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陽殿國宴持續到了傍晚方纔結束,國宴之上,楊侗按照後世的商業宴會標準,當衆饋贈了回禮,當然全是號稱琉璃的玻璃製品。東方琉璃是傳統文化藝術的結合,色彩流雲漓彩、美輪美奐;品質晶瑩剔透、光彩奪目,是東方人的精緻、細膩、含蓄體現,是思想情感與藝術的融會。
各色製品一一呈上時,其流光溢彩、變幻瑰麗的神奇色彩,直把在坐男女晃花了眼。
楊侗也不是一視平等,按親疏回饋,比如說吐蕃代表祿東贊得到的就是大路貨,是一套酒具,跟隨隋軍入朝請罪的吐谷渾代表是一樣的,焉耆國王、龜茲國王等西域各國、新羅王女、阿史那思摩得到的琉璃不但多,而且都是各異的精緻製品,在這些國家身上,顯然是花了心思,這也是讓其他人知道這些國家是楊侗重點‘客戶’。當然,楊侗也會好心提醒,說是類似商品在北市皇家商鋪——供銷社有賣,當這些人去看的時候,會發現要買的奢侈品很多,樣樣都想買,但卻不是他們手中的錢財能夠買得到全的,怎麼辦?各國都有大商旅在洛陽,到時候,恐怕只能向這些商旅借錢了。
也是在這次國宴,楊侗提出了‘大使館’的概念,並明確的它的職能,現在的國際形勢不像21世紀那麼複雜,其職能大多是與所在國官方聯繫,代表本國商旅發聲。
對這個,西域各國倒是十分熟悉,因爲大隋就在他們的國家設有,也知道它的作用巨大,能夠加強雙邊關係。只是大隋這邊,卻沒有他們的大使館,國君當場表態,會派選重臣入駐,而一些代表本國出使的重臣則多了些心思,打算回去以後,向國王爭取這個職位,洛陽的繁榮讓他們大有‘樂不思蜀’的意思。
亂哄哄了很久,宴會方纔徹底散去。
而當楊侗和衛鳳舞到了徽猷殿時,殿內燈火通明,夫妻二人剛邁進大殿,就看到兩名太皇太后、兩名太后、南陽公主、廬江公主和幾名皇妃嘰嘰喳喳的說着些什麼,不時發出陣陣笑聲,楊侗的幾個兒女在殿內奔跑嬉戲,而大殿一角還擺着十多隻怪模怪樣的箱子,從外觀上看,這些箱子充滿了異域風格。
“參見夫君、大姐!”
“參見父皇、母后!”
見到帝后到來,衆人紛紛行禮。
“這裡不是前朝,一家人不必拘禮。”楊侗就座之後,望着這些箱子,半醉半醒的笑着說道:“別人說‘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朕這算什麼?這叫‘人在朝中坐,利從天下來。’”
衆人聞言皆笑!
說起這事兒,還得提起入朝的使者說起,在這些國家中,有兩個國家比較特殊,那就是象雄和吐蕃,這是大隋西邊的一對死對頭。
吐蕃的朗日贊普這些年取得了傑出的軍事成果,此時的吐蕃王國正處於從部落聯盟制向皇朝集權制的過渡時期。但是這個朗日贊普爲首的吐蕃王國,還沒有做好從一個將順其部落聯盟向一箇中央集權的帝國結構的變化,朗日贊普也無法控制這種從分散到整合、從放鬆到集中的劇烈變化,更沒有大統一王朝的文明底蘊,所以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去整合各方勢力,更不知懂得治理,所以在他統治下的吐蕃王國跟以前的東西突厥一樣,強也只是靠他這個強者的個人威望來控制各部,可只要這個強者死了,部落制聯盟的本質就會暴露出來。現在的朗日贊普,就跟始畢可汗一樣,他沒有去管內部,而是看到一個國家就想着去征服。
在他想要征服的對象之中,就有吐蕃以西的象雄國,象雄這又叫羊同,和土豪一般的吐蕃相比,象雄是正兒八經的的文明古國,至今已經有兩千多年曆史,是一個有自己文字的集權制國家,他們也並非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國家,其與中原、西域等地都有交流。
但是,這個國家信奉的卻是佛教,象雄佛法既是象雄文化的核心,也是藏傳佛教的源泉和一切佛法的總根源。而當一個國家,全民信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教派時,這個國家軍隊的戰鬥力可想而知。因此,這個底蘊深厚的國家,理所當然的成爲吐蕃攻打的重點對象。可是在國家生死存亡之際,佛也發威了。由於這是一個傳承久遠的國家,皇室對於國家有着極高的威望,一聲令下,舉國青壯放下佛經,拿起戰刀就跟吐蕃幹上了。
