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汗!鐵勒人不忠!”
散會後,始畢可汗的長子阿史那·什鉢苾對父親說道。
“你都看出來,我又豈能不知。”始畢可汗對長子兒子的敏銳洞察力很滿意,可也是毫無辦法。
鐵勒諸部向來是牆頭草,誰強他們服誰,這些年東西突厥並立,鐵勒諸部左右搖擺,一會投西突厥,一會又降崬突厥,甚至還時常自立爲汗。
“同羅都已經老了,我一點都倒不怕。可是薛延陀部的乙失鉢和契苾部的契苾雅哥桀驁不馴,年輕力壯,野心勃勃。他們幾年前就自立過,實力又是鐵勒諸部中最強的,需要當心。”
阿史那·什鉢苾對父親的話也很贊同,“他們敢對父汗不敬,讓我去把他們腦袋砍下來!”
“用不着我們動手,可以借刀殺人。”
“借刀殺人?”阿史那·什鉢苾不解。
“你可知道南隋楊廣爲何要興師動衆的打高句麗這個彈丸小國?”始畢可汗忽然問了一句。
阿史那·什鉢苾說道:“楊廣好大喜功、剛愎自用。”
“不是!”始畢可汗搖頭道:“南隋有個關隴權貴集團,他們的實力深入到隋朝所有軍隊,只要他們想反,隋朝瞬間就會改朝換代。楊廣害怕自己死後,他的子孫無力制止,所以才三徵高句麗,企圖藉助戰爭,將關隴權貴集團消耗掉。關隴權貴集團是隋朝最大的隱患,,而在突厥,對我阿史那家族來說,最大的威脅即是鐵勒。”
阿史那·什鉢苾恍然道:“父汗是想學楊廣,借殺虎關把鐵勒實力消耗掉?”
始畢撫着兒子的頭髮道:“正是如此,我不準備把鐵勒的兵馬帶回去,他們的人太多了,兵馬太強了,他們在殺虎關下死完纔好。”
始畢可汗話裡透着無情和冷酷。
鐵勒人也稱爲狄歷、丁零、敕勒、高車。最早,鐵勒人生活在大鮮卑山一帶,也就是大興安嶺一帶。
後來不斷的遷移,如今東西突厥都有鐵勒部族。土拉河之北有僕骨﹑同羅﹑韋紇﹑拔也古﹑覆羅……從哈密到焉耆北天山附近有契苾﹑烏護﹑紇骨等……阿爾泰山西南有薛延陀等。中亞鹹海﹑裡海一帶有訶咥﹑蘇路羯等。西亞東面有阿蘭等。貝加爾湖南有都波等。
他們分佈之廣,部族之多,都十分了得。
“那豈不是要自削實力?”什鉢苾問道。
“草原歷來是強者爲尊。只有自己實力強大了,才能鎮得住諸部。我們強大鐵勒人才會臣服,如果我們弱,他們強,那麼他們會毫不客氣的把我們取而代之。你三叔阿史那咄苾對我一直不服,近來不僅與隋朝來往頻繁,用戰馬購買了大量的先進武器,現在更是以室韋不安爲由直接不來了,不臣之心可見一般,而我得到消息說,他秘密和鐵勒諸部首領洽談過,這鐵勒諸部實力強悍,如果再加上老三,那麼我們的勝算將會大大降低。”
始畢可汗知道殺虎關難攻,他也沒打算真的從殺虎關南下,他在軍事會議上的強硬態度,其實不過是借大隋之手,削弱鐵勒諸部的實力而已。
今天他點同羅部的將,其實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鐵勒對突厥威脅最大的其實是契苾部和薛延陀部,其中契苾部實力最強,但他沒先奔着他們去,而是衝實力較弱的同羅拔都去。他決定去其枝葉,再啃契苾和薛延陀這兩塊硬骨頭。
“明日,我會令同羅部攻城,他如再拒絕,我便堂堂正正的斬殺同羅都,併吞並他的部族和兵馬,之後再令契苾部再攻城。”
殺雞儆猴,然後再來個借刀殺人。
“父汗,如果我們在殺虎關下耽誤太久,損失太多,會不會影響父汗的威望?”
