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與敵軍苦戰的宋軍將士有沒有聽到他的喊聲,虞允文不知道,竭力喊過幾聲之後,他的注意力便被江中逆流來的大船所吸引。
只見前面十幾艘大船迅速衝進敵船之中,直接用巨大的船身撞擊敵軍船隻,被撞的船隻,瞬間傾覆,頃刻間十多艘敵船損壞翻沉,幾百敵兵落入滾滾長江中。
敵軍上百條船組成的渡江陣形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從中間切成兩半,前隊不能退,只能拼命划船想要儘快靠岸,後隊被攔,不能前進,只在江中打轉。
而就在敵軍前隊十幾條船隻拼命想要靠岸時,隨後跟上的掛着杏黃旗的幾艘大船,當先接近了江岸,直接橫衝過去,擋在江岸與敵船之間,打碎敵船靠岸的企圖。
隨後,掛着杏黃旗的大船左右穿行,很快將敵軍前隊十幾條船徹底包圍起來,不讓前進,也不給他們退路。
合圍之後,弓弩齊上,居高臨下,射而殺之。
包圍之中,敵船上無遮無擋的幾百敵兵很快被射殺於船中,或是跳船入水,淹死在江中。
在同一時間,更多懸掛杏黃旗的大船逆流而來,衝入江中進退兩難的上百條敵船之中,橫衝直撞,無阻無擋,敵船在大船面前實在太小,根本無力還擊,在滾滾長江中也經不起大船一撞,不是被撞偏方向,就是左右晃動之間,直接翻沉。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數百條敵船聲勢浩大的渡江之行被強行中斷,前隊被滅,中部在江中打轉,進退兩難,等待他們的不論早晚,也都是覆滅的結果,後隊見宋軍大船出現,渡江被阻,而他們又不可能招架的住,便想調轉船頭,逃回對岸。
隨着更多懸掛杏黃旗大船逆流而上,江中的敵船被分割成五六塊,絲毫不給他們聯合反擊或是逃跑的機會,一邊用船衝撞,一邊用弓弩壓制、殺敵。
敵船左搖右晃,即使敵兵想反抗,他們也沒有第二雙手來抓弓箭,因爲害怕落水,他們的手都緊緊的抓在船上。
所以,江中被大船包圍的敵軍,沒有絲毫反抗,要麼想辦法逃走,要麼被射殺在船中。
可一旦被包圍,逃走就變成了不可能的選項,船隻顛簸之後,他們手裡握着的已經不是木漿了,因此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
後隊幾十條船見前邊的船隻絲毫不能抵抗,紛紛掉頭逃跑。
然而,驚慌之間,並不是很熟悉水性的敵兵,縱使拼命划槳,哪裡能輕鬆將船掉過頭來,於是整個後隊一片混亂,有的船隻在江中打轉,有的掉頭向東,有的向西,有的向南,有的向北,彼此衝撞,不能進也不能退,焦急之下,相互之間破口大罵,場面更亂。
不過多時,江中被包圍的敵兵被幾十艘懸掛杏黃旗的大船全部消滅,而後他們迅速調轉船頭,衝向還在混亂之中,相互碰撞的敵船後隊之中。
頃刻間,撕破敵陣,近十條敵船,船毀人亡。
同樣的,橫衝直撞,分割包圍,在極短的時間內,又將幾十條船圍住,只有排在陣型最後的十多條船,見勢不對,調轉船頭,拼命划槳,這才勉強逃出了大船的包圍圈。
被分割包圍的敵船敵軍,逃不過覆滅的結果,在一邊倒的強勢壓制下,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全部報銷在滾滾長江中。
破損的船隻慢慢沉江,仍在江中飄蕩的敵船上也沒有一個活人。
懸掛杏黃旗的大船迅速掉轉船頭,駛向太平渡口江岸。
眼見江中一場大戰,數百條敵船覆滅,虞允文站在江風拂動的山頭,激動萬分,大宋有救了!
等他轉眼向山下望去,卻見跟敵軍混戰數個時辰的宋軍已經抵擋不住,又節節敗退一里有餘,他們組成的防線,很快就要被攻破,於是當即下山,朝渡口跑去。
在混亂戰團中,身疲力竭的宋軍仍在堅持,雖然不時有人倒下,但沒人想主動後退。
“兄弟們,大宋援軍到了,頂住!都給老子頂住!”馬統領臉上是血,身上是血,手上也是血,有別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這一仗,他必須贏下來,因爲幾百裡外就是他的家,家沒了,他即使活着,也沒有任何意義。
宋軍將士揮刀的速度慢了下來,敵軍也是一樣,躲是不可能躲的過去,因爲都已經沒有躲閃的力氣,我挨一刀,你也要挨一刀,誰也佔不到便宜。
這種拼命的戰鬥還能持續多久,雙方誰也不知道。
宋軍知道援軍來了,懷抱希望,等待救援,敵軍也發現後軍無法登岸,支援斷絕,他們就是孤軍,逃是逃不了,唯有死戰而已。
於是雙方在距離渡口不到兩裡的地方,拼死力戰,不是殺死對方,就是被對方殺死,還能堅持多久,誰也不知道。
虞允文一口氣從山頭跑到江灘渡口,正好一艘懸掛杏黃旗的大船靠岸。
當即大聲喊道:“你們是建康來的援軍嗎?兩裡外有數千敵軍,守軍快抵擋不住了!”
