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日左屯衛大將軍雲定興疾馳忻口。(無。,彈窗....
雲定興於十二日夜間抵達崞城,在此他接到了晉陽留守行轅送來的密件:初九李淵率河東援軍抵達晉陽,初十楊侗率東都援軍抵達晉陽,十一日楊侗和李淵率軍北上雁門,同日晚些時候楊義臣率西京援軍抵達晉陽。
這份密件於十一日夜間發出,十二日夜間抵達崞城,四百餘里路程僅用了十二個時辰,可謂極速。然而,晉陽留守行轅爲何在初九、初十沒有發出援軍抵達的消息?雲定興的手下僚屬亦是出自貴族,對雲定興的忠誠度應該沒有疑問,出現這一離奇情況,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們不敢發出消息,擔心會損害到雲定興的利益。
換句話說,雲定興在離開晉陽之前,或者在崞山前線,都已經考慮了雁門失陷皇帝被俘后帝國政局可能出現的各種變化,爲此他也做了兩手準備。
兩京貴族以各種藉口蓄意隱瞞支援一事,其目的何在,大家心知肚明,既然如此,雲定興當然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完全沒必要與兩京貴族因爲這麼點小事而心生齷齪,該“配合”的時候還得配合。
楊義臣到了晉陽,晉陽留守行轅馬上就發出了消息,顯然出自楊義臣的授意。這個時候,雲定興卻依舊不知道越王楊侗和山西河東撫慰大使李淵所在位置。由此可以推測到,西京貴族正在給東都貴族“下黑手”。
雲定興拿着密件,不但沒有因爲援軍的及時趕到而欣喜若狂,反而陰霾層生,膽戰心驚,更有一種想殺人的衝動。某好不容易從當年的風暴中活下來,好不容易東山再起,你等這些無恥的東西卻又來陷害某,要置某於死地,還讓不讓人活了?
雲定興權衡再三毅然決定,急奏皇帝,十二日夜接到晉陽留守行轅密件,兩京援軍並河東援軍共九萬大軍已離開晉陽正急赴雁門而來。至於三支援軍何時抵達晉陽,哪一個先到晉陽,他故意隱瞞不報,以便給自己留下回旋餘地。
十三日,雲定興接到了楊侗和李淵的書信。很明顯,東都權貴給西京權貴算計了,而此事一旦“發作”皇帝固然大怒,要舉刀殺人,但云定興也把東都權貴得罪完了,尤其越王楊侗及其背後的山東第一豪門崔氏,肯定會誤會他與西京權貴聯手“陷害”,勢必不惜代價殺了他以爲報復。
稍一思量,雲定興當即決定,親赴忻口親自與越王楊侗、越王長史崔賾、唐國公李淵商討善後之策。
他寧願得罪西京權貴,也不願得罪東都權貴。很明顯的事情,這場決戰皇帝打贏了皇帝肯定要藉助浩大武功發動新一輪政治風暴,來打擊政治對手,爲他繼續推進改革和穩定國內局勢、緩解國內各種矛盾鋪平道路掃清障礙,而做爲帝國最大保守勢力的西京貴族集團,則必然要遭到新一輪打擊。
上次因楊玄感叛亂而引起的政治風暴,本來要給他們以重創,但當時東征尚沒有完成,北虜又在一側虎視眈眈覬覦北疆,皇帝迫於內外重壓,不得不“高擡貴手”而他們也想方設法“合縱連橫”,巧妙-躲過了一劫,然而這一次,皇帝恐怕不會再大發善心、高擡貴手了,否則,他倍受掣肘根本就無力去解決國內一系列的矛盾和衝突。
十四日入暮,雲定興抵達忻口。
寒暄幾句後,雲定興便拿出了從晉陽留守行轅發給他的密件,然後又拿出楊侗和李淵發給他的密件。
楊侗的臉色當即就變了,這時候他才醒悟過來,崔賾在“騙”他,李淵也在“騙”他,以崔氏爲首的山東人和以獨孤氏爲首的關隴武川人都在有意利用這場南北大決戰置皇帝於死地,並乘機更替皇統。這太可怕了。
崔賾和李淵卻是神色平靜,波瀾不驚。
此事就算雲定興不主動前來告之,或者雲定興暗中幫助西京權貴來“算計”他們,他們也不怕,他們早有對策,他們手上有一張“王牌”-那便是伽藍·而伽藍的面還有裴世矩裴世矩只要張張嘴黑白顛倒一下,順着皇帝的心意指責西京權貴幾句,那麼西京權貴便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尋死路。實際上,只要決戰打贏了,“受苦受難”的便是西京權貴,既然如此,東都權貴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說決戰已經勝券在握,就更不用擔心了,這時候西京權貴在背後“下黑手”,豈不正中皇帝之下懷?
不過雲定興既然來了,既然來“邀功”,既然來主動示好,又何必拒人於門外?