始畢可汗哈哈一笑:“我們草原的威望來自於實力,別的都是廢話!我只希望殺虎關守將能一直守下去,等到消滅了鐵勒人的實力,我們就馬上撤回汗庭,然後再以復仇爲名,發動鐵勒人來攻關。”
“父汗不是說三叔打算自立爲汗嗎?如果父汗如此循環往返,他會不會勾結鐵勒人造反?”
始畢可汗不以爲然的道,“咄苾是我兄弟,我太瞭解他了,野心大又桀驁,就算真自立也有可能,但只要我沒死,他就會乖乖向我臣服。”
“至於借刀殺人,確實會使我突厥力量削弱,但是這也不用怕。因爲對我們威脅最大的隋朝已經是一個外強中乾的空殼子而已,不用我們去打都會崩潰。當年楊堅對我們執行離強合弱之計,讓我們內訌不斷。現在我就是學他們的辦法扶持劉武周、樑師都等人的,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來找我、求我。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起兵南下,而是把突厥整合成一個上下齊心的偉大汗國。隋朝一亂,他們這些野心之徒就會自相攻伐,等到他們拼得你死我活,上下一心的突厥就可以揮師南下,從而入主中原。”
……
翌日清晨!
始畢可汗走出王帳,數十名附離齊聲行禮。
突厥兵制比較簡單,只有拓揭、侍衛之士、控弦之士三種謂稱
附離是從昭武九姓中選拔出來的精兵,突厥上下重視胡人,將最驍勇胡人戰士組成小規模的軍隊取名拓揭擁有着無比強悍的戰力;侍衛之士謂之附離,也是狼的意思,寓意爲狼氏族的親兵,是草原大小可汗酋長的扈從隊伍,在突厥創業時代有過汗馬功勞,是經驗十足,身經百戰的戰士。
而控弦之士其實就是能上戰場的人,突厥民風彪悍,每一個成年男子都是強悍的戰士,故而人口不多卻能輕易聚集數十萬的控弦之士,相比前面兩者,控弦之士固然具有一定的戰力,但始終不是正統兵士。
“令同羅都率本部攻打殺虎關!”
傳令兵沒多久去而復返,說同羅都拒絕出戰。
始畢可汗冷冷一笑,“召集諸部酋長再議軍務,我倒要聽聽他要如何來解釋抗令不遵。”
不一會兒,諸部酋長全都趕來中軍。
王帳前,始畢可汗冷着一張臉,手按着金刀站在那裡。
契苾雅哥小聲向和乙失鉢說道,“我們都不過去,看他怎麼下臺。”
同羅都冷冷的跟始畢可汗行了一禮,然後就站到一邊。
等所有人到齊,始畢可汗一揮手,頓時大隊附離狼騎衝了上來,直接把同羅都按倒在地。
“同羅都,你幾次三番抗令不從,本汗豈容你三心二意。來人,推下去斬了!”
契苾歌愣和乙失鉢等人駭然的紛紛求情。
可始畢根本不理會,片刻後,同羅都的首級被端了上來。
“同羅部抗命不遵,等同叛軍!把同羅都的首級扔到他們營地去,本汗再給他們一個機會,現在去攻城,那麼還可以將功贖罪,否則,殺無赦!”
於是,一萬八千餘名同羅部兵馬被趕到殺虎關前。
號角吹響。
他們身後一排排滿弦的弓箭手,前面是五丈高的殺虎關。
稍一猶豫,始畢可汗便派人向同羅軍射出一波箭雨,立時射倒數百人。
在強權之下,同羅軍只得硬着頭皮開始攻城。
狹小的關不過三百餘步,他們除了簡易的梯子,什麼器械都沒有。
只得以弓箭掩護一部份人扛着梯子去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