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戰火剛剛燃起,便被鎮壓了下去。前半夜,大興宮還籠罩在歡欣的氣氛之中,到後半夜皇城方向便傳來震天喊殺聲,普通人即使在家裡大聲喧鬧沸騰,也壓不下那種驚天動地的廝殺之聲。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戰事,滿城惶恐。
大興宮到底發生了何事?長安城百姓都能隱隱約約的猜測得出來。
畢竟,這種大戰在長安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難道說長安被大隋收復不到半年,又換一個皇帝了嗎?
百姓紛紛一夜未眠,家中的男丁忐忑不安的拿着各色‘武器’,警惕的看着自家大門,若有亂兵闖入家中施暴,怎麼也得搏上一搏。而婦女老弱則是抱着孩子,躲在自認爲安全的角落裡,苦苦的壓抑心中的恐懼,用細微顫抖的聲音安撫着不時夢囈的孩子們。
百姓對誰當皇帝都不管,只要自己小日子過得好就滿足了。
沒有過多的野心,自然沒有多餘煩惱,也就不會想得那麼深、那麼遠……
不過總體來說,百姓們由衷的希望大隋王朝堅持住,只有大隋勝了,他們得到不久的自由、田地以及各種益處纔會屬於他們,若是別人贏了,剛剛得到的一切都會失去,然後又像狗一樣活着。
百姓們一邊期待天明,一邊又害怕天明,只因他們不知道這巨大的政變,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後果,而這一切的一切,只能在明日揭曉。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興宮的喊殺聲逐漸逐漸消失了,曉色卻明亮了。
很快!
各坊門被打開了!
坊官、坊卒配合軍隊,紛紛出動,在坊中街道大聲吆喝,告訴百姓不要驚慌,言語中說到昨晚戰事的因果:李唐殘餘勢力不甘失敗,企圖謀害秦王殿下,但是事先被秦王殿下洞悉,李唐陰謀失敗,殘餘勢力盡皆伏誅。
同時告訴百姓,朱雀橫街處於戒嚴狀態,讓大家避開繞行,不是戰事尚未結束,而是場面太過慘烈,秦王殿下不想百姓們受到驚嚇,希望百姓理解秦王的一片苦心。
一番話,整個長安城的百姓全都安定了下來,當他們壯起膽子走出家門、走出坊門、走到大街,發現一切如常,頓時徹底放下了心。
百姓安定了!
但是對於大隋將軍來說,這一場夜戰不是結束,而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李靖等武將帶着兵馬,在這一天之內,將長安城內凡是跟當夜叛亂有關的世家暗勢力一網成擒。
而對於輿論輿情,楊侗一直抓得很緊,這一天內,各大酒樓茶館、街坊要道盡是說書人身影,他們爲百姓講解這起事件因果:
世家殘餘勢力不甘失敗,幾次三番要奪百姓手中的土地,要燒了義學學舍,讓百姓繼續愚昧下去,秦王顧全同族之情,一忍再忍,甚至還寬恕了他們這些世家子弟和家奴,豈料這些人不僅不感恩,反而變本加厲,這一次更是公然舉兵,想要趁秦王巡視長安之際趁機發難,奪取長安、攻陷大興宮、奪走百姓一切、顛覆大隋江山,終於觸怒了秦王,纔在戰事過後,有了接下的抓捕世家殘餘之事。
故事確實是經過美化,不過大體上有理有據,並非一味胡編亂造,也正是這番迅速輿論攻勢,才讓長安百姓恐懼情緒迅速淡去,同時未免有人藉機興風作浪,不止是長安,整個關中地區的說書人、官吏都接到命令,在消息還未傳出長安前,先一步將這些內容在民間散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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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三天,一千名被朝廷選中的青年士子從鄴城來到了長安,一個個穿着得體,精神煥發的立在兩儀殿之內。
楊侗高坐在龍椅之上,微笑道:“我首先要恭喜諸位,自今日起,諸位正式朝廷官員了。”
“多謝殿下!”衆人連忙躬身行禮。
“你們是從衆多預備官員之中選拔出來的佼佼者,年紀最大的不過三十五歲,個個都是大隋傑出的才俊,如今的安排對你們來說,只是一個開始,所以諸位千萬不要膨脹。”
“你們的學問都很不錯,然則實際能力能否與爾等學問文章相附,還要時間和你們的成績來證明,所以你們只能從縣級官員做起。”楊侗笑道:“你們對朝廷的安排可有意見?”
“臣等無異議!”
一羣即將入仕的士子連忙躬身道,縣官,對於其他諸侯治下的世家子弟來說一點都不難,但是對於寒門子弟來說,這樣一個能夠證明自己的機會卻不容易。也是在大隋,如果到李淵和蕭銑那邊,根本沒他們什麼事兒。
“殿下,臣有一事不明。”一人從隊伍中站出來,躬身行禮。
“請講!”楊侗鼓勵的看着對方。
“多謝殿下。”那名士子躬身一禮後,朗聲道:“殿下的詩文集臣等不說人手兩三本,但一人一本卻是有的。”
衆人全都點頭。
楊侗失笑道:“那是王妃她們將我平時練字用的作品整理成冊,是給我的一份禮物,大家都不必當真!你們家境並不算好,莫要因爲那是我楊侗的東西跟風購買,一切要從自己的承受能力考慮。”
“多謝殿下。”衆人感激道。
“請繼續!”楊侗向那名士子說道。
“喏!”那名士子道:“殿下的詩賦文章臣皆有精讀,任何一首詩、一篇文章,都是千古名作。”
楊侗微微一笑,諸多神人的神作,能不是千古名作嗎?