他的話音剛落,船頭甲板上一將軍擡手道:“我們是從鎮江來的!”
那將軍隨後大手一揮道:“兄弟們,登岸,消滅來犯敵軍!”
說完,當先跑下甲板,來不及細看一眼岸邊的紅衣官員,便沿渡口大路跑步前進,船上的士兵緊跟在後,幾十人第一時間趕去支援。
與此同時,第二艘大船在旁邊靠岸,船橋剛剛放下,將士們便急衝下船,循着前隊的身影,直奔戰場而去。
不多時,七八艘船靠岸,他們沒有浪費時間跟岸邊的紅衣官員寒暄,幾乎全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兩裡外的戰場。
“殺!”
“殺!”
“殺!”
............
隨着高亢,直破雲霄的喊殺聲在混亂的戰團外響起,亂戰中的敵我雙方更加慌亂,誰的援軍?身在混戰中心的人都有疑問。
但很快,雙方都發現來的是宋軍。
“兄弟們,援軍到了!殺!”
瞬間,敵軍就陷入大宋將士,前後包夾之中,等待他們的只有滅亡的命運。
生龍活虎的大宋援軍不斷加入戰團,疲憊不堪的敵軍哪裡是對手,一個照面就躺倒在地,戰場形勢很快逆轉。
一刻鐘後,整個戰場完全被援軍掌控,等待敵軍的只有覆滅的命運。
太平渡口,虞允文尷尬的在岸邊站立了將近兩刻鐘後,終於等來了願意跟他說話的人。
“末將精武軍統制兼權鎮江西路援軍都統領楊叢義,見過大人!”來到虞允文身前見禮的,正是江中激戰過後的精武軍楊叢義。
虞允文難掩劫後餘生的喜悅之情,連忙上前一步,雙手扶住抱拳行禮的楊叢義,激動的說道:“你們來的太及時了!若是再晚半個時辰,或是一刻鐘,太平渡口、太平州就失守了,後果將不堪設想!你們方纔在江中殲滅敵軍上百條船隻,幾千人,我在上山看的一清二楚,你們是大宋的功臣,沒有你們,今日太平州就丟了!真是太及時了,太及時了!我代大宋朝廷、百姓感謝你們!”
說着說着,竟然溼潤了眼角。
楊叢義忙推辭道:“大人不必如此,身爲軍人,保家衛國本是職責所在。只可惜,我們緊趕慢趕,還是晚來一步,讓敵軍上了岸!”
“不晚不晚,渡江的敵軍只有一千多人,他們還沒能衝進太平城,將軍率領援軍來的正當時!”虞允文急忙寬慰。
“大人,太平州有多少守軍?怎麼讓一千多敵軍上了岸?”楊叢義聽得驚詫不已。
虞允文搖頭嘆息道:“城裡都是從廬州、和州撤下來的散兵,既沒糧食,又沒人統領,亂成一團。我也是昨天中午剛到太平城,眼見情勢危機,就臨時拉了一支散兵來渡口布防,不想今日一早,敵人就渡江了。如今想想都怕,若是渡口無人防守,那一千多敵軍直接就殺進太平城了,這渡口也要丟。將軍問太平有多少守軍,我只能說有散兵三四千人,而願意出城打仗的,只有一千多人,這就是目前太平的全部兵力了。如今,你們來了,我就放心了!”
“大人能及時在江邊設防,抵擋敵軍,末將佩服!若是沒有大人在,渡口被敵軍佔據,我們即使趕來了,也只能在江中打轉,等找到合適的渡口,敵人的大軍也登岸了,我們這幾千人也擋不住敵方大軍。城中無可用之兵,也是難爲大人了!”
楊叢義不知道說什麼好,完顏亮在和州屯兵幾十萬,對面的太平州居然連一支完整的守軍都沒有,哪有不敗的道理,若是追根究底,還是朝中那幫極力打壓軍隊和武將的主和投降派弄出來的問題,但此時此刻,不是跟紅衣官員揪扯原因,尋找問題的時候。
“先不說這些了,對面敵人陳兵幾十萬,準備多時,今日渡江遇阻,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楊將軍可有辦法退敵?”
雖然眼下暫且把敵人第一次渡江擋住,但太平州的危機仍然還在,虞允文不敢有半點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