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李建成

李密在前面放火,獨孤震則在後面“添柴”。

柴紹和魏徵找到了伽藍,因爲太行賊“逃”進了崇山峻嶺,河北饑民離開了魏郡境地,伽藍又狂妄自大、驕恣枉法,與黎陽衛府軍了發生激烈衝突,已經牽連到了獨孤震本人,所以獨孤震非常憤怒,下令中止對禁軍龍衛的糧草供給,並停止開倉放糧。說白了就是一句話,要把西北人和河北饑民驅趕出境。

獨孤震命令柴紹帶着魏郡鄉團即刻返回安陽,而元寶藏則命令魏徵帶着武陽、清河、信都等地的鄉團急速返回洹水鎮。

雙方的“蜜月期”其實早已結束,獨孤震和元寶藏,包括遊元,之所以忍耐西北人的“胡作非爲”,純粹是想利用西北人,以西北人的“咄咄逼人”爲“籌碼”,脅迫黎陽妥協。現在黎陽妥協了,西北人的有利價值消耗殆盡,剩下的都是不利價值,理所當然要把他們徹底剷除。

魏徵當然要以河北世家利益爲重,而河北地方豪強更不想捲進風暴,成爲帝國政治鬥爭的犧牲品,在關隴和山東兩大貴族集團的激烈博弈中灰飛煙滅。他們和竇建德、郝孝德、劉黑闥、楊公卿等地方豪強不一樣,他們還沒有“揭竿而起”向帝國的既得利益貴族集團正式宣戰,以暴力來贏取公平和正義,他們還緊緊攀附在既得利益貴族集團的周圍,試圖依靠大世家大權貴的“恩賜”來獲得自己所需要的利益。這種政治理念導致他們在今日的政治風暴中,毫不猶豫地追隨山東大世家,絕不會因爲某些蠅頭小利或者因爲正義和良知的驅動而做出背離山東貴族集團整體利益的衝動。

蘇邕蘇定方父子在離開之前趕到禁軍軍營向伽藍辭行。

雙方之間的合作一直比較默契,“捧日”這個鄉團稱號還是源自伽藍的提議,更重要的是,武邑蘇氏這個地方豪強是依附於冀城劉氏而生存,現今劉氏聲名顯赫的山東第一通儒劉炫就寄身於伽藍的帳下,雖然劉炫並不是冀城劉氏的家主,但他對河北劉氏的影響力無人可及,河北劉氏很長時間以來都生存在他的巨大陰影之下,即便今日劉氏家主及其族中優秀子弟施展出渾身解數,也無法擺脫對劉炫所建下的顯赫聲名的“依賴”,事實上就是因爲他們不夠傑出,若想維持冀城劉氏的崇高聲望和龐大勢力,就不得不繼續仰劉炫之鼻息。

蘇邕蘇定方父子對此瞭然於胸,當然不會像其他河北地方豪強一樣積極響應元寶藏和魏徵的命令,而是首先考慮冀城劉氏的利益,所以他們馬上趕到了禁軍軍營,名義上是拜辭伽藍,實際上是向劉炫問策。

劉炫給出的答案非常簡單,而且早在安德城外他就已經說出了答案,那就是借伽藍之力與以裴世矩爲首的帝國改革派勢力建立聯繫,假如某些河北人能在這場風暴中給予改革派以助力,那麼很顯然,當皇帝論功行賞的時候,這些河北人必定大獲其利。

這個答案的關鍵就是,皇帝和改革派勢力能否在這場風暴中獲勝?假如皇帝輸了,這些河北人必將爲自己的錯誤選擇付出慘重的代價。

然而,從目前局勢來看,尤其是當前黎陽大勢來看,形勢顯然十分不利於皇帝和改革派勢力,伽藍和西北人更是危如累卵,這令蘇邕蘇定方父子心生懼意,不敢拿身家性命做一次豪賭。

好在劉炫可以影響的力量不僅僅只有蘇邕蘇定方父子,還有劉黑闥和曹旦,還有郝孝德、張金稱和高開道,甚至還有楊公卿和王德仁。在同一個階層面上,蘇邕蘇定方父子的利益訴求傾向於大世家大權貴,試圖利用政治風暴來獲利,而竇建德、劉黑闥等義軍首領的利益訴求則傾向於普羅大衆,利用普羅大衆的力量進行暴力“革命”,用生命和鮮血來書寫“正義”,來贏取自己的未來。

