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 天賦秉異
“官人,北方有馬匹疾馳,數量不多,正向這邊而來!”
正當洪濤坐在帳篷裡拿着筆一邊描繪地圖草稿,一邊暢想在不遠的將來大宋將軍可以拿着精確的地圖東征西討,不再受地形限制時,一個梳着幾根小辮子的腦袋鑽了進來,先用手掌抹了一把脣上的清鼻涕才張口說話。
“五十六,你的手帕呢!”和第一批孩子相同,兒童團裡所有的孩子都姓王,名就是數字編號。她們或者他們每人脖頸上都會有個皮項圈,掛着小塊銅牌,上面就是名字。
不過這個孩子不用查驗身份牌了,獨特的髮型很好認。他父母據說是羌人的一支,族羣早就四分五裂,一會兒跟着吐蕃人混,一會兒跟着党項人混,反正誰佔領了河湟地區他們就跟着誰跑。
直到洪濤到湟州收服了溪羅撒的族羣,他們纔算在湟州正式定居下來。丈夫一家人專門替州衙牧馬,妻子一家則是第一批種植米囊子花的,收入很不錯,應該算是第一批靠勞動致富的家庭。
家裡有閒錢了,王五十六他爹腦子就開始活泛,不想讓兒子長大之後繼續當馬倌兒,而是想讓他讀書認字最好能當官,不是科舉那種官,而是像王大那樣的軍官。
這恐怕也是很多漢地蕃族的共同想法,他們對文官興趣不大,因爲沒有成功的先例,也很難完全融入漢文化當中去。
但是當軍官就比較容易了,遇到兵荒馬亂的年代還能有武力保護自家財產,這纔是他們的真實想法,尚武!
但想快速進入新軍當官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去州學進行選拔,通過考覈之後進入帥司大人的兒童團,然後就會一路特權,不管帥司大人走到哪兒都不會拋棄。
至於說兒童團算個啥性質他們根本不關心,在大多數人看來,兒童團就是帥司大人的親軍心腹,讓孩子吃點苦也值得。
改姓就更好了,能讓一個窮苦孩子跟着駙馬的姓,好歹也算是駙馬府的人了,只要家裡不是一個男孩子的都不會反對。
王五十六進入州學考覈之前一個字都不認識,數數只能數到五,再多就是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兩個五,他的父母也不識字,從小隻教會了他如何牧馬,還有辨識野外的食物、動物、找水源什麼的。
可以這麼講,他四五歲的時候就比洪濤野外生存能力強了十倍不止,一個人扔到山區裡,除了被野獸吃掉之外,能保證餓不死、渴不死。洪濤倒是不太擔心野獸,但如果沒有武器很可能餓死或者渴死。
“坐冰船的時候被大風吹跑了……官人,北面真有馬在跑,我睡覺的時候聽見的!”王五十六很不好意思的揪着自己的衣服角,聲音比蚊子還小。
這種錯誤在兒童團裡是不能被容忍的,如果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就會給別人添麻煩,沒人會樂意和一個添麻煩的同伴相處。
但是他還沒忘了剛纔躺在毛氈上聽到地面上傳來的聲音,這玩意已經快成本能了,從幼兒時候就是趴在地上聽父母的馬蹄聲判斷還需要多久能吃飯,長大之後也沒退化。
“吹哨報警!”洪濤知道王五十六的特異功能,這玩意除了長期訓練之外還需要天賦支持。又不是一個蕃人孩子從小就由父母帶着一起牧馬,但能像他從幾裡外就聽到馬蹄聲的幾乎沒見過。
自己之所以敢帶着一羣孩子出行,還不需要特種兵跟隨保護,就是因爲知道這片地區已經被蔣二郎和訛力命掃蕩過很多次了,但凡是活人都跑進了荒漠不敢在河邊逗留,是哪兒來的馬匹疾馳呢?
最大的可能就是狼羣在追逐野馬或者野驢之類的動物,可是自打獵狼令發佈之後,涼州附近幾乎連狐狸都看不見了,難道是從漠北撈過境的新狼羣?
