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9 大工程需要大智慧
有了學生馬百頃幫忙,考察邗溝的工作就順利多了。帶路不用他,山川督查院繪製的第二代地圖很精細準確。
但和村民交流就離不開這孩子了,有他在多少能讓村民們少一點畏懼多一份信任,肯說話就好辦,一瓶駙馬酒下去,再有戒心的人也會傾囊相告。
總體上講,從揚州到高郵軍這段運河養護的相對不錯,不用馬上修繕。從高郵軍到寶應這段運河有兩處河堤坍塌,沒有決口的危險,但影響河道通暢,需要整治整治。
再從寶應向北到楚州,河堤和河道倒是沒什麼問題,可水閘都太老舊了,不僅漏水還很難開合,嚴重阻礙了運河通暢。
修河制置使的倉庫選址在楚州北面十里左右,原因只有一個,這裡離泥炭礦近,最適合修建焦炭窯。胡醜兒早就帶人過來開工,不出意外的話下個月就有焦炭和煤焦油可用。
高俅也沒閒着,他的化學實驗室已經啓用了,兩座酸鹼爐也奠基完畢,只等胡醜兒的焦炭窯開工即可正式點火。
爲了掩人耳目,化肥廠乾脆就和煉焦廠建到了一起,反正外人也分不出哪個是焦炭窯、哪個是制鹼爐。
“爹爹不用再向前去了,孩兒全都查看過。龜山運河段倒還好,最急需修繕的倒是淮水段。雖然只有區區幾十裡,可是這段水路在槽丁眼中卻是鬼門關。一般他們都會在龜山運河裡等待風平浪靜的好天氣纔會結伴上行,趕上壞天氣往往要等好幾天。孩兒以爲小修小補沒什麼作用,想讓此段水路通暢、兩岸百姓安心,必須大動干戈。”
王七倒是最清閒,此處沒有適合開採的石灰礦,最近的也在龜山鎮附近。不過這件事兒他做不了主,索性利用空閒時間先把運河河道勘察了一遍,此時正好用上了。
“口氣倒是不小,你不曾做過河務,怎能張嘴閉嘴隨便就大動干戈!”
對於王七的建議洪濤不置可否,但不太滿意他的態度。啥叫大動干戈,俗話講土木之工不可輕動,年輕人不能太狂。修河不比建城,方的圓的隨便設計,不從小處積累經驗何談大修大改。
“爹爹可還記得甘州的黑水河?”王七沒有謙虛受教,這不是兒童團的習慣。從小養父就要求正確的必須堅持,除非能證明是錯的。
“黑水河……你築過壩!好吧,把細節說說,如果沒有紕漏爹爹就聽你的!”
洪濤傻眼了,一直以爲王七沒太接觸過河流工程,合算是自己疏忽了。他當年修建完甘州城後又在黑水河上游築了一道壩,主意還是自己出的。
想和這些孩子打馬虎眼是沒希望的,自己這點招數也唬不住他們,唯一能挽回臉面的方法就是有錯認錯、誰對聽誰的。
“這個工程確實有點大啊……船倒是好解決,可這麼多木料從哪兒弄?”