這也使兩個國家常年處於戰爭的狀態,朗日贊普爲了加快統一週邊國家,決定暫時放過頑強抵抗的象雄一馬,全力向東,爲保大後方的穩定,想把自己的親妹嫁給象雄新主李迷夏,企圖通過“夫人路線”來控制象雄內政,最好是能夠誕下王子直接繼承王位,這樣就可兵不血刃的佔領象雄了。可人家李迷夏也是一個英武的英主,更不是傻子,老子不要你妹妹,別跟老子搞這一套。
朗日贊普無奈,那行,你不要我妹妹,那我要你妹妹好了。
李迷夏只有一個妹妹李圖曼,珍愛十分,一聽朗日贊普如此過分,頓時炸毛了,甭管你狗兒的朗日兵鋒有多強盛,老子就是不怕你,想要娶我寶貝妹子,門縫都沒有,咱們就接着打下去好了,就算老子打不過你,也能在你身上咬下幾口肉。
於是,豁出命來的李迷夏就和朗日贊普卯上了,再加上吐蕃此時的重心在東方,所以雙方打得難解難分,這也是吐蕃爲何要聯手吐谷渾,分食党項的主要原因。
戰爭說到底,拼的就是國力、家底,誰的家底厚、國土面積大、人口多,象雄國小民寡,國土面積不及吐蕃的三分之一,且軍隊當高僧久了,沒有什麼善戰之將,怎麼可能是一直打打打的吐蕃軍隊的對手,即便偶爾贏了一回,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慘勝,打了這麼多年仗,象雄的家底差不多拼光了,所以李迷夏聽說大隋的風采之後,派遣使者奉公主李圖曼入朝,請大隋皇帝主持公道,保存象雄國祚。
而朗日贊普聽說李迷夏遣使入隋,且以自己的妹妹爲首,於是他也派遣吐蕃新秀祿東贊,護送長子達贊乾布帶着一支使節團入隋,他的目的無非是想破壞李迷夏的心思,以免強大的大隋拖住吐蕃雄霸高原腳步。
這兩個使團差不多是前後腳到的洛陽,也不知是併入禮部了的鴻臚司官員有意,還是象雄和吐蕃八字不合,兩國使節團居然被安排成了鄰居。
開始的時候雙方只是冷嘲熱諷的打嘴仗,可幾天時間下來,兩家都罵出火來了,今天一大早,雙方就約起了架,各出十名勇士到定鼎門單挑,結果自然是死掉了十個,巧合的是各死五個,這又打了一個平手。
結果,達贊乾布居然跳出來,向象雄公主李圖曼發起了單挑之邀,這讓圍觀的大隋百姓相當鄙夷、唾棄,你一個五大三粗的傢伙,這麼向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能不能別這麼不要臉啊?誰料李圖曼是一個小辣椒,她不僅應戰,還砍掉達贊乾布一條胳膊,直讓吐蕃丟臉丟到大隋來了。
當然啦,這也是和鴻臚司官員、看管隋軍故意放縱的結果,對於大隋官、兵來說,這大冷天的看着一夥外國人,不僅冷、還無聊。吐蕃和象雄是狗咬狗,一不牽扯到大隋百姓,二有熱鬧可看,所以死一些蠻子對於他們來說一點都無所謂,津津有味的着着他們罵戰、單挑。不過畢竟出了人命,連吐蕃贊普的長子都掉了一條胳膊,鴻臚司自然要上報禮部主官張宣,而擺在地上的這些箱子,就是象雄公主趁着楊侗單獨召見之機,送給宮廷女性的禮物。
象雄國傳承了幾千年,對後/宮路線這一套相對捻熟。
“地上這些,是象雄國公主李圖曼送給你們的,正所謂不,天降之財人人有份,呆會兒,勞請皇祖母分了。”
說着,楊侗的目光看向了蕭後,都已經是有重孫子的人了,可她還是雍容華貴,芳華絕代,歲月似乎尤爲鍾愛於她,至今依然美得近乎妖孽!僅從外表上看,頂多認爲她是三十出頭,誰會想到她是一個快到六十的人呢。
後來楊侗發現另外一個蕭後也是如此,於是他好奇的問了下蕭月仙,才知道蕭氏嫡系有一套自內而外的保養秘方,男女皆用。仔細想想,楊侗發現不僅是蕭銑年輕帥氣,便是多年不見的蕭瑀也是這般,於是就讓她寫下方子,給他的一堆老婆按方使用,這樣就使蕭氏保養秘方,理所當然成爲楊家的了。
“好的!”蕭後微笑着應了一聲,在這家裡,她的輩分最高,楊侗和衛鳳舞對她十分尊重,讓她十分高興。
長女楊襲芳這時候跑了過來,插話道:“父皇,我也有份嗎?”
