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近三十人,浩浩蕩蕩走了近三個時辰,日暮時分到了一個小村莊外。
嚮導手指村莊告訴楊叢義,“我們前面經過的那座山叫鳳凰山,這個村子叫鳳凰村,過了鳳凰村就是天柱山。我只能送你們到這兒,後面的路我也不知道,你們要自己走。”
衆人雖然對這嚮導不滿意,楊叢義還是向他表達了謝意。
那嚮導辭別衆人匆匆離去,留下不知所措的太湖縣衆捕快。
楊叢義看看疲憊的人羣,道一聲,“進村。”
他率先向村裡走去,衆人先後跟上。
人生地不熟,剩下的路如果沒人帶,他們根本不知道怎麼走,必須要找一個本地嚮導,天色不早了,順便在鳳凰村歇腳。
進到村裡,只見家家戶戶房門緊閉,沒有雞鳴狗叫,沒有任何聲響,村裡非常安靜。雖然村子比較破敗,但還能看出一直有人在這裡生活的痕跡,不像是被遺棄的無人村莊。
太陽剛剛落山,離天黑還早,怎麼都閉門不出?衆人無法理解,面面相覷。
這個村子靠近天柱山範圍,是不是有匪徒從這兒路過,嚇得村民不敢出門?想到這種可能,楊叢義立即持槍在手,讓衆人戒備。
衆捕快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但也知道眼前情況很不正常。偏遠的村子他們也去過不少,但從來沒見過像今天這樣天不黑就關門的村子,且一點聲響都聽不到,讓他們感覺很緊張很壓抑,有種隨時都會有壞人衝出來一樣。
衆人戒備着走過更多戶人家,全都關着房門,也聽不到屋內有任何動靜。
楊叢義讓衆人停下,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必須找人出來問清楚村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需要一個安全的環境過夜,還要找嚮導,衆人十分疲憊,再過半個時辰天就會黑,他們沒有那麼多時間耗下去。
“張捕頭,你帶兄弟去找個活人出來。”楊叢義知道這羣捕快裡,就數張彪當捕快的時間最長,處事應該更有分寸。
張彪應一聲,帶着兩個兄弟向一家農戶走去。
楊叢義招呼衆人就地歇息。
捕快們疾行半天早就快累趴下,一坐到地上就想躺着,一躺下身體和精神就不由自主的鬆懈下來,眼睛一閉,剛纔的緊張和壓抑也瞬間消解,能舒服一時是一時,管它會有什麼事發生。
楊叢義也坐在地上歇腳,自從練功以後,雖然身體條件越來越好,但馬不停蹄疾行一下午,腳還是有些吃不消。
其他人可以躺着休息,他卻不能。眼前這個村子氣氛詭秘,又靠近天柱山,陳知縣把這羣捕快的人身安全都交給他,不搞清楚村子裡的情況,他的心便一直懸着,不敢放下。村裡有沒有危險,他不知道,其他人爬不起來,他必須要保持警戒。
捕快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張彪帶人也去了有一會兒,既沒有回來,也聽不見任何響聲。
楊叢義心裡開始煩躁不安,深呼幾口氣也無法使躁動的心平靜下來。
正當他努力讓自己恢復平靜的時候,遠處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將村子死一般的寂靜打破。
楊叢義猛然跳起,轉身向叫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睡着了的捕快們也被忽然傳來的尖叫聲驚醒,驚慌失措的站起來,起身的瞬間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茫然四顧。看到楊叢義之後,他們纔回過神來,想起那聲不同尋常的尖叫聲,卻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的。
楊叢義見衆人已起身,急喝一聲道,“跟上。”話音未落,便向叫聲傳來的方向狂奔過去。
那一聲尖叫傳出之後,就再聽不到其他聲音。楊叢義奔出一段距離後就失去了目標方向,周圍樹木房屋遮擋,什麼都看不到,更不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麼。
楊叢義唯恐是出來的捕快出事,趕緊高聲喊道,“張彪!”喊了一聲無人回話,接着提高嗓門又喊一聲。
這才聽到張彪回話,“楊哥,這邊出事了。”
楊叢義心裡一沉,來不及多想,趕緊順着張彪的聲音繞到一家農戶院內。
只見一農婦目光呆滯,懷裡抱着一個孩子,緊閉雙眼一動不動。張彪和兩個捕快站在一邊,看着聞訊而來的楊叢義不知所措。
楊叢義衝到三人身前,低聲喝問道,“怎麼回事?”
