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詔令,再加上資歷深厚的宰相史浩背書支持,言官朝臣再反對也無濟於事。
雖熱不能更改詔令,但言官們的奏摺還是如同雪片一般飛至趙昚案頭,北伐大事他不能廣爲宣揚,自然不能解釋,令他十分頭疼。
爲掩護楊叢義籌備北伐,無奈之下,趙昚只能讓史浩發動懲治貪贓枉法的行動,給言官們找些事做,轉移他們的視線。
沒想到這場皇帝和宰相親自發起的反貪腐行動,前前後後持續了兩年,殃及江北絕大多數州縣,下至縣令,上至六部侍郎,期間不知多少官員被牽連貶官、罷免。
在這場聲勢浩大、綿延兩年之久的反貪行動中,當年在宰相陳康伯主持,通過捐獻獲得官職、爵位的鄉賢,多數都被罷免了官職,削掉了爵位,就連已經過世多年的陳康伯都被言官們拉了出來,逝者不究,但他在朝中爲官的兒子卻被貶去了蜀中偏遠之地,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有機會再入朝堂。
除了那些捐獻的鄉賢外,曾在金國統治時期在金國做過官的官員,很大一部分也遭受牽連,絕大部分都被直接罷免,即使表現正常的官員也被降職貶官,只有少量政績突出、官聲不錯的官員得以留任和升遷。
這場反貪行動使江北各州縣出現了大量官職空缺,無官補任,汴京便向江南放出風聲,有功名在身的天下人才皆可入汴京求官。
此消息一出,三兩個月內便傳遍江南。
江南地界,成百上千通過科考之後,身負功名,卻只能在家待選的人,和沒有門路升遷的低級官員,紛紛北上求官。
甚至連臨安城內的太學生和江南各地書院的學子,都紛紛北上,臨安已老邁腐朽,年輕的學子根本沒有多少機會,既然汴京需要大量人才,必定是要開科舉的,到時候他們就能像汴京第一次科舉那般,力壓江北學子,一步登天!
兩年中,幾乎每天都有官員被貶被罷免,前邊的空缺職位還沒選出合適的人選,又有職位空缺,請求派官。
爲選官挑選人才,吏部、禮部忙的焦頭爛額,連兩部侍郎都換了幾個,都是因爲忙中出錯,被言官揪住不放,不得已辭官,或是直接被罷免。
選人充官,忙碌的吏部和禮部被御史臺的言官們盯得很緊,主掌國庫和天下賦稅的戶部也被御史臺盯着,刑部、工部更不用說,言官們根本不會放過,唯獨極爲低調、幾乎沒什麼事做的兵部,難以引起御史臺注意。
反貪兩年,是御史臺言官們最輝煌的兩年。
這兩年裡,只要被他們盯上的官員,幾乎就不可能逃脫貶官和罷官的下場。
提起御史臺,從汴京到地方,大小官員聞之色變,特別是那些上了年紀,官場關係複雜的地方官員,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誰牽扯出來。
當然這場反貪行動,除了風光無限的御史臺言官們喜歡,汴京城內聚集的成百上千的學子、以及等待派官的年輕士子們也十分喜歡。通過反貪,官職不高的言官們獲得了無與倫比的成就感,而學子、士子則擁有了迅速進入仕途的機會。
這場爲轉移視線而發動的轟轟烈烈的反貪,直至北定八年五月,大宋與金國完全撕破臉,撕毀和議盟約,朝中言官們的視線轉向邊關,才漸漸結束。
在汴京反貪開始後不久,河間府與真定府、燕京的關係忽然變得緊張,爲防西金、東金聯合,南下奪取河間府,入侵大宋,樞密院副使楊叢義便請纓趕赴山東濟南府,親自主持前線防務。
河間府局勢緊張,朝中無人不知,之前周振也因爲此事被罷免了官職,是以楊叢義請命赴前線,朝中沒有太多反對聲音,他得以成行。
北定六年四月,二夫人孟芸娘產子兩個月後,楊叢義隻身離開了汴京,沒有帶任何家眷,當然像他這種手握重兵的人,家眷也不可能離開汴京,除非交出手中的權力。
離開汴京之後,楊叢義直接趕往濟南府,而後就在此地駐紮,整軍備武,大有增兵河間府,強奪燕京、真定府之勢。
期間更是多次北上河間府巡視邊防事務,每次都要求守將勤練邊軍,修整城池,以防真定府、燕京金軍忽然襲擊,並不止一次警告邊軍守將,若河間府任何州縣有失,軍法處置!