“臣要說的是,殿下自己是文人中皇帝!可爲何,不管是科考題目,還是培訓班所授課程皆以治理地方爲主呢?臣不是說治國之道不好,但治國之道並非是所學的全部,然則殿下何以只以治國量才呢?”
“這個問題問得相當好。”
楊侗先是稱讚了一句,接着說道:“其他學問也很重要,但我以爲人生有限、學海無涯,一個人不可能面面俱到。官員的使命是治理一方百姓,所以除了治理國家之外的其他學識都是次要的,而百姓呢?他們關心的是一日三餐、吃飽穿暖,關心的是地方官員能不能帶領大家致富,百姓連字都不認識,你跟他們講四書五經等玄奧經學,他們也不懂!說到這裡,我反問大家一句:諸位以爲聖賢之書能令百姓安康,豐衣足食嗎?”
“這……卻是不能,但聖賢之學在與教化,而非……”那士子想要解釋,卻被楊侗生生打斷了。
“聖賢之道能教化百姓不假,但我要再次強調一下:官員的首要任務是讓一方安泰、百姓殷富,若連飯都吃不飽,又有誰願意聽聖賢之學?”
楊侗威嚴的目光看向衆人,沉聲道:“聖賢之道、詩琴書畫可以讓人修身養性不假,但爲官之道,卻要爲百姓做實事、爲朝廷分憂,尤其是時逢亂世,我需要的是能夠治理天下的人才,而非誇誇其談的空談之輩,所以大隋官員一律以務實爲主。”
“臣受教!”那名士子不再多言,躬身一禮之後,退回隊列。
“百姓確實需要聖賢之道、詩琴書畫,可那是解決溫飽、家有餘糧閒錢、認識文字之後,他們才考慮的事情。百姓需要什麼,我說的不算,你們說的也不算,只有百姓自己說了算。我認爲諸位到任之後,第一件事不是考慮如何如何當好一地之官,而是以平民百姓的身份走訪民間,詢問百姓的意見,只有聽到百姓心聲,諸位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應該怎麼做,聽多了,自然就豁然貫通。諸位千萬要記住:坐在官衙之內,是治理不好地方,是當不好官員的,所以,諸位必須走出去聆聽百姓的聲音!”
“喏!”衆人躬身應命。
“殿下,臣亦有一問。”另一人出列躬身道。
“請問!”楊侗點頭道。
“據臣所知,此番我大隋收復五郡,並拿下了明月郡,一共加起來不過是六個郡。按理說,不需要這麼多人才對啊。”
“三個方面:一、文武二帝時期,我大隋官制是任期三年,不得在當地連任,然路程遙遠的地方,官員一來一回,幾乎有一年時間花在路上,因此我將任期改成了五年一任,但是爲了考慮到能力問題,所以每名官員都有一年實習期,合格了才能接着將本職當滿,否則便撤職。而涼州等地比較遠,若是有人因不合格被撤職了,該職便會長期閒置,一個地方缺少官員肯定不行,故而一次投入了兩倍官員;
二、絲綢之路一旦開啓,往來的各國商旅將會連綿不絕,在行商途中難免發生糾紛,這就需要我朝官員出面調解;
三、我大隋以後會在西域諸國各駐三名正副使節,這些使節將代表我大隋與各國及時溝通,爲我大隋牟取益處。我讓你們在絲綢之路上與胡商溝通,真實用意是讓你們得到鍛鍊,爲以後進駐西域各國積累經驗,到時,各國使節將從你們之中選拔出來,期限依舊是五年,期滿回國。”楊侗微笑着看着羣臣。
此言一出,滿朝譁然。
下一刻,所有人都激動了。
張騫、班超出使西域,他們的偉大事蹟至今依舊津津樂道,而如今,楊侗卻給了他們一個名垂青史的機會,這也讓大家有了更崇高的奮鬥目標,一個二個都異常興奮。
“諸位若是還有疑問,不妨一一講來。我都會給諸位一個滿意的答覆。”楊侗微笑的看着衆人。
一羣人紛紛搖頭,之前的兩點,便是他們最在意的兩點,前者是長期之不解,而後者則是未來,如今楊侗都給出瞭解釋,心中的疑慮也就消除。
楊侗見狀,朗聲道:“張掖、敦煌、伊吾、鄯善、且末、明月六郡偏遠,但各地都有開發的價值和潛力。所以,我要將之一一合理的利用起來。雖說環境也相當惡劣,卻也是建功立業、證明自己的好地方。若能將一個荒蕪之縣富足起來,其功勳要遠比治理富足之縣功勳大,也更能證明自己的能力。”
“因爲富足之地只需按部就班即可,就算治理得再好,其潛力也早已窮盡,體現不出你們自己的價值和才能。將夠將偏遠之地治理好的人,纔是真正的人才,也纔是我真正需要的棟樑之才,我認爲這些地方是一塊上好的磨刀石,這未來的五年中,諸位就在邊地好生證明自己,望諸君共勉。”
“臣等必不負殿下所託!”衆人連忙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