“如果你們無從抉擇,那足以證明你們對未來沒有信心。”劉炫微笑說道,“既然對未來沒有信心,就沒有必要勉強自己。”

當前局勢不要說蘇邕蘇定方父子看不到未來,即便是皇帝和裴世矩也不敢拍着胸脯說,某一定能贏,因爲這場政治風暴是既得利益貴族集團發動的,是對帝國改革持不同政見的兩個貴族集團的一次猛烈碰撞,勝負不在於武力的強弱,而在於政治利益的妥協,誰能贏得大多數貴族勢力的支持,誰就能贏得最後的勝利。

劉炫對皇帝和改革派勢力獲勝的信心來自於他豐富的歷史經驗和政治經歷。試想,皇帝突然從西土調來伽藍和三百驃騎,目的何在?這神來一筆,足以說明皇帝和改革派大臣們對帝國的危機有着深刻而清晰的認識,並早有謀劃和周密部署,唯獨一個不確定的因素就是,皇帝和改革派大臣在風暴掀起後,打算向既得利益貴族集團做出多大的妥協和讓步?這個政治上的妥協程度,直接關係到了這場風暴對帝國的危害程度,妥協得越少,對帝國的危害就越大,同比,因此而死去的貴族和平民也就越多。

蘇邕大汗淋漓,不是因爲天氣炎熱,而是因爲內心的惶恐和無助。

帳簾突然掀動,一身黃色戎裝的伽藍緩步而入。

蘇邕和蘇定方慌忙起身。

伽藍神情嚴峻,目光如劍,從蘇邕和蘇定方的臉上一一掃過,然後正視蘇邕,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如果定方願意留下相助,某不勝感激。”

蘇邕當即面露喜色,躬身相謝。蘇邕隨魏徵離開,代表蘇氏正式擺明了立場,而蘇定方以個人名義留下,屬於一腔熱血的衝動行爲,將來失敗了,主要損失由其個人承擔,但一旦他成了戡亂平叛的功臣,受益的卻是整個蘇氏。尤其重要的是,這給冀城劉氏有了一個交待,不論劉炫未來如何,蘇氏都竭盡全力了,甚至可能要爲此犧牲一個兒子。

這個計策蘇邕不是沒有想到,而是必須徵得伽藍的同意,假如伽藍怨恨他們在關鍵時刻的“背叛”而拒絕給他“左右搖擺”的機會,那麼蘇定方便無法留下。

伽藍轉目望向劉炫,“先生對未來依舊有信心?”

“難道你沒有?”劉炫撫須而笑,反問道。

此時此刻,若說對未來有絕對信心的人,便是伽藍,因爲他知道風暴的結果。他的出現並沒有改變歷史進程,他這隻小“蝴蝶”雖然拼命扇動翅膀,令人失望的是,所謂的蝴蝶效應卻是半分也沒看到,甚至連某些無關緊要的細節都未能改變。渺小如斯的他,就如投入歷史洪流中的滄海一粟,在滔滔洪流奮力掙扎,卻看不到絲毫的生還希望。

伽藍淡然而笑,堅毅的眼神中露出強烈自信。

“想去東都嗎?”

伽藍詢問蘇定方。

蘇定方高聲應諾,豪氣干雲。

柴紹請求單獨拜會伽藍。

隴西李氏因爲樓觀道的關係,與伽藍之間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利益牽連。獨孤震可以視伽藍爲無物,拿他不當一回事,想用就用,想殺就殺,但隴西李氏不能這麼做。

此次李淵能夠贏得皇帝的信任,出任弘化留守,主掌隴右十三郡軍事,統領西北軍,建下戡亂平叛第一功,裴世矩的從中斡旋至關重要。而這兩者之間的合作就是始於伽藍這個看似微不足道的“棋子”。

柴紹必須幫助伽藍完成他在河北的使命,這是隴西李氏與裴世矩暫時“結盟”的前提條件,這個條件一旦失去,雙方的“結盟”也就失去了基礎。

柴紹不敢得罪獨孤震,不敢得罪趙郡李氏,但他更不能不顧隴西李氏和樓觀道的切身利益。

“將軍在靈泉驛俘獲的那一團府兵,何時歸還王仲伯?”

