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正倫是一個相當有才華的人,早在仁壽四年與兄長杜正玄、杜正藏一同考中秀才,他善寫文章、精通佛典,後被授爲羽騎尉。當時只取秀才十餘人,而杜家卻一門三秀才,因此受到時人稱道。不過上天是公平的,他的聰明頭腦是相貌爲代價的換取的,長得十分的“天賦異稟”,有傷大雅。
不過李世民沒有以貌取人,先是任命他爲巴西郡太守,可是他赴任不到兩個月,巴西就失守了,然後李世民又讓他當隆山太守,只是杜正倫對李唐王朝失望和絕望了,掛印離開隆山,直接就來了一個不辭而別。
他準備前往老家魏郡歸隱,但是蜀中路線盡數給隋唐兩軍封死。迫於無奈,杜正倫只好跟着大量流民沿着資水南下,準備繞過兩軍對峙的資陽郡治盤石,然後進入隋境。但是據說這條路也不通。
下意識的扭頭就想回成都城,只是正要往回踱步時,纔想到自己已經掛印離開,這時候再去即將成爲隋唐重點爭奪的成都城找李世民,不是找死嗎?
想通這些之後,杜正倫也不回去了,在資陽縣找了一個偏僻的山村安頓了下來,他倒要看這仗到底要打到什麼時候。
“使君要在這裡住?”當他剛到村外,一名扛着一把獵叉的老人十分疑惑的看向杜正倫。
“不錯,我本打算回老家躲避戰亂,只是各條道路都被隋唐兩軍封鎖了,我想在這裡等些時日,等路通了再走。老丈只管放心,錢不會少你們的。”看着眼前這名一臉謙卑的老人,杜正倫一張醜臉擠出幾許微笑,給人的感覺反而比不笑的的時候更爲恐怖。
“這樣啊?”老人搖了搖頭,苦笑着說道:“我們也要走了,不會有人留下來,使君想在這裡住多久都行。若是願意,村裡的屋舍你可以隨便挑。”
“啊哈?你們這裡十分偏僻,就算是打仗,也不會打到這裡,你們又何必要走?”杜正倫頓時懵了,要是你們全都走光了,我拿什麼吃?
老人悵然長嘆:“若是可以的話,誰願意背井離鄉啊?只是我們不走就活不下去了。”
“爲何活不下去?”杜正倫更加好奇了。
“我們前段時間受人蠱惑,把家中存糧通通都賣了,後來才發現糧價貴離譜,如今我們手頭是有錢了,但是卻買不到果腹之糧。”老人說道:“聽說隋朝在瀘川、犍爲等地以三十錢售糧,要是百姓去安居,隋朝官府還分田地、給戶籍,所以大家都趁家裡還有點餘糧,準備去瀘川那邊生活,隋朝的糧價那麼低,說不定我們還能用手中的錢置辦很多家當,而這邊,實在是沒法待了。”
“路都封了,前面也是哨卡重重,你們如何去得了瀘川?”杜正倫也和百姓們一樣,有錢沒有糧食,百姓都決定走了,他怎麼在這裡混得下去?
“真心想走的話,路總是有的。”老人嘆了口氣,佝僂着身子向外走去。
杜正倫隨目看去,見到不少百姓陸陸續續從村子裡走了出來,往南方而去。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糧價暴漲一事所產生出來驚人破壞力,別的地方他不知道,但蜀郡百姓因爲李淵均分田地所產生向唐之心在在內外交困之下,已經煙消雲散了,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吧?
