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4 一朝天子一朝臣(盟主加更4)
只要人還在洪濤就覺得是好消息,知道他們的具體去向就更好了。另一個好消息則是週一日、綠荷、紫菊、許東來、高翠峰等人都安全離開了大名府返回駙馬府,朝廷裡好像也沒人對她們感興趣。
遠在湟州的王三和駐守渭橋鎮的王十一也返回了駙馬府,不過湟州銀行的人還保留。朝廷怕直接廢除新幣會引起民亂,暫時還沒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索性就蕭規曹隨維持着,連同大名府銀行和那些棉農也是一個待遇。
剩下的全是有關朝政的消息,俗話講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帝上位再怎麼追求平穩也要啓用幾個自己人。誰是趙顥的自己人呢?看到人名之後洪濤都糊塗了。李公麟成了中書侍郎、蘇軾就任尚書右丞。
蘇軾、李公麟!要說章惇在政務上有些能力眼光洪濤承認,在神宗朝的時候他就已經嶄露頭角。但蘇軾和李公麟能幹嘛,當個御史之類的職務挑挑毛病足矣,別再委以重任啦,詩詞歌賦好不意味着治理國家就拿手。
很顯然新皇帝不是這麼想的,他本身就是藝術範兒,詩詞繪畫都愛,還寫得一手很不錯的飛白體。這下詩畫字算是湊齊了,以後在崇政殿裡尚書右丞作詩、皇帝文案、中書侍郎配圖,成立個漫畫社不求人。
當然了,新皇帝不會出漫畫書,除了說得來之外,這兩個人的入閣帶着濃重的和稀泥味道,保不齊後面還有高太后指點。
目前總體上講是舊黨得勢,不管皇帝還是太后都不太喜歡新政。但此時的舊黨和新黨已經不是原來的格局了,讓駙馬和神宗皇帝這麼一折騰兩黨處於蜜月期,聯合了。
新皇帝剛上臺就要面對王安石和司馬光這麼兩位話語權極大、黨羽衆多的重臣,權力肯定會受到剝奪。
怎麼辦呢?在這一點上歷代皇DìDū有絕招,比如培植一派新勢力讓他們和原本的勢力鬥爭,皇帝左右逢源才能保住權力、坐穩皇位。
章惇、蘇軾、李公麟正好符合這個要求。他們的主張和新黨、舊黨都有不同,兩邊誰也不待見他們。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爲皇帝看中,纔能有能力對抗舊勢力。
其實當初的洪濤就是這個角色,是神宗皇帝找來專門攪混水用的。不過洪濤的能力有點太大,不光把水攪混還把水缸也攪破了,這才讓皇帝看到了外面的新世界,萌生了更大的玉望。
如果神宗皇帝不死,這條路還會繼續走下去,洪濤的攪屎棍子也還得當下去。啥時候皇帝覺得不需要這根棍子了,或者覺得棍子不太受控,也會啓用像章惇、蘇軾、李公麟這樣的新勢力來打壓洪濤。只要雙方爭鬥一起,皇帝就有很多機會從中拉偏手、找紕漏,隨時都能致一方於死地。
但是這種人玩人、借力打力的政治遊戲對把控者的技術要求非常高,不是誰都能玩成功的,玩不好的結果就是兩邊都得罪,最終也沒好下場。
最後一個罐頭裡是個壞消息,化學實驗室和化肥廠沒了。高俅嚴格遵守了命令,朝廷派來的官員剛到邯鄲縣城他就在當晚引爆了銨油藥,半座山都炸塌了。
目前高俅帶着化工廠的幾名骨幹工匠已經回到了開封城內,住在山川都察院提供的院子裡,有吃有喝挺安全。
但高俅的精神狀態不太好,上百名工匠跟着化肥廠一起被大山埋葬了,雖然這是洪濤的命令,他還是對這些一起工作了很久的同僚之死抱着深深的愧疚。整天在街邊向窮人施捨粥飯,想以此撫平心靈創傷。
反倒是洪濤最關心的新軍問題王十沒有獲得任何情報,想來她還沒有滲透到朝廷高層的身邊,對於這種機密無從得知。
