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楊沁芳、陰明月一人兩個望遠鏡的看個不停,楊侗不禁笑了起來,對於她們二人來說,望遠鏡是一個難以想象的寶物,然而到了楊侗這裡,不過是在適當的情況下推動一把而已,玻璃既然可以量產,想要打磨出凸透鏡、凹透鏡也只是隨口的事,隋人之所以想不到把玻璃拿來這麼用,主要還是人類的思想受限於見識,沒有得到解放,他們對於新事物只會被動授受,而不是發揮人類的主觀能動性,去挖掘和剖析其中因果。就拿印刷術來說,人們天天使用印章,卻沒想過以這種方式去印刷書籍。
認真一回顧,楊侗才發現自己做了很多事情,比如說玻璃、比如說犁、紙張、書籍、印刷術、墨汁、精鹽……還有閹割式養豬,能夠讓廉價味美的豬肉進入千家萬戶,補充人體所需能量,豬肉的廣泛出現,讓大隋民衆身體更加健壯,生出的孩子抵抗力更強,人口更多,而人口的增加,也爲將來開發大江南、嶺南,以及佔領域外疆土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至於水泥,也在開天院的研究之中,如果此物出現,那對這個時代,將是一個飛躍式的發展。
這麼梳理下來,楊侗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人爲的推動了科技和社會的發展,很多東西都得到跨越式的發展,大隋會不會因爲自己的出現,提前幾百上千的完成轉變呢?這不是他想要考慮的事情,只因他只有幾十年的生命,而且還是一個帝王,所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他楊侗還沒有閒到天天泡到工部、開天院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一顆種子,引導能工巧匠的開拓思維,想前人之不敢想、不會想。至於以後能夠發展到什麼地步,那還得看後人怎麼去做了。
隨着各種新式物品進入千家萬戶,這也讓商業產生出了巨大的利潤空間,目前,這些物品大多由供銷社來販賣,並由屬於皇家的商部帶去西域、突厥、高句麗等國,從而實現了擷取各國財富爲隋所用的目的,但楊侗知道供銷社這個‘鐵飯碗’遲早被自由經濟所取代,隨着日後商業的發興盛,問題也會越來越多,配套的法制也要逐步跟上,不過那時候,朝廷要取到的作用是監控、調控物價、把控產品質量問題,產品方面可以都放開手腳,只因朝廷始終是管理者,而不是商業遊戲的參與者,就算日後有大商興起,楊侗也絕不容許任何一行,出現全面壟斷的而已,不過這統一天下以後要考慮的事情,眼下,楊侗需要這些東西爲自己帶來源源不色的財富,實現國強民富的目的。
大隋農業方面,隨着大量耕牛、駑馬的投入,已經不需楊侗再去主推,因爲工部在嚐到甜頭之後,已經學會主動研究改良各種農具了,這是思想上的釋放,楊侗樂見其成。
很多時候正想把負責天空的開天院區分開來,既專門研究農具種的、也有專門研究武器裝備方向的……雖說最終還是打不破時代的束縛,依舊是冷兵器作戰模式,但如果開天院能夠讓弓箭拉弦更省力、射程更遠、武器更鋒利、鎧甲更堅固,那已經是一個總體的提升。
然後再還分出民生方向的,設計一些精巧實用的物品,比如早已出現的桌椅,就很實用,比跪坐舒服、健康。這樣的區分,將會隨着開天院研究進一步發展而逐漸豐富,進一步豐富百姓之所需。
在楊侗的規劃中,除了軍用之物以外,民生方面的技術出來以後,不會太過保密,畢竟在朝廷方面而言,這些日常技術能夠受益的還是百姓,朝廷要做的就是規定物價和稅收。
這些技術都是朝廷爲主體而研究出來的,以後賺的越多的行業,需要付出的稅收也會越多,這也是限制豪商膨脹的一種手段,這算這是一種最原始的手段,但是對於這個時代已經足夠了。
見到楊沁芳、陰明月從漫無目的張望,演變成了瞄準同一個方向,並開始八卦的時候,楊侗煞是不屑的搖了搖頭。想當初,讀大學的時候,他所在的宿舍就有一架高清望遠鏡,一到夏天夜晚,連帶隔壁宿舍的同學也跑來,瞄準着幾十米外的音樂舞蹈學院女生宿舍樓,搶着觀看女生跳舞、玩內衣秀,那才叫纖毫畢現、美不勝收。
又叮囑兩人保守秘密之後,楊侗離開了乾陽殿。再過不久就是大戰到來,他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
當他到了宣政殿的時候,朝中文武已經濟濟一堂,各郡太守、各種將軍赫然在列,殿內此時正吵得不可開交。他們今日討論的不是其他,而是今年打誰?又怎麼去打?
