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男人的“博愛”雖然合法,可是再怎麼說也有點兒落井下石的感覺。[]他來到這個世界一睜眼就遇到施靈靈,如果當時不是爲了給施老伯一家解圍,他肯定不會那麼草率,如今一看蘇老爺子又要將女兒給自己當小妾,急忙推辭道:“老爺子,娶妻納妾可是大事,千萬草率不得!”
還沒等蘇達善說話,劉管家笑道:“嶽公子,娶妻固然是大事,可是像你們這些文人雅士納幾房小妾,在我們大宋朝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我看嶽公子還是答應了吧!”
什麼叫“你看”,嶽明知道這老劉是個大忽悠,剛想調侃他一番,這時一個又高又瘦,並且還有點兒迂腐的老頭從外面走了進來,看了看嶽明和劉管家,然後向蘇達善說道:“老爺,應奉司的都司任守忠任大人要見老爺,在下已經讓他在客廳等候了!”
蘇達善這邊正急得夠嗆,一聽有人要見他,不耐煩地道:“我說季先生,他來還不是要銀子嗎?你管着賬房,給他錢打發走不就完了,還見我幹什麼?”
季先生對蘇達善的不耐煩卻視而不見,板着臉道:“老爺,如果是尋常的數目,在下也就將他打發了。可是這次他要的數目很大,按照咱們府上的規矩,在下是做不了主的,所以來請老爺的示下!”
這季老先生不愧是一個財會人員,做事循規蹈矩,嶽明不禁暗自讚歎。[]
“哦!”蘇達善一愣,“我說他這個都司大人怎麼親自出馬了?他這次要多少錢?”
“三千貫!”季先生道,“今年春秋兩季我們已經交清了路、府兩級的賦稅,共計五千貫,這裡面已經包括了他們江南應奉司從中抽取的‘應奉錢’,如今任大人又來收取,這……”
嶽明一聽就明白這個任守忠肯定是上門收稅的。這些天他對宋朝的貨幣制度也略知一二,知道這一貫錢大致就相當於一兩銀子,粗略一算,蘇家這一年就已經交了五千兩銀子。五千兩銀子可是一大筆錢啊,這蘇老爺子究竟做得是什麼大買賣,如今人家又來上門收稅了,一張口就是三千貫,那可是三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啊!
蘇達善此時正在爲女兒的事發愁,哪有心思理會這些事,揮揮手道:“一個閹貨,我還和他見什麼面,你把錢給他讓他走吧!”
閹貨,那不就是太監嗎?怎麼,這大宋朝居然派一個太監來上門收稅;不過剛纔聽那個季先生說,這個上門收稅的太監是什麼應奉司的都司大人,看來還不是朝廷名正言順的稅務官,弄不好肯定又是什麼硬性的攤派,看來什麼時代都一樣啊!
那位管賬房的季先生剛想轉身出門,忽然聽到門外一聲奸笑,緊接着有人說道:“聽下人說蘇老闆染病在牀,灑家心裡很是惦記,老爺子得的是什麼病啊?”說話間,門簾一挑,一個手持拂塵的太監走了進來。
灑家?在嶽明的印象裡《水滸傳》中的魯智深才自稱灑家,怎麼連一個太監也開始用了?再看這個太監中等身材,麪皮白淨,看不出他的真實年齡;走起路來昂首挺胸,步履矯健,一進屋還故意大大咧咧地來到蘇達善的牀前,一舉一動似乎都在告訴別人:俺可是一個純爺們!
蘇達善雖然看不起這些不男不女的太監,可是這任守忠是江南應奉司的都司總管,那也是朝廷大員,忽然來到了自己的炕頭,心裡一陣緊張;剛纔他還大罵任守忠是閹貨,想起來就是一陣後怕,不過看任守忠的臉色,那句話應該沒有被聽到,就急忙從炕上爬下來,跪倒在地,稽首道:“草民蘇達善見過任大人!”
劉管家扯了扯嶽明的衣角,也跟着蘇達善一起跪倒磕頭,包括剛纔那個季先生也慌慌張張地一起下拜。嶽明來到大宋也有了些日子,可是腦子裡根本就沒有半點兒尊卑的觀念,按說他現在只是一個舉人,見到任守忠這樣的朝廷官員雖然不用蘇達善那樣下跪,可是起碼也要起身見禮。
別說嶽明不清楚這些,就是知道了,讓他給一個不男不女的太監下跪,那是絕對辦不到。劉管家跪在地上用眼一瞥,嚇了一跳,這個嶽公子別說起身見禮了,反倒把身子向後靠了靠,悠然地翹起了二郎腿!