隨着一聲聲尖細的銅哨響起,岸邊的七八座小帳篷裡很快就鑽出一個個矮小的身影。別看都是孩子,但穿戴甲冑的速度一點不比新軍士兵慢,也不會有驚慌失措,更不能有哭喊什麼的。
這些毛病早就在每天的訓練中被磨掉了,膽怯、懦弱、恐慌、憐憫這些常人的性情,在兒童團中是最容易招來懲罰和敵視的,誰改不掉誰就會有受不完的罪。
通過這些孩子也證明了一件事兒,沒有人是天生脾氣不好、不喜歡這、不喜歡哪個的,臭毛病都是後天慣出來的。
“你這耳朵真是神了,下次回家和你爹說,本官在涼州給他留五十畝好地,都是他兒子掙來的軍功!”
不光沒有驚慌,孩子們在幾個學長的帶領下很快就潛伏到河岸兩側,用積雪和荒草藏好身形,一動不動的等着下一步命令。
洪濤也趴在積雪裡,這時終於能從地面聽到隱隱約約的馬蹄聲了,看來王五十六所言不假,真不是一匹。
“我娘不讓我爹來涼州,她說這邊有亂兵……”王五十六咧嘴牙還沒長齊的嘴樂了,兒童團裡能掙軍功的孩子很少,這份榮譽能讓他吹噓好久。不過他也有愁心事兒,母親不放心涼州的未來,不願意舉家遷徙。
“恩,你娘也沒錯兒,能跟着你爹去馬尾城就是好女人,回家的時候不許埋怨她。再聽聽,還有多遠?”
王五十六母親的擔憂也是湟州大部分人的擔心,即便馬尾城附近的土地都分沒了,甚至出現了高價倒賣的情況,選擇再往北遷徙的家庭依舊是少數。
這種普遍想法沒別的辦法說服,只能靠時間來慢慢改變,洪濤也不想讓孩子回家之後埋怨家長,這於事無補。
“正北二里路,總共十多匹,不是新軍的軍馬,沒有釘馬蹄鐵。”被稱讚過的王五十六幹勁兒更足了,用小手在雪地上刨了一個坑,差點沒把腦袋埋進去,左耳朵聽完右耳朵聽,給出了更詳細的答案。
“傳令,先射馬,儘量抓活的,但不許冒險!”不是涼州兵馬,也不應該是青塘兵,次仁貢多沒這麼大膽子不請示就擅自進入涼州轄區溜達。只要不是自己人,洪濤就沒什麼顧慮。
那些人會從河邊路過嗎?這就是個常識問題了。在漆黑的夜晚騎馬疾馳,必須要能辨認方向和路面情況,否則遇到坑坑窪窪或者灌木叢根本沒時間閃避,直接就撞上去了,輕則馬匹受傷,重則連人也得完蛋。
順着河流跑是唯一的辦法,河面的雪花就是指路明燈,岸邊也沒有樹木,相對安全的多。至於說大夜裡的爲啥會有人不顧性命這麼跑,洪濤哪兒猜去啊,也不用費腦子猜,抓住幾個人問問不就清楚了。
如果他們守口如瓶、寧死不屈就太好了,洪濤還能給孩子們上一堂生動的刑訊課,手把手的教授一下他們該如何折磨人。
王五十六說的沒錯,確實有十多匹馬全速奔跑着,但不是一羣人,而是分成了前後兩批。前面只有三個人,距離百十米之外才是大部隊。不用問,後面的人是在追前面的人,爲啥呢?依舊不知道。
說時遲那時快,人數還沒數清楚呢,頭三匹馬就已經衝到了近前,隨着幾聲弓弦悶響,其中兩匹突然像發瘋一般亂跳了起來,把馬背上的人直接甩了下來。
“%¥&&*!”第三匹之所以沒被弩箭射倒,完全是因爲前面的兩匹馬替它擋住了箭矢。不過這位騎手並不打算珍惜逃生的機會,衝出去沒多遠就勒住了馬繮,回頭喊了一聲,居然是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