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明轉身呵呵一笑,說道:“老陸啊,你別說的這麼一驚一乍的!此事不過是有些蹊蹺罷了,這麼多朝廷官員也絕不會只是來我這兒喝杯喜酒,事到臨頭,我們就以不變應萬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陸秉文臉色微微一邊,急忙嚴肅地道:“大人,如果這些人真是來滋事生非的,這都是在下的失職!京城裡有了這麼大的動靜,我們的那些墨衛竟全然不知,那足以說明我們還有很多方面需要警惕和完善的!”
理論上講是這樣的,不過嶽明當初早就嚴令那些墨衛,爲了不重蹈覆轍,一定不能私自稽查朝廷百官,霍亂百姓;並且他也當場放出過狠話,誰要是敢越雷池一步必定嚴懲,照這樣說這也怪不得那些墨衛們,於是回頭笑道:“該來的一定會來的,與其讓那股氣在他們的肚子裡憋着,還不如趁早放出來!”
好大的口氣!
陸秉文剛纔也確實有些緊張,不過此時一看嶽大人這幅睥睨衆生的神態,心裡稍微一鬆,說道:“在下這就去吩咐馮凱和張士俊他們,今天晚上要加緊府內外的防衛,決不可掉以輕心,一旦有什麼變故我們也好應付!”
嶽明笑道:“老陸啊,我們什麼時候到了窮於應付的地步了?你告訴馮凱他們,今天晚上該吃吃該喝喝,好不容易能趕上今天這麼一個好日子,可不能虧待了弟兄們!”
就在嶽明和陸秉文正小聲說着話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他們兩個同時回頭一看,原來是樞密使王欽若,這傢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他們身後了!
“嗨,我說王大人,怎麼沒進去跟那幾位老相爺好好喝幾杯啊!”嶽明上前笑道。
王欽若嘿嘿一笑:“志不同道不合嘛,我跟他們也談不攏,坐在那裡也怪難受的!”
這倒是實情。如今“溜鬚相”丁渭被罷了官,朝中又少了一個和他同穿一條褲子的人,當然是有些寂寞了;不過這句話也真是夠幽默的,要是滿朝文武都跟你王大人談得攏,那大宋王朝的朝廷是豈不都是奸臣小人來一統天下了!
王欽若一看嶽明笑呵呵地看着他,急忙湊到嶽明近前討好似地小聲說道:“我的嶽大人啊。你讓老王我說你什麼好呢,今天這些人可是來者不善啊!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在這兒跟個沒事兒人似的,我聽說這幫人可都是來找你麻煩的!”
“此話怎講?”嶽明不露聲色地問道。
“這個?”王欽若臉一紅。整個人就像一株即將凋謝地紅玫瑰花似地。“這個我倒是不知詳情。我也只是聽說……聽說而已!”
這不是廢話嗎?
羣臣這麼大地動靜。這個王欽若竟然也是渾然不知。看來這個昔日位高權重地樞密使大人如今也已經被羣臣給打入冷宮了;不過這也難得這老頭子一片古道熱腸。嶽明聽完之後哈哈一笑。親自就將他送回了廂房裡。
按照規矩。嶽明作爲東道主是要挨桌敬酒地。這就顧不上回去陪着趙禎了。嶽明回屋一看趙禎還挺守規矩。剛纔靈兒說他不能再喝酒了。現在他就坐在自己地書房裡。一邊喝茶一邊看着滿院子地文武大臣。
嶽明進去打了個照面。吩咐人好茶好水地派人伺候着。然後自己就和陸秉文先從東廂房開始。一個個雅間輪番敬酒。
此時這座將軍府的屋裡院裡,燈火通明,亮如白晝。這些滿朝大臣們如今好不容易齊聚一堂,又沒有什麼約束,於是推杯換盞、稱兄道弟,真是興高采烈、熱鬧非凡,一會兒猜拳行令,一會兒插葷打科,更讓嶽明驚歎這古今皆然的是,這大宋官員湊到一起也是黃段子連篇,不時地就會聽到有一個經典的段子出爐。惹得周圍幾桌上的人全都捧腹大笑,齊聲叫好!這些人喝的是不亦樂乎,聊得是興趣盎然,真不知道趙禎在屋裡看到他的這些文武百官們這副模樣,該作何感想!
此時也不是發感慨的時候,嶽明一邊給這些人敬酒,一邊想着這些文恬武嬉的朝廷命官到底是要找自己什麼麻煩,仔細一想,這些人又能找出自己什麼麻煩來?