“哎呀,這不是嶽老弟嗎?”那個任守忠突然衝着嶽明喊了一嗓子,一搖手裡的拂塵,幾步就來到了嶽明的身邊,反倒把跪在地上的那三個老頭晾在了那裡。
嶽明覺得挺納悶兒,怎麼一個太監跑過來叫我“嶽老弟”了,仔細一看突然想了起來。他和施靈靈當初從池州來金陵的時候,搭乘的就是江南應奉司運送花石的官船。那天晚上閒來無事,嶽明在船頭曾經給施靈靈講了一個經過他刪改的黃段子。
施靈靈少不經事,根本就沒體會出那個黃段子其中的妙處,沒想到卻把經過他們身邊的一個太監笑得差點兒背過氣去,——那個太監可不就是眼前這個任守忠嗎。
“怎麼你忘了,嶽老弟?”任守忠一看嶽明還有些發愣,於是就用手比劃着說道:“——老師,我想不出來了,再想就把我的**……”
“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任大人,幸會幸會!”嶽明急忙站起來,上前笑呵呵地就截住了任守忠的話。那個黃段子雖然經過了他的刪改,可是照樣也登不了大雅之堂,如果讓這個口無遮攔的太監當衆給說出來,實在是有損他在這幾個老頭心目中的光輝形象。
任守忠雖然是當朝皇太后身邊的紅人,可是因爲先天不足,誰見了他也是敬而遠之,更別說那些自視清高的士大夫們了;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一個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肯和他這樣的人親近,他豈肯放過,一看嶽明說話如此隨和,於是回頭衝着還一直跪在地上的蘇達善吩咐道:“今天和我嶽老弟在你府上重逢,你還不快去準備一下,今天我要和我的嶽老弟好好喝幾杯!”
蘇達善和劉管家早就被眼前的事給弄糊塗了,這個嶽公子不就是池州嶽官屯一個窮小子嗎,怎麼能和這個應奉司的都司宦官稱兄道弟,一聽任守忠讓他去備酒,急忙從地上爬起來,由劉管家和賬房先生攙扶着下就出去準備了。
嶽明知道,凡是歷朝歷代那些出了名的太監,沒有一個不讓人唾罵,想必這個任守忠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自己來到這大宋朝,雖說不想流芳百世,可是也不能整天跟這些不男不女的太監稱兄道弟的,那弄不好可就真的遺臭萬年了。
他一看蘇達善帶着人出去了,急忙說道:“任大人是朝廷命官,我只不過是個待考的舉人,咱們在外人面前如果太親熱了,難免不讓人猜疑,那樣可對任大人你不利啊,呵呵,我以後還是叫你任公公……不是,是任大人吧!”
任守忠哈哈一笑,拉起嶽明的手道:“嶽老弟不愧是個讀書人,肚子裡的花花腸子……”說到這裡忽然覺得用詞不當,訕訕一笑,“——肚子裡的學問就是大!既然這樣,以後我就叫你嶽公子。以後還是照你說的那樣,咱們在外人面前不親熱,就咱們兩個人的時候才親熱!”
就這一句話讓嶽明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一看這任守忠還想接着跟他接着“親熱交談”,急忙說道:“任大人,我看蘇老爺子大概準備得差不多了,那咱們還是到客廳去吧!”
“好——好,嶽公子,咱們就到客廳去,邊吃邊喝邊聊!”說完一抖手裡的拂塵就和嶽明直奔客廳。
一出門迎面碰上一個乖巧可人的小丫頭,差一點兒和嶽明撞了個滿懷。小丫頭“呀”了一聲,頓時小臉就紅到了耳根,急忙轉過身去一溜煙兒就跑得沒影了。
蘇達善的府上人手衆多,安排一桌豐盛的酒席那是手到擒來,等嶽明和任守忠來到客廳的時候,蘇達善和劉管家已經準備好了。
“蘇老爺子真是手腳麻利啊,一杯茶的功夫就準備了這麼一大桌子,咱們還是快入席吧!”說着一屁股坐在了首位,兩個跟他一起來的小太監一左一右站到了他的身後,任守忠衝着嶽明一擺手,“嶽公子坐在灑家身邊陪着。”
在屋裡嶽明就聞着任守忠的身上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臊味,現在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忙道:“蘇老爺子是主人,理應上座!——劉管家,快把你們老爺攙扶過去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