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下屬收到命令,幾乎同時出手,一左一右抓住女子雙臂,迅速將她架出人羣,脫離包圍羣,這一連串的動作在一瞬間完成。
等女子回過神來,她已遠離人羣,站在了馬車旁邊。女子眼見如此,頓時便慌了神,急得淚如雨下,驚聲哭喊:“娘,救我!娘,救我!......”
完顏亮見女子梨花帶雨,心下大悅,笑道:“不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沒人能救你。”
“你們做什麼!放開我兒!”一婦人撲上前來卻被攔住。
完顏亮看着那驚慌的女子,笑道:“不要如此激動,回答一個問題,就放你走。小娘子,你會不會唱曲?”
那女子見娘不能過來,邊流淚邊搖頭,口中道:“不會,你放了我吧。”
車上美人也怕事情鬧的不可收拾,便勸道:“大人,妹子不會就算了,會唱曲的姐妹臨安多的是,晚些待我們去找些來不就是了。”
另一美人也在一旁道:“是啊,不會唱曲沒意思,臨安城裡我們可認識不少姐妹呢。”
完顏亮道:“美人此言差矣,這小娘子嗓音清亮,定然是會唱曲的。”接着又對那女子笑道:“別哭,唱一曲就可以走了。”
那女子聞言只是搖頭不停地的哭泣,卻又掙扎不脫。那夫人被攔住也不得近前,空在喊叫,也是無用。
看熱鬧的商販行人,將馬車圍的水泄不通,一丈以內卻無人靠近,看着無助哭泣的女子與孃親,卻沒人敢上前。
高頭大馬,車駕華麗,誰知道這是哪家的衙內,惹了不能惹的人,以後在這臨安城裡還怎麼混下去,衆人也只能看看熱鬧而已。
“放開這位小娘子!”忽見一書生從人羣中走出,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完顏亮擡頭一看,見是一個柔弱的書生,頓時笑了:“你說什麼?”
那書生高聲道:“天子腳下,朗朗乾坤,豈容你強搶民女,如此放肆!趕快放人,不然可要報官了。”
完顏亮笑道:“我不放又如何?”
書生怒罵一聲:“紈絝豎子,無恥之尤!”
完顏亮臉色一變,他的身份何等尊貴,如何能讓一個宋人辱罵,立即吩咐道:“不知天高地厚,賞抽三鞭,長長教訓。”
護衛統領本不欲把事情鬧大,可主上吩咐又不敢不從,暗歎一聲,舉起馬鞭朝書生打去。忽覺鞭頭一緊,定睛一看,卻被一人抓在手裡。
書生身前站了一道人,只聽道人道:“你們是不是太過分了,搶人又打人,真當大宋沒有王法嗎?”
不等護衛統領說話,完顏亮對道:“有王法如何,沒王法又如何?”
道人鬆開手裡的馬鞭,高聲道:“又王法自有官府來管,沒王法,今天就給你們些教訓。”
完顏亮笑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大宋的王法還真管不了我。既然你們要出頭,那一起長點教訓吧。都給我拿下,我倒要看看在臨安又如何!”
護衛統領無奈,只得退後幾步,護在完顏亮身前,高喊一聲:“拿下。”
隨即馬車後面上來六騎,要將道人和書生圍住,只見道人伸手一推,就把書生推進人羣。
六人將道人圍住,舉鞭就打,道人腳下連點,左閃右避,手中未出鞘的長劍,揮動幾下,就有三支馬鞭落地,馬上的騎士撫腕咬牙吸氣。
道人不給他們任何機會,另外三人的馬鞭沒沾到他衣角,也被打落在地。
“好!”圍觀人羣裡爆發出一陣叫好之聲。
道人不理會沒了馬鞭的騎士,高聲道:“沒有王法,這就是教訓。”說完徑直上前,向車駕走去。
完顏亮臉色微變,眼前這人看着並不勇武,可隨便揮揮手裡的劍鞘,就打掉了六名精銳騎士的馬鞭,看來並不好對付。不過他卻又笑道:“沒有王法,不知道是誰教訓誰。既然你有兩下子,那就跟你玩玩,也算是找點樂趣。”說完就要下馬車。
“大人不可。”護衛統領趕緊攔住。怎麼能讓他親自出手,真被對方傷了,不光大大的掉面子,後面的麻煩也會不少,他這個護衛統領也別想再做了。
“我們是金國特使,你不要多管閒事。”護衛統領立即把身份亮明,震懾對方,希望他知難而退,見好就收。
圍觀人羣一聽是他們是金國特使,一陣騷動,又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分。
道人卻笑道:“原來是金狗,在我大宋境內也敢這麼囂張跋扈。趕緊把人放了,我還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不然就準備血灑當場吧。”說着便拔出長劍。
護衛統領看着顫動的劍尖,臉色一寒,事情終究是鬧大了,如此情況下,把人還給他們,面子肯定是丟了,不放人,就會有人流血。
“膽子不小,敢在我面前拔劍。殺了!”完顏亮當即怒叫。
護衛統領得令,扔下馬鞭,拔出彎刀,當即上前攔住道人。
兩人互相緊盯着對方,誰都沒有先出手,雙方見對方身手都不弱的樣子,不敢輕易出手,這種生死之鬥,必須一出手就要取了對方性命,不然等不到再出手第二次。
雙方對峙着,等待機會,誰都沒有先出手。
完顏亮卻急了,怒斥道:“還等什麼,我大金國勇士就如此懦弱嗎!”