這些官員極其熱情好客。只要是嶽明走到近前。全桌人一起起身,碰到一些只顧低頭吃喝地人。嶽明只要舉杯略一沾脣也就能勉強應付過去;可是有的地方就不行了,這些人熱情的不得了,全都是和他一副自來熟地樣子,一邊說着滿口的諂媚之言,一邊低三下四地要跟嶽明一一干杯。
好傢伙,雖然嶽大經理的酒量也是久經沙場練出來的,可是連着幾桌下來,縱然這宋朝的燒酒度數極低,也將嶽明弄了個腦脹臉熱,走起路來一副飄飄然的樣子。
嶽明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一個桌子前,剛想也舉杯略一沾脣就走開,沒想到酒杯尚未舉起,就見坐在南首的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官員站了起來,衝着嶽明爽朗地笑道:“嶽大人,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範某前來恭喜嶽大人了!”
嶽明一聽這位仁兄口氣似乎有些挑釁地意味,頭腦一下自己就清醒了,仔細一看不是別人,原來正是前些天當衆賜給他“禽獸不如”這一光榮稱號的范仲淹,於是立即就意識道此人來者不善,不過此時也不是鬥氣的時候,只好舉杯笑道:“多謝範大人,多謝範大人!”然後舉起酒杯喝了小半杯就要離開。想走,沒那麼容易,這時同桌上又有一個人站了起來,看來這位仁兄喝得也有點兒高了,一把拉住嶽明的袖子道:“嶽大人請留步!在下聽說岳大人是池州最年輕的舉人,就是在江寧一府也是無人能比,這文章才華嘛,自然也是精妙絕倫!嶽大人年少有爲,文才甲於天下,今天正值嶽大人**一刻、洞房花燭之時,無酒不足以助其興,無文更難以抒其懷,嶽大人何不借此良辰美景、人生得意之時,爲各位賦曲一首,讓我們大家也一睹你嶽大人的風流風采啊!”
嶽明看了看扯住自己袖子的這位老兄,三十左右歲的年紀,長得棱角分明,臉上浮着一股傲然之氣,身材挺拔,因爲多喝了幾杯酒,剛纔那幾句話說的也是擲地有聲,一看就是一個恃才傲物地主兒!
原來如此,嶽明明白了,這夥人今天是來讓自己當衆出醜的,上次在滿春樓自己做了一回“文壇大盜”,雖說事後誰也沒有大肆張揚;可這年月哪有不透風的牆啊,時間過去有三個多月了,這件事不但沒有被人們所忘卻,相反卻不脛而走,如今知道的人是越來越多。
在那兒跌倒的就在那兒爬起來,這是嶽明的人生哲學。
范仲淹一看嶽明正在打量着眼前的那個人,立即上前一步,笑着向他介紹道:“嶽大人,這位是宋公序宋大人,如今已升任知制誥,同時兼修起居注!”
嶽明心裡一震,宋公序就是宋庠啊,這個人的名聲嶽明早有所耳聞。因爲這位老兄乾的活兒可真稱得上是既經典又完美地高難度動作,因爲此人是州試、鄉試和殿試地三元狀元,是真正的市第一,省第一和全國第一;如果這種人要是放到現代社會,那絕對得被人們給捧上天去;可是一聽范仲淹地後半句不禁大失所望,這位國寶級的珍稀物種如今只是當了一個標準的御用文人,整天跟在皇帝的屁股後面幫着寫流水賬的日記。
這個桌上一共坐着六人,其他人也紛紛起來開始了自我介紹。
“在下館閣校勘歐陽修,見過嶽大人!”一個二十五六歲,神采奕奕的年輕人起身道。
這下嶽明也顧不上虎驅一震了,只是衝着歐陽修點了點頭,心道:“館閣校勘,嗯,國家圖書館的高級編纂員,連一個編輯都稱不上!”
“在下建德知縣梅堯臣,近日有事赴京,聽說岳大人是我大宋之奇才,今日特來一睹嶽大人的風采!”
外地的一個縣長也來湊熱鬧了!
“在下大理寺評事蘇舜欽,見過嶽大人!”一個看起來比嶽明還年輕的小夥子站起來恭謹地說道。
嗯,這個級別不是很高,應是最高法院的一般調研員。
“在下工部員外郎宋祁,見過嶽大人!”
這個人站的遠,又揹着燈光,沒看清模樣,嗯,應該是個建設部的司長,估計以後自己要是搞房地產也許會用的上!
一張桌兒上的六個人組成了最爲豪華的陣容,全都是當今最負有盛名的文人,可以大言不慚的說,這個桌子上的六個人就能代表了宋初前後幾十年的文學藝術的最高水平,雖然這些人的官階都不高,一個個看起來對嶽明都是恭恭敬敬的,一口一個在下,可是最後他們卻一致要求:請你當衆高歌一曲,讓大家一睹你嶽大人的蓋世風采!
范仲淹的樑子自己早就結下了,也算是事出有因,可是歐陽修、宋庠你們這些人來跟着瞎摻和什麼?這幾個人無論是歷朝歷代,人們給予他們的評價全都是衆口一詞,那都是清一色的正人君子。說實話,這些人在自己上小學的時候就成了心中的古代聖賢了,那顆都是偶像級別的,沒想到今天這些人話往一處說、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得要整治自己。
真是逼人太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