王七確實胸有成竹,他打算用木樁沿着河岸釘下去形成一道木柵欄,用土袋堵塞漏水的地方,再把木牆內側的水掏幹之後挖光淤泥,最後用石料混合水泥像壘城牆一樣砌出一道斜坡。
有了這道石頭堤壩河水就不會再侵蝕土壤,雖然先期投入比較大,可是後期維護費用很低,使用年限最低也得幾十年,屬於一勞永逸型構思,也符合古代人的思維模式。
不過這麼幹工程難度有點高,材料費用也很大。洪濤倒是不怕花錢,可錢也不是萬能的。水泥和石料能在龜山附近燒製開採,但木料沒有啊。
這可不是小數目,修多長堤壩就得有多少根木頭排列整齊,即便把圓木刨開使用,所需數量想一想也頭暈。主要是淮南這邊沒有大片的森林,總不能把運河邊上的護堤樹全砍了吧,那也是杯水車薪。
“可以像大名府船廠那樣從黃河上游放木排下來,河潢兩路不缺木材!”王七對這個問題也有腹案,當年大名府造船是怎麼弄來的木料現在有樣學樣唄。
王七的建議不能說錯,但可行性不太高。以前之所以能這麼幹,除了有皇帝支持外還有惡名在外的新軍護送,沿途州府都不敢阻攔。現在這兩個有利條件都沒了,木排能不能放下來是個大問題。
另外湟州木材的優勢是造船用的大木,修築河堤用不到那麼高級的木料,冒險購買回來還得深加工就很不划算了。
“……從湟州放排下來不光成本高,沿途護送也是個大問題。其實也不光湟州有木頭,河北路應該也不少。”不過王七這個建議倒是提醒了洪濤,幹嘛非盯着湟州不放呢,河北路自己也很熟悉嘛。
“河北路?爹爹要去砍行道林?萬萬使不得!”王七對河北路更熟悉,樹林確實有不少,但那些樹都是防禦遼國騎兵的,砍一棵都是罪,大規模砍伐還了得,那不是給爹爹添亂嘛。
“有什麼使不得的,說話之前要動動腦子!以前肯定不能砍,待爹爹寫封信說不定就能砍了……嘿嘿嘿。”洪濤當然知道行道林是做什麼用的,不過有個詞說的好,時過境遷!
現在幽州已經是大宋土地了,北面有燕山山脈做爲屏障,河北路不再是前線,而是成了後方基地,所以功能必須也跟着轉變。現在防禦不是重點,爲幽州前線提供戰略物資纔是主要任務,尤其是糧食。
在這種大形勢的變化下,原本種植行道林就成了雞肋。繼續留着吧,樹林和塘泊佔用了大片土地,還需要很多人員維護防火。砍掉吧,種樹耗費人力,砍樹同樣也不輕省。
目前朝廷國庫空虛,僅有的錢還得去建設幽州邊防設施,肯定拿不出這筆錢糧。假如自己以修河用料爲名自行砍伐運輸,等於是幫了朝廷一個忙,也符合修河制置使的工作,於公於私都是個雙贏的事兒。
但這個主意不能由自己提出來,那樣不管對錯都會遭到一部分朝臣的激烈反對,吵來吵去很可能把事情吵黃了。
所以還得去麻煩麻煩龐皇后,由她先和皇帝吹吹枕邊風,只要過了皇帝這一關,就不再是自己提議砍樹,而是皇帝下令讓自己爲國砍樹,想必就沒什麼人會玩命反對了。
不過這件事兒急不得,需要給龐皇后留出足夠的私下運作時間。其實木料就算馬上來工程也沒法立即開工,目前正是雨季,各條河的水量都在最高位,最少也得等到八月份以後纔好施工。
另外光有木料還不夠,石灰和石料的產量也得跟上。所以王七先要在龜山附近開辦礦場,算起來的話九月份能開工就不錯了。
利用這段時間,洪濤先以兩淮修河制置使的名頭向朝廷上書,把對淮河的修整計劃提一提,目的只有一個,要政策。
錢是別想了,朝廷目前顧不上修河,重點全放在幽州了。遼國皇帝大敗而歸之後就一病不起,契丹貴族內部也有些不太團結,在皇位繼承人問題上爭吵不休。
即便遼國還沒答應把幽州割讓給北宋,但他們在短期內再無力南下。趁着這段時間北宋朝廷正在山區裡玩了命的修築軍事堡壘,打算把既成事實弄成板上釘釘。以後能談下來更好,談不下來也得強佔。
人手也沒啥希望,據說北方几個路的廂役都調到幽州去了,民伕也徵了不少,哪有兒有閒人派給自己修河堤玩。
但給不給和要不要是兩碼事,洪濤知道朝廷要人沒人、要糧沒糧、要錢沒錢,依舊還得死皮賴臉的伸手,不這麼逼迫他們就不會鬆口給政策。
沒錯,洪濤不要人、不要錢、不要糧,他想要的是政策。開辦石灰礦、採石場、伐木、徵用沿河土地、僱傭民伕之類的舉措,光靠修河制置使的權限不夠,必須要讓朝廷吐口,才能拿着雞毛當令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