但沒消息就等於好消息,至少說明朝廷沒打算大動干戈消滅這支隊伍。只要新軍還在,不管誰來指揮、也不管戰鬥力如何,總比讓這些爲國流血的軍人蒙冤強。
假如朝廷想收編這支新軍並交給別人指揮的話,洪濤就不打算再讓王大她們幾個留在新軍中了。新的指揮官肯定來自禁軍,和王大她們幾個的指揮作戰理念是衝突的,且很難調和,甚至會出現嚴重的對立。
在軍中弄死幾個人真的太容易了,都不用自己人動手,只需幾個小小的誤會,西夏軍隊和遼軍就非常樂意幫忙。
“你們可曾發現了朝廷的破綻?”看完密信,洪濤讓王七謄寫了一份,原件毀掉,然後把孩子們都叫來,讓她們也都知道目前的狀況,同時還得動腦子想更多爲什麼和怎麼辦。
“朝廷應該把新軍打散分配到禁軍中去,不用太久就能讓禁軍掌握火箭和攻城弩的正確使用方法,戰鬥力肯定趕不上新軍,那也比自己瞎琢磨強。”王三這幾年一直都獨自生活,純粹的軍旅生涯讓她的思想趨於簡單。
“拋開新軍的問題呢?”洪濤重新劃出了討論範圍。
“骨幹工匠已經被爹爹提前調走了,朝廷接手之後又失去了一部分,若是管理措施不得當,很快就會青黃不接的。大姐夫又把化肥廠炸了,酸鹼產量跟不上會嚴重影響軍械產量。”
王十一和王三的情況差不多,她在魏橋鎮待了六年多哪兒也沒去過,滿腦子都是企業管理,對外界的變化不是太敏感。
“這些都是顯而易見的,爹爹又在考我們呢,這道題不能只看眼前,要往長遠着想。”王大想不出什麼破綻,但她非常瞭解養父的習慣,給弟弟妹妹們指出了一條新思路。
“難道說是銀行?湟州銀行和大名府銀行朝廷都沒幹涉……”一經王大提醒,王七趕緊翻了翻手中的材料,有點感悟了。
“嗯,銀行算一個。朝廷輕視銀行是不知道它的潛力,也不太會經營,以爲沒了化肥之後那些農戶的貸款很可能還不上,不想接手這個註定賠錢的大窟窿,說不定還想看本官的笑話。”
“這一點從棉紡廠與毛紡廠的區別待遇上就能明顯看出來,毛紡廠被朝廷強制收購了,因爲它的產品已經很成熟,原料來源也容易,接手之後不用怎麼調整就能盈利。可棉紡廠居然沒要,原因和銀行一樣,它目前還不盈利,產量也很小,沒有棉農就找不到原料來源,而棉農又是靠銀行輸血養活的。這個體系他們看不太懂,對未來期望值不高。凡是爛攤子都留給本官,這次的回購顯然是經過縝密分析的。”
這道題對孩子們好像有點難,若是王二、王六、王八、王十、宸娘她們在場,互相討論討論說不定能回答上來。洪濤就不想再啓發下去了,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爹爹要繼續經營銀行和棉紡廠?”
王大並不覺得朝廷沒有強制贖買銀行和棉紡廠算什麼大紕漏,和新軍比起來這些買賣除了掙錢之外還能有什麼用呢?問題是自己的爹爹不缺錢,大宋皇家的內帑都快被掏空了,還在乎這點產業嗎?
“本官從元豐二年起一直致力於改變我們所生活的國家,讓它更有活力、更堅強。至今已經八年多了,它有過牙齒、有過利爪、也讓敵人嚐到了流血的滋味。看上去像是強大了不少,其實和八年前沒什麼本質區別,本官經常在想到底錯在哪兒了呢?”
王大這一問讓洪濤突然有了很多感觸,孩子們非常想知道自己對今後的打算,這個要求很合理。
現在她們不再是小孩子了,對未來也該有個人的規劃,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隨意招呼着亂跑,需要給她們一個明確的方向。而這個方向說起來話長,也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講清楚的,甚至連自己都沒太想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