崔賾懶得在這種小事上費口舌,把楊侗拉進偏帳,一邊安慰一邊向他分析和解釋其中的複雜原因和關係,總之一句話,決戰打贏了,伽藍在帝國成了人人景仰的英雄,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也非常穩固,這些對楊侗來說都是好事,都幫助他進一步接近了皇帝的寶座。至於雲定興所提到的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實在不值一哂。
李淵與雲定興也是相談甚歡,最後雲定興還主動出了個主意,他讓自己的僚屬寫封有關李淵和楊侗抵達晉陽的密件,把發出密件的時間定爲初十上午,如此則“天衣無縫”,再也找不到破綻了。
當夜,越王楊侗下令,遍告軍中將士,北虜主力大軍已雁門之危已解而皇帝正率軍銜尾追殺與此同時北虜在代白狼塞遭到了伽藍將軍及其麾下數萬大軍的阻擊,逃遁之路被堵,數十萬控弦陷入我帝國大軍的包圍,一場波瀾壯闊的大決戰正在開始,今皇帝詔令,各軍將士日夜兼程趕赴白狼塞參戰,圍殲北虜,建蓋世功勳,爲帝國贏得決戰之勝利,爲中土贏得北陲之安寧。
一時間鼓號喧天,歡聲雷動,帝國將士們士氣如虹,不顧疲勞即刻拔營起寨,向代北戰場疾行而去。
九月十五日,白狼塞戰場,烽煙四起殺氣沖霄。
北虜再增五萬大軍,以三倍於帝國之兵力,在始畢可汗的親自指揮下,向白狼塞發動了狂風暴雨般的猛烈攻擊。
伽藍和燕北軍如一道堅固堤壩,在南北兩道呼嘯狂潮的瘋狂衝擊下,固若磐石,屹然不動。
在白狼塞的側翼戰場上幽州軍在趙十住、賀蘭宜、晉文衍的指揮下,沿着鵝毛水兩岸向北虜發起了次次進攻,不惜代價牽制敵軍,幫助劉黑闥和薛萬均死守鵝毛口。與此同時,李景、羅藝指揮北平軍,在神武川一線與敵軍展開了血腥廝殺。
始畢可汗有信心一鼓而下,有信心在最短時間內摧毀白狼塞的帝國軍隊,所以他在集中主力猛攻黃花堆的同時並沒有分出更多兵力去阻擊來自神武川方向的帝國軍隊。然而,北虜攻擊白狼塞受阻,始畢可汗惱羞成怒不顧後果地把所有備軍都投進了戰場,結果就在北虜即將攻陷黃花堆的時候,後方側翼卻因爲兵力不足,給帝國北平軍突破了,一支帝國精騎更是直殺突厥人的行帳,瞬間便混亂了北虜大軍的陣腳。
第一次攻擊功虧一簣,始畢可汗怒不可遏,命令康鞘利率軍猛攻神武川,奪取神武川,摧毀帝國軍隊在白狼塞南線戰場上的鉗形防禦。
九月十五日又有兩萬北虜主力進入白狼塞戰場。
莫賀咄設阿史那咄嗣本應該率五萬大軍出現在白狼塞戰場上,但因爲帝國皇帝銜尾追擊的速度非常快,於十四日在桑乾鎮一線發動了攻擊,直接給北虜大軍造成了重大威脅,迫使莫賀咄設不得不停下北上的腳步,轉而兵分兩路一路去白狼塞,一路則屯兵善陽,佈陣於桑乾水兩岸,阻擊從句注要塞和樓煩關兩個方向銜尾殺來的帝國軍隊。
如此一來,代北戰局便對突厥人愈發不利。
現在始畢可汗、俟利弗設阿史那咄慄、俟利發康鞘利指揮十七萬以上控弦南北夾擊白狼塞,試圖打開北上撤離之通道,而莫賀咄設阿史那咄嗣、俟斤康蘇密則率五萬餘控弦死守善陽、桑乾鎮一線,阻擊帝國追兵。
另外雲內方向還有兩萬餘控弦,那支軍隊無論如何不能動,一旦雲內丟了,而這邊又未能突破白狼塞,北虜便會徹底陷入重圍。
陰山南麓還有幾萬控弦,那支軍隊也不能動,因爲帝國的西北軍就在大河以西虎視眈眈,一旦帝國的西北軍殺進代北戰場,控制了白道、武要北原和牛川這三大要隘,則北虜即便突破了白狼塞,撤出了長城,卻依然會受阻於陰山南麓,所以那支軍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之前俟利弗設阿史那咄慄已經從那支軍隊裡強行調用了部分兵力南下支援,之後則再也不能調兵了,除非當真不想回家了。
九月十五日,皇帝指揮帝國軍隊攻陷了桑乾鎮,接着便要強渡黃水河,但未能成功。
這天,皇帝接到了左屯衛大將軍雲定興的急奏,兩京援軍及李淵的河東援軍共九萬大軍已經離開晉陽城,正火速趕赴雁門而來。遵聖主旨意,雲定興將在崞山會合援軍,經樓煩關急赴白狼塞戰場。
這天,皇帝還親自召見了一位從白狼塞戰場南下打探軍情而來的燕北軍斥候。這位斥候沒想到竟在桑乾鎮上遇到了帝國皇帝,激動萬分,當即拿出了由伽藍親自草擬的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