柴紹婉轉相訊。

伽藍笑着擺擺手,不以爲然地說道,“既然王郎將和某都不承認有靈泉驛之衝突,何來俘虜一說?”

柴紹付諸一笑。

在李密的周旋下,靈泉山一戰的失敗都源於太行賊的突襲和惡劣的天氣,至於靈泉驛的衝突和禁軍龍衛的“暴起發難”都被蓄意“抹去”。雖然伽藍和王仲伯之間、禁軍龍衛和黎陽鷹揚府之間因此結下深仇,但最起碼,伽藍已經找不到任何拒絕去黎陽的藉口了。

“西土諸國的朝貢使團何時抵達黎陽?”

伽藍知道柴紹的來意,當初他在敦煌他好不容易“擺平”了樓觀道和隴西李氏,今日當然不會因爲些許“意氣”就與他們翻臉,以致前功盡棄,是以他主動打開了話題。

“昨日李家大郎建成來信,朝貢使團三天後抵達黎陽。”

李建成?伽藍略略皺眉,“不是世民?”

“建成是李家大郎。現爲鴻臚寺典客署十掌客之一,此次負責陪同朝貢使團北上覲見皇帝。”柴紹提醒道。

嫡長子在家族中的身份和地位不言而喻。唐國公李淵不在家中,那麼家族事務自然由已經成年的嫡長子李建成主掌。

伽藍的心底驀然涌出一股難言的煩躁。楊氏皇統之爭尚在方興未艾之中,李氏繼嗣之爭卻已初露端倪。未來是一個風暴接着一個風暴,西北人何去何從?

柴紹接下來的一句話更是讓伽藍倍感棘手。

“建成在離開東都之前,曾去白馬寺拜會了明概上座。”

這是什麼意思?這說明隴西李氏不但與樓觀道往來密切,還利用當前西北佛道兩教暫停“爭鬥”的絕佳機會,果斷向西北沙門“借力”。再引申一步,就是關隴貴族中以武川係爲主的中間派力量,正在藉助這場大風暴攫取最大利益。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場風暴最可怕的地方就在這裡,不論是皇帝還是楊玄感,都知道他們實際上無法掌控這場風暴,真正控制這場風暴的是整個帝國的貴族階層,所以,妥協,最大程度的妥協,向整個貴族集團進行妥協,甚至不惜停止甚至倒退改革,最大程度地滿足貴族階層對利益的貪婪攫取,唯有如此,才能儘快結束風暴,把它對帝國的傷害控制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正因爲如此,楊玄感纔有信心發動政變,而皇帝和裴世矩則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戰戰兢兢。

對於伽藍來說,西北沙門的捲入,不論是主動捲入,還是被隴西李氏拖着被動捲入,伽藍都必須在顧及帝國和皇帝利益的同時,兼顧西北沙門的利益,這讓他在謀劃對策的時候愈發艱難。

“建成說,考慮到太行賊的猖獗,他希望將軍能帶着禁兵提前趕到臨清關,以確保西土朝貢使團的安全。”

柴紹看了看伽藍,見他面無表情,眉宇間隱約露出陰戾之色,心裡不禁掠過一絲不安。世民曾警告過,西北狼過得都是刀頭舔血的日子,一個個就像來自地獄的亡靈,所以千萬不要輕視他們,否則必受其害。現在隴西李氏一次次地利用伽藍,卻不給其應有的幫助和承諾,一旦觸及到他的底線,後果恐怕很嚴重。

柴紹鼓足了勇氣,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蘇合香聽說將軍就在黎陽,遂執意與建成同船北上。”

伽藍霍然變色,殺氣噴涌。

失控了,局勢失控了,既不被西北人所掌控,也不被楊玄感所掌控,更不被皇帝和裴世矩所掌控,而究其原因,關鍵就在關隴武川系,因爲武川系要“推波助瀾”,讓要這場風暴席捲中土,以便從中攫取最大利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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