護衛統領一聽這話,臉上立馬就掛不住了,腳下一動,手腕一翻就準備動手。
道人眉頭緊鎖,對方人多,眼前這人實力不弱,恐怕今天要吃虧,但此時退走,絕對不可以。
“都圍在這兒幹什麼?散開散開!”正當大戰一觸即發時,一聲呵斥從人羣之外傳來。
隨即人羣向兩邊散開,把御道空了出來,就見一隊禁軍快步走來,前邊的校尉還在驅散圍觀民衆。
那校尉一見眼前有人持刀劍對峙,立即高喊道:“來人,統統拿下。”隨即大隊禁軍上前,將道人與侍衛統領圍住,
校尉口中呵斥道:“臨安城裡私鬥,都不要命了!都給帶回去。”
“慢着,我們是金國特使。”侍衛統領見禁軍上前,趕緊表明身份。
校尉一聽對方是金國特使,擡眼一看華麗的車駕,還有清一色的高頭大馬,隨即上前笑道:“原來是金國特使,誤會誤會。”
護衛統領後退幾步,剩下的事情就不歸他管了。
校尉一看就明白是道人跟對方起了衝突,轉臉道:“拿下,若敢反抗,格殺勿論。”
道人看看後邊源源不斷的禁軍,無奈收劍,眼見那女子還在金人手裡,氣道:“金狗強搶民女!”
“帶下去。”校尉見道人被拿下,隨即命令帶走。而後轉頭一看,車駕前一名被抓着的女子還在哭泣,當即高聲道:“無關人等散開,秦相迎接金國使節。”說着便上前笑道:“大人,還請高擡貴手,秦相隨後就到。”
護衛統領當即收刀,也不問完顏亮意見,示意護衛將人放開,隨後翻身上馬,道一聲“列隊”。
前出車駕的護衛紛紛歸位,回到車駕後邊站整齊。而那女子哭着跑回孃親身邊,隨即母女兩人擠進人羣,消失不見。
完顏亮甚感不悅,卻也不好發作,只坐在車上,打開紙扇輕搖,無視兩邊人羣的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禁軍分成左右兩隊站立,迅速將御街兩旁的人羣隔離,一時間御街爲之一空,隆重蕭殺的氣氛頓生。
完顏亮身旁的兩個歌妓哪裡見得這麼大的陣仗,當即低聲道:“大人,奴家要不要避一避?”
完顏亮抓住她們的手放在身前,笑道:“不用,你們還沒見過秦檜吧?”
兩歌妓十分緊張,輕輕點頭。
完顏亮笑道:“不怕,今天就讓你們開開眼,一起見見你們宋國的這位秦相。”
衆人望着御街另一頭等待,不多時,就見遠處出現了皇家儀仗。
圍觀人羣又是一陣議論與騷動,在禁軍不停的“肅靜”呵斥中,快速平息。
儀仗近前,左右一分,一頂華麗的八擡官轎出現,在距離馬車兩丈之外停下。
隨從上前將官轎門簾左右掀開:“相爺,到了。”
隨即從官轎裡出來一人。
只見那人,身穿圓領大紅色官袍,腰纏玉帶,頭頂黑紗襆頭官帽,腳踩黑色鑲銀官靴,面目清瘦,兩鬢斑白,脣上有短鬚,脣下羊須長三寸,枯黃灰白又稀落,額頭滿皺紋,眼袋亦垂落,一雙小眼泛精光,略有神采,此人正是深得趙構寵信的當朝宰相秦檜,秦相爺。
秦檜一出官轎,擡頭見眼前車駕上正坐一年輕男子,當即上前,擡手笑道:“金國上使遠來,秦某有失遠迎,恕罪。”
完顏亮在車上受了一禮,而後跳下車駕,上前來到秦檜三尺之外,擡手回禮笑道:“秦相爺多禮,本使遠在千里之外,就聽聞臨安美景天下無雙,未提前相告,先遊了西湖,讓秦相爺多走了幾步路,秦相爺不會怪罪吧。”
秦檜笑道:“豈敢豈敢,上使遠來是客,本該秦某親自相陪,無奈年高體衰。臨安美景何止西湖,上使若有興致,秦某差人陪你遊覽便是。”
完顏亮笑道:“那就有勞秦相爺。”
秦檜笑道:“好說好說。天色不早了,上使先去行館休息,諸事明日再做安排,如何?”
完顏亮笑道:“好說,聽秦相爺安排。”
秦檜笑道:“上使請吧。”
完顏亮笑着回道:“秦相爺請。”說完轉身回到車駕上,與兩歌妓相擁而坐。
秦檜隨之轉身回到官轎內。
一聲“起”,儀仗在前開路,秦檜的官轎啓動,在車駕前帶路。
完顏亮的車駕距離官轎兩丈跟上,護衛隨後。
禁軍收隊,在最後離去保衛。
圍觀的人羣一鬨而散,金國人一年來幾次,這種事情見的多了,並沒給人留下多少印象,那一場尚未真正打起來的大戰,讓圍觀羣衆頗爲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