大隋王朝已經磨刀霍霍,準備一鼓作氣打垮所有敵人,可是直指南方還是揮師向西,又成了大家爭執不休的話題。首先是南方的李密,已經在大年初一這天登基爲帝,和當初的李淵一樣,他不僅大封羣臣,還很陰險的給江南沈家、王家、謝家、陸家、顧家等等江南士族派送各種國公、開國郡公、開國縣公、開國縣侯、開國縣伯、開國縣子、開國縣男,目的何在?自然是把這些人全部綁上魏國的戰車,迫使他們跟魏國榮辱與共,李密現在把各種官職、爵位都傳檄天下,純粹就是在告訴楊侗,這些江南士族已經是魏國的臣子了,你只管殺好了。被李密搞了這麼一手陽謀,這些江南世家想不認賬都不行了。
這是李密針對內部不合的問題而弄出來的一大手筆,與此同時,他還清查人口,主查對象是躲避戰亂而逃往江南的北方人,這些人是李密的重要兵源之一,一些世家也無奈的把自己的家僕給了李密,他們害怕隋軍到來之後,會借李密之詔令來屠殺自己。他們現在都不想死,所以只能跟李密一起幹,如果李密贏了,沒準還真能當上開國功臣。
對外,李密也有大動作,暗地裡和李唐結盟,聯合抗隋,同時,徵召臣服於他的孟海公率兵北上,但孟海公生怕自己羊入虎口,以生病爲由反覆搪塞魏使,拒不入江都面見李密。李密大怒,命大軍出師討伐,雖然被臣僚攔了下來,但李密火氣尤在,專門遣人去看孟海公是真病還是假病。
孟海公一怕李密收繳兵權,然後卸磨殺驢;二怕前方的李密被隋朝殲滅,導致他承受大隋的攻擊;其三、又不願和李密開打,只得繼續裝病,反正是各種推諉搪塞……但李密一方面不是傻子,二方面也怕他在和隋朝交戰之際,孟海公從背後捅他一刀子,惱火之下真就遣軍前去,意圖以雷霆之勢殲滅孟海公這個‘亂臣賊子’,孟海公不甘坐以待斃,也遣軍與魏軍對峙,雙方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得到這個消息,大隋朝野欣喜若狂,一些人以爲大隋應該趁南方內亂出兵,一口氣把李密、孟海公給端了。至於李唐,正處於窮困潦倒的動盪之際,國力孱弱到了極致,只需派遣一支偏師騷擾即可,等到大隋殲滅李密、孟海公,統一了南方,李唐彈指可滅。
而以李靖爲首的軍方則一致認爲趁他病要他命,先西后南,幹掉李淵之後,再從西方、北方對李密、林士弘出兵,至於孟海公和馮盎則留到最後。
這一主張得到很多的官員支持。他們認爲大隋充實河西、關中、荊州邊防,大隋的十一大軍團,就有五六個用來防禦李唐,兵馬部署、將士演練、糧草供給都是爲了殲滅李唐而準備,大隋積蓄瞭如是之多的力量,等的不就是殲滅李唐嗎?如今李唐孱弱,正是大隋的機會,不該倉促改弦更張,關鍵是李唐從來不是安分的角色,如果給了它喘息之機,在大隋攻打李密、林士弘之時,它忽然攻打南陽、南郡,又該如何?
看着一干大臣吵得不可開交、爭得面紅耳赤,楊侗無語的搖了搖頭,今年主打李密、林士弘、孟海公、馮盎之決策,是他和重臣決議的結果,之所以擺出一副滅李淵的架勢,還是爲了實現戰略欺騙,這種事情的人越少自然越好。不過見到大家如此上勁,楊侗也沒有阻止,最好讓他們繼續爭執下去,等到各種理由散佈出去,李密會更加相信大隋打李淵,說不定真就和孟海公幹上了,這樣的話,就爲接下來的戰爭提供了各種便利,如果兩人搞得兩敗俱傷再好不過了。
一番爭吵無果之後,被楊侗推出來當‘托兒’的兵部尚書李靖提着乾啞的嗓子,大聲咆哮道:“李密要打隨時可以打,但李淵卻不是這樣,如果失去荊襄,他有巴蜀爲基,而巴蜀四周都是高山,而其內,卻水陸交通便利,土地肥沃,無旱澇之飢,用諸葛孔明的說來講,就是‘益州隘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這樣一個外有山川之險、內有天府之積的的地方,只有極少數幾個地方可以通行,只要守住幾個關隘,我軍很難攻打進去,如果我軍在此僵持不下,不但是李淵閉關塞而發展,便是李密也能借機統一南方,李淵如今在其治下弄得天怒人怨,不趁此機會滅了僞唐,難道真要等他喘過氣來,從容在巴蜀佈防嗎?”