張彪張了張嘴,什麼話也沒說出來,把頭扭向一邊。
楊叢義顧不得再理他們,俯身去探小孩的鼻息,一探之下,他的心便沉了下去,那孩子已經氣息全無。
那農婦目光呆滯,淚水從空洞的眼眶裡如泉水般流出,臉上表情似哭似笑,對跟前站着的幾個人完全無視。
那孩子沒有外傷,應該是驚嚇過度而死。從聽到尖叫聲到他趕來,不過轉瞬,他覺得還能搶救一下。便急忙伸手去抱孩子,怎知那孩子被農婦死死抱住,根本拉不出來。
楊叢義急道,“還不幫忙。”
張彪等三人反應過來,急忙上前幫忙把農婦的手掰開。
楊叢義趕緊抱出孩子平放在地上,一把撕開孩子胸前的衣裳,將雙手在他胸上輕按,按壓幾下後孩子沒有反應,他又掰開孩子的嘴,俯身給他度過去一口氣,繼續按壓胸脯。
反覆四五次之後,只聽孩子一聲輕咳,開始有了呼吸。
楊叢義看到孩子慢慢睜開眼睛,心下大喜,忙將孩子的衣裳裹上。此時他才發覺一番手忙腳亂,自己早已汗流浹背。
張彪興奮的喊道,“活了,孩子活了。”他蹲下來把孩子抱起,全然不顧孩子眼中滿滿地恐懼。
楊叢義急忙把孩子搶過來,送到農婦面前,“大娘,孩子沒事,沒事了。”
那孩子撲進農婦懷中,不停的哭喊着娘。
農婦聽到孩子的哭喊聲,呆滯的眼睛忽然有了神采,低頭一看懷裡的孩子正眼淚汪汪的看着她,她頓時哭出聲來,口中聲聲叫着,“兒啊兒啊......”母子兩人抱頭痛哭。
其他捕快陸續到來,看到楊叢義救活了孩子,紛紛上前表示讚賞。
楊叢義將張彪拉倒一旁,低聲問道,“剛纔怎麼回事?”
張彪這才吞吞吐吐的說道,“我帶着他們兩個敲了好幾家門,都沒人開門,也沒人回話,一時着急就把門撞開,這孩子跑出來看到我們就撲上來撕咬,我輕輕推了一下,他就倒在地上不動了,大娘出來抱起孩子,見他沒了動靜,就以爲孩子被我們打死了。我真沒使勁,就輕輕碰了一下。”
楊叢義聽完張彪的話,臉色變得很不好看,沒有說話。現在不是指責自己人的時候,以後還不知道要遇到多少事,最重要的是要凝聚人心。
他對張彪三人道,“孩子沒事就好。你們也累了,先休息。”
孩子死而復生使楊叢義內心稍安,但那農婦抱着孩子痛哭不止,又讓他內心躁動起來。他走到那農婦面前道,“大娘,孩子沒事了。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村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農婦聽到問話,慢慢擡起頭來,看到楊叢義等人,眼神瞬間兇惡起來,厲聲哭叫道,“滾,都滾。你們搶走了糧食,逼死了孩兒他爹,還來做什麼,沒糧給你們搶了!滾啊!”叫完哭的更厲害。
楊叢義一聽農婦這話,便心知不妙,肯定是官府收稅太重,把人逼得家破人亡,難怪村民閉門不出,必然是把他們當成徵稅逼稅的人了。於是趕緊解釋道,“大娘,我們來自太湖縣,是來協助追捕逃犯,不是來徵稅收糧。你們不要害怕。”
“滾啊,家裡沒糧,你們就是把我殺了,也找不出一粒糧食。”官府的人穿着都是一樣,農婦如何分得清他們是哪裡人,認定他們就是來搶糧的人。
楊叢義再次解釋道,“我們不是來收糧的,只是路過鳳凰村進山追捕逃犯。你不想看到我們,我們這就走。”
農婦絲毫不爲所動,惡狠狠地盯着他們,抱着孩子哭叫道,“滾!”
楊叢義無奈,只能招招手要衆人離開。官府作惡太多,村民根本就不願意幫他們,看來他們只能自己進山。
“娘,我餓。”哭着孩子忽然開口說話。
那農婦聽到孩子的話之後,眼神瞬間暗淡,低頭與孩子抱頭痛哭,再不言語。
楊叢義解下包裹,將上午買的饅頭燒餅全都放在母子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