻進大營已經一個多時辰了,義勇軍已經全部集合完畢,每人三馬,用馬繮綁在一起,一匹馬用來揹負糧草裝具,另外兩匹換乘,這樣可以在長途行軍之時讓戰馬歇歇腳力,陌刀營更發的一人四匹,以分擔他們身上的裝備之重。
宋江看着眼前的義勇軍,由於馬匹增多的緣故比北上之時看似龐大了不少。他現在心裡猶自拿不定主意,是西去襲取蔚州,還是直接北上奉聖州。吳家亮見他猶豫,驅馬前來詢問。
宋江把自己心中想法說了,吳家亮也是顧慮,他想了想建議:“首領,要不這樣,反正夜裡行軍也慢,不如等到天色明時,咱們再去蔚州城看看,要是沒有防備他必要大開城門,咱們趁勢就奪下來,要是不開門就是由了防備,再北上也不遲。”
宋江想想也對,再急也不差這個把時辰,於是令衆軍下馬歇息進食,待天色亮起能看見道路之時,再西進蔚州。他自己也下了馬匹,準備吃些乾糧順便喂喂馬。
宋江剛剛坐下,一個哨探快馬趕來急報:“啓稟首領,我們隊在南面困住一個人,那人說是和首領約好了的,說是來取劍的!隊長叫我前來詢問一下可有此事。”
宋江一呆,取什麼劍?難道是那個太監?他有心不見,不過既然答應別人了,他也算費盡心血跟着自己到了遼境,也是該還給人家的。宋江示意哨探前去把那人帶來,自己坐下繼續完成進食大業。
這邊宋江忙着進食,那邊李綱卻是忙着記錄戰果!他是隨軍宣贊,掌詔命及呈奏案章等事,這次北上徽宗便封了他這個職位,令他若遇見有心誠欲歸附者,可先安其心,帶大軍北上之時舉城來降,還發下一道諭旨,讓他可以給投誠者宣講。記錄戰果之事本不該他管,只是他見義勇軍中都只顧着牽馬整裝,沒有看見一人一旁記錄,便好心幫宋江一筆筆記錄下來,不過詳細的他是不知道的,去問也沒人理他,只能記下一筆:“七月三十丑時,破蔚州暖泉馬場,殺敵數十,俘虜四百有餘,獲戰馬萬匹。”
這一仗不過殺敵幾名,還都是俘虜,對義勇軍來說,的確沒什麼值得記錄的。至於馬匹繳獲之類,現在還剛進北地,還不知道能帶回多少,記了也沒用。是以宋江根本就沒有安排人去盤點繳獲,現在打掃戰場還來不及,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面。
宋江食罷,正在和自己的戰馬親近,哨探已經將影子帶到了。影子還是和原來裝扮一樣,黑紗蒙面神神秘秘。宋江見他已是到了,命自己親兵將霜雪劍送了過去。影子抽出長劍看了看,點頭道:“沒想到你還能守信,不枉我費了這麼多的心思跟來。”
宋江也是奇怪,自己根本就沒有按着官家的線路行走,他怎麼還能跟得上來?好奇之下開口問道:“影子兄,你是怎麼追上來的?”
影子拿回自家寶劍,心中喜悅答得也是爽快得很:“自然是一路跟着你們來的,不然還能怎樣,我又不是神仙。”
宋江吃驚,他一直跟着大軍行走,竟然自己還不知道,這樣是遼人的探子一直這樣跟着那還了得?問詢帶他過來的哨探:“你們一路前後巡視,都沒有發現有人跟着?”語氣已是僵硬。
哨探羞愧答道:“確是不曾發現。”
影子見宋江有些發怒,倒是不想這帶他過來的兵士受苦,急忙解釋:“你也不用怪他,我到了雄州之後便在你們大營邊上守着,又僱人日夜看着你們營門,就怕你半夜忽然走了,見你們出營就在幾裡之外隨行,你們行軍都在夜晚,我又孤身一人你們怎麼發覺得了?”
宋江想想也是,這人整日穿着者黑漆漆的衣物,在晚上能發現纔是怪事。這下心中安了些,對哨探笑罵道:“你還不去謝謝人家幫你辯解,不然少說讓你吃上幾個軍棍。”
哨探嘿嘿笑着撓撓頭,轉身對影子叉手謝道:“謝謝小娘子!”
小娘子?不是太監麼?宋江驚奇的看着影子,這麼兇狠的女人?
影子搖搖頭擺手道:“不用客氣,剛纔還蒙你的關照,這也是應當的。”
不管這影子是男是女還是太監,宋江既然已經還了劍,已經算了結此事了,不想再牽扯下去。畢竟她是童貫的人,還是時刻準備對付自己的殺手,早早送走爲好。
宋江想着向影子揮手道:“劍我已還你,你拿着劍早些回去吧,要是再要尋我,也記得你說的話,等我回了大宋再來罷,不送了。”說着示意哨探將她帶走。不想影子卻說道:“宋江,我的馬匹在進山時棄了,不知道能不能去選一匹馬?”邊說邊指指馬欄的方向。
宋江疑慮道:“你現在不回大宋?”
影子咯咯笑道:“你怕我來偷襲你麼?你放心吧,我既然答應了就會做到,要殺你也要等回了大宋才動手!”這時她說話再沒壓着嗓子,聲音圓潤的很,十足十一個女子的聲音。
聽說她是要來刺殺自家首領的,附近兵士都握住手中的兵器慢慢圍了過來,準備撲上來將她擒住。剛纔帶她過來的哨兵更是在她的話還未完,就挺身站到宋江的身前,手掌已經攥住刀柄。
宋江對着這樣一個女子,也是實在無奈的很,擺手止住圍過來的兵士說道:“你如果需要馬匹,可以自己前去隨意挑選,我這邊還有事情,就不送了。”
影子翩然轉身,面對着無數雙怒目而視的眼神怡然不懼,昂首從人羣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