眼看着村中百姓都走光了,繼續留在這裡也沒絲毫意義了,杜正倫乾脆就跟着百姓走了,他倒是想看這些人怎麼過關。不過讓杜正倫感到意外的是,百姓根本就沒走山路,而是徑直沿着官道往資陽城方向直走,一路上還遇到很多背井離鄉的百姓,等他們到了距離資陽城還有十多裡的地方纔停了下來。
杜正倫發現城下已經聚攏了不少人,看這架勢,沒有兩萬人也有一萬五。連忙找到了之前那位老人,低聲問道:“老丈,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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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君?你怎麼也跟來了?”老人十分不解的詢問。
“我在蜀郡也活不下去了,便打算和你們一起前去瀘川。”
“連你們讀書人都混不下去了,嘿,活該那李唐王朝要亡!”老人看了他的醜臉一眼,笑着說道:“不過就你這長相,李唐王朝不用你是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杜正倫一臉幽怨的看着這名老人,雖然不是第一次有人拿他的長相開涮,但絕對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一個普通老百姓拿來說事。這時又見到遠處有幾個精悍的中年男子快步朝這邊走來,杜正倫乾笑道:“原來諸位圖謀大事,其志可嘉。我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醜漢,便不參與了,以免玷污諸位英雄的法眼,告辭。”
杜正倫十分敏銳的發現這幫人根本不是逃難,而是跑來資陽城搞事,心中已經有了脫身打算。
“嘿嘿,別走啊!”老人一把抓住了杜正倫:“難得有個讀書人跟着我們,這時候怎麼能走呢?待會我爲你引薦!放心好了,我們不會嫌棄你的長相。”
“這就不必了……”杜正倫剛要想奮力掙脫,這名老人卻已經扯開嗓子吼道:“秦首領,這裡有名讀書人跟了我好久,我甩都甩不開,投我們的態度相當堅定。”
“老丈,您誤會了,您完全誤會了!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杜正倫見那幾名精悍的漢子走來,連忙欲哭無淚的辯解。
但是對方明顯沒聽他的,那個秦首領只顧着上下打量杜正倫,皺眉道:“莫大叔,你是不是搞錯了,讀書人哪長這模樣?”
杜正倫正要說對方有眼色,莫大叔卻已經狠狠的點頭道:“我相人的本事可好了,絕對不會錯。你看他的衣服,完成跟我們不同。”
“好、好、好!”秦首領哈哈大笑,興奮的拍了拍杜正倫的肩膀:“我們準備在今天晚上就要攻打資陽城,只要大夥兒正愁着要怎樣才能攻克城池,你既然來了,正好爲我們謀劃謀劃,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的軍師了。”
“有沒有搞錯?你們竟然要進攻資陽城?”杜正倫彷彿聽到天下最搞笑的笑話一般,若非場合不對,他非得放聲大笑不可。
資陽城現在成了張士貴、侯君集的大後方,說是軍事重鎮也不爲過,城內的唐軍訓練有素、裝備齊全,是唐朝現在爲數不多的精兵,面對隋軍的時候哪怕他們再不濟,卻絕對不是這夥烏合之衆對付得了的。
別看這些烏合之衆人數不少,但是杜正倫覺得只要有一千名精兵,哪怕是他這個不通兵事的人,也能把這幫烏合之衆殺得丟盔棄甲、四散而逃。
秦首領說道:“軍師你沒有搞錯,我們已經打聽過了,城內現在只有四千名守軍左右,而我們少說也有一萬五六,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資陽城淹沒,麻煩的是要怎麼弄開城門!”
“嘿,諸位英雄膽魄過人、氣吞山河、勇氣可嘉……”杜正倫乾笑一聲,對他們的能否打下資陽城卻是不做絲毫評論。
“好說、好說!”秦首領拱拱手,傲然道:“軍師你醜是醜了一點,但眼光確實不錯,居然知道我們膽魄過人、氣吞山河。既然軍師念過書,還這麼有眼光,我們今晚一定可以拿下資陽城,只要我們得到城裡的軍糧爲食,大家就不愁吃喝了。”
“首領威武、軍師萬歲!”不少聞訊趕來的人轟然響應。
杜正倫嘴角抽搐的一眼看去,發現這支“軍隊”除了許多皓首老人,還有一些婦人、光着屁股的孩童,就算是“青壯”,也是骨瘦如柴、面有菜色,“軍隊”裡的士兵連路都走不穩,居然還打算攻克資陽城,誰給他們的勇氣?
“首領,您說‘我們今晚攻城’,這裡的‘我們’是不是也包括我?”杜正倫的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那是必須的啊!”秦首領理所當然的點頭道:“你是我們的軍師、是我下面的二頭領,自然要衝在最前頭,我看軍師你紅光滿面,應該有幾把力氣,拿你來打頭陣,可以鼓舞我軍士氣。”
杜正倫口聽得目瞪口呆,嘴巴都成了一個“O”字形,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說纔好,和着說,軍師在他們眼中就是吸引箭矢的盾牌?他擔心這夥人真把自己拿去當盾牌,連忙小心翼翼的說道:“秦首領,據我所知,軍