在她的眼裡,時不時得到父皇賞賜的母后、母妃、姑奶奶她們個個富得流油,而他們兄弟姐妹的賞賜雖然也不少,但他們都是小孩子啊,父皇賞賜的都是好吃好玩的東西,從來不給金錢,即便是給了稀奇古怪的珍寶,轉眼之間就被她的母妃盧清華沒收了,說是幫她保管,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一問妹妹楊蕙、弟弟楊崢,才知道他們也和自己一樣,父皇賞賜纔到手不久,就被母后沒收乾淨,理由同上。
“都有都有!”楊侗很大氣的說道。
“父皇萬歲!”
在楊襲芳的帶頭下,一堆小孩撲向了了楊侗。
這個啃臉,那個咬鼻子。
“別動!別動!別動……要吐了!”
楊侗今晚喝了不少,雖然他喝的是葡萄酒,但人人敬了一杯,就構成龐大酒精量,大天半下來,也喝得半死,被一堆萌娃壓到身上,差點就噴了出來。這些孩子一聽,嚇得嘻嘻哈哈的全跑掉。
“雖然是國宴,但你也不能喝這麼多呀!”
不待他人反應,楊沁芳跑到了楊侗的身邊,聞着楊侗身上的酒味,不由埋怨了起來。
一時之間,除了追逐玩鬧的孩子,大人們面面相覷,臉色都變得怪異起來,這種事情,理應由楊侗的一後五妃來做,可是楊沁芳這個當姑的,卻搶着來了。
衆目睽睽之下,只見楊沁芳手腳麻利的倒着醒酒湯,小心翼翼的吹了幾口,一勺一勺的往楊侗嘴裡灌,動作、表情相當溫柔,活脫脫像個小媳婦似的。
兩位蕭後相顧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抹濃濃的憂色。
楊襲芳是楊侗寵大的,衛鳳舞、長孫無垢她們雖然覺得不合適,可也不會多想其他,只以爲楊沁芳與楊侗親近所致。但楊沁芳的一些細微變化,但瞞不了與她最親近的兩位蕭後,聯想到楊沁芳死活不肯嫁人的執拗,以及當了楊侗親衛之後,時不時發呆傻笑等等跡象,兩人就知道楊沁芳有心上人了——而這個男人,無疑就是楊侗。
兩人看着行徑古怪的楊沁芳,又半醉半醒的楊侗,不禁撫着額頭嘆氣。
頭一次覺得自家孫子太優秀也是一種煩惱,誰都不是瞎子,有權有勢又有才的好男人誰不喜歡?如果是別的女孩,她們也樂見其成,畢竟皇室子嗣太多單薄了,可喜歡楊侗的,偏偏是楊沁芳,這就讓人難爲了。
在這古怪的氣氛當中,一名女官快步而來,斂裾一禮,向楊侗稟報道:“聖上,黎國公有十萬火急之事,前來稟告。”
“什麼?”
楊侗頭腦有點暈,聽不太清。
“右衛大將軍、黎國公沈光有十分火急之事,求見聖上!”女官又說了一遍。
“哦?”
楊侗爲之一愣,道:“他在哪裡?”
“同明殿!”
同明殿是皇帝找個別談話,或是臣子等待接見的地方,在它東邊是舉行常朝的宣政殿。常朝,也就是每天舉行的朝會,人數少而級別高,是君臣辦實事的一種朝會。
“讓他到東上閣等朕!”紫微城太大了,從徽猷殿到同明殿有很長一段距離,平時也就罷了,楊侗現在酒勁發作,懶得多走。
“喏!”女官行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