幾次巡視之後,河間府駐軍開始每日不間斷的操練,每支軍隊都被調動起來,戰備級別驟然提高。
由於河間府的宋軍忽然提高了戰備級別,日日練兵,真定府和燕京便坐不住了,先後開始加強整軍備武,提防宋軍忽然發動戰爭。
準備戰爭就需要大量財力民力,更進加強軍備,本就財賦不足的真定府和燕京更加窮困,只能向當地百姓、鄉紳加徵賦稅,強徵徭役。
如此一來,真定府和燕京地區的百姓負擔加重,再加上他們感覺到大戰將近,便紛紛開始逃離居住了幾輩子的土地,但他們能逃的地方不多,往北天氣寒冷,不適合耕種,往西是高大的山脈,沒有土地可耕種,唯一的選擇就只有南下了。
於是真定府、燕京地區的百姓開始冒死向南逃難,他們一路從燕京外圍逃到河間府,得到賑濟之後,又覺得河間府不安全,便又從河間府逃至滄州,到了滄州又認爲南邊的濱州更安全,最終他們在各地官府救濟下,一路逃到山東境內,方纔逐漸穩定下來。
而從真定府南逃至大名府的百姓,並沒有全部留在大名府,不少人直接渡過黃河,來到黃河南邊的興仁府境內。
北方局勢持續緊張,真定府、燕京地區百姓紛紛逃離,河間府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即使官府一再安撫,隨着緊張的局勢持續,多數百姓爲了活命還是先後遷至濟水以南的山東各州府。
這麼一來,河間府便有了大量無人耕種的土地,當地駐軍即使屯田,也種不了那麼多地,幾個月後,那些良田便成了荒地。
與此同時,隨着無數北方流民遷入,山東境內已經沒有太多土地供他們開墾耕種,如何安排安置他們,不引起動亂,便成了問題。
好在益都府知府兼山東安撫使沈縉以前曾統管山東多年,各州府主官雖對他了解不多,但山東各州本地官吏和鄉紳百姓卻知道他的大名,感念他的功德。
當年山東之亂,便是在他帶領下迅速平定,無數流離失所的百姓得以安居,三年免賦,讓他們渡過難關,活了下來,並積累了一些糧食和資產,而後朝廷又繼續免賦三年,前後六年,山東才漸漸富庶起來。
所以這批南下的流民,沈縉出面,稍一號召,很快都得到安置。
這些人一部分租種了田地,繼續種地,一部分進了工廠作坊,還有一部分入行漕運和陸運,只要勤勞,吃飽飯沒有問題。
眼見山東境內百姓大幅增多,民力充足,經過籌劃,沈縉聯合益都府、濟南府、濰州、密州等地豪紳巨賈,修建連接密州、濰州、萊州、濱州、益都府、濟南府等山東重要城市的水泥道路。
經過多年試驗研究,當年他從流求帶來益都府的造院人才,已經研發出更好用的水泥,築城修路,綽綽有餘。
當年濟南府城池的重修加固便用了大量水泥,使工程進度大幅縮短,工期減少不少,準備反撲的金軍發現濟南府城牆比之前高了一丈,自知無論如何也難以攻破,便直接放棄了山東。
現今的水泥比當年那些又有進步,既然各州各府每年在修路上耗費不知多少民力財力,那爲何不拓寬官道,在上面鋪上水泥?
水泥堅固,如此一來,就不需要每年重修,一勞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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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密州、萊州臨海,航運逐漸發達,貨物轉運需求大,再加上濟南府臨濟水,而濟水又連通黃河、運河、淮河,溝通長江,漕運也很發達,物資豐富,但濟南府與益都府等山東其他州府沒有河流相連,只有陸路官道相通,物資轉運困難。
所以修築堅固的官道對山東各州府豪紳巨賈還說十分必要,但要讓他們自己修建,那是不可能的,因爲修築官道只有官府纔有權力。
於是在沈縉找到他們共商修築硬化路面之事時,他們表現出了很大的興趣。
但接下來,到商議各出多少錢財時,便出現了分歧。
有人建議按各自財產多少攤派,資產多的多出錢,資產少的少出錢,有人建議各修一段,還有人建議兩州之間的官道有當地商賈自己組織修建,比如萊州到濰州的官道硬化,就有這兩州鄉紳商賈出錢修建,不管花費多少,他們自行負擔,當然還有人建議,所有商賈平均分擔修路的錢。
衆人爭執不下,出錢修路,各有想法。
最終有商賈提出另外一個辦法,兩州之間的官道兩州自己修,修好之後,外地商賈和沒有出錢修路的商賈想要運貨路徑這條官道,就得按路程繳納一定數量的過路費,每年收取的過路費一部分用來維修道路,一部分按出資多少,返回出錢修路的商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