不得不說的是,李淵在年後這幾天也沒有消停過,先是對兵制進行了整改,然後收回很多皇族田地,處置了一批名聲不佳的地方豪強,將這些田地分配給了有功將士,這些措施的效果不錯。與此同時,他還以襄陽爲中心,將佛門土地和財產全都收繳國庫,然後把油光滿面的和尚分配到了各個軍隊之中,這也讓李唐引起了不小的動盪…李淵深知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所以他的所有改革措施都十分冒進,引起了佛門和本地豪強的強烈不滿。
乍一看來,李淵所幹的事情幾乎與楊侗沒有多大區別,但楊侗是在消除外患的同時於國內搞激進改革,李淵現在卻不行,能夠供他利用的國力和時間很少,而且他的掣肘太多太多,以李唐朝廷實力和他個人威望,都很難幫他做到與大隋齊頭並進,於是其境動盪自然就開始了…李靖雖是‘托兒’,但他所主張的‘趁他病要他命’,並非是在無理取鬧,而是真的具備操作性,所有得到大多數人支持。
魏徵說道:“李尚書此言差矣,且不說李淵的治水防線對我大隋防範甚嚴重,在舂陵、襄陽、房陵、西城等邊郡皆屯有重兵,一時很難攻下,而且李尚書方纔也說巴蜀道路艱險、關山難渡、易守難攻,如果戰事僵持,我軍陷於巴蜀四周,那時再難回頭了,如果李密此時統一南方,將林士弘、孟海公等勢力擰成一股繩,北伐中原、西進荊襄,難道我們真要兩線作戰嗎?照我看,僞唐現在自顧不暇,分不出精力支援李密、林士弘等人,所以我們應該集中實力,將他們殲滅,最後從容收拾有四塞之險的李淵。”
“魏尚書此言差矣!”李靖反駁道:“佔領一地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當地士族是否接受、民衆是否擁護、官員是否忠誠、軍隊糧食怎麼解決都是大問題,當年楊玄感佔領中原大部,中原人肯接受他嗎?沒有。最後還不是以一敗塗地而告終了嗎?還有蕭使臣內附上來的荊襄地區,我大隋目前也只是對疆土佔領罷了,但是在人心方面,還沒得到真心的控制,如果沒有兩三年時間的耕耘,很難實現人心上的大一統。還有虎牢關以東的中原地區的百姓,其實比較認同瓦崗的,要是瓦崗軍還在,我們絕對不像之前那麼容易。”
魏徵沉思片刻道:“這麼說來,李密離開中原其實失策了?”
“恰恰相反!”李靖笑了一笑:“翟讓雖然是一個小富即安的人,但他爲人仗義,他所信奉的原則是有肉一起吃、有錢一起花,打土豪劣紳、強奪官倉,然後把糧食分給貧窮百姓,所以被他掌控過的中原百姓對翟讓時期的瓦崗軍十分擁護,他所執行的戰略,與我大隋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李密認爲翟讓得罪地方豪強、關東士族,成不了氣候,所以在翟讓死了以後,全面倒向士族,與懷念翟讓的百姓漸行漸遠,導致他在中原呆不下去,只能遠走江南,一方面是避開我大隋的兵鋒,另一方面是尋求南方士族的支持。但事與願違,南方士族極度排外,把他當作入侵者,覺得李密帶去的只是戰爭,所以之前沒有一姓支持。如今雖然以陰謀逼迫南方士族支持,但強逼而來的終究不是王道,這種矛盾和隔閡遲早會爆發出來。從地形上說,江南水網縱橫,打起來未必比巴蜀容易。另外,李密和孟海公紛爭不已、劍拔弩張,但如大隋兵至,必使二人同仇敵愾,共御大隋,這就間接幫了李密的忙,而李淵也得到喘息之機,所以柿子挑軟的捏,先打孤立無援、怨聲載道的李淵乃是上上之選。”
“況且我朝爲了殲滅僞唐,早已籌措良久,在與僞唐接壤的各處關隘均有糧草,在其內又有多年滲透經營,對其各處駐兵瞭如指掌,正可藉此機會西征,解除生死大敵之後,再仿效先帝滅陳之戰,順江而下,一統天下。”
楊侗聽着兩個‘托兒’爭執不下,理由都很充足,搞得像真的一樣,心下好笑的故作權衡一番,道:“這麼爭執下去也不是辦法,李尚書、魏尚書各將理由羅列出來,上元之後再一一探討,至於攻打誰,等房尚書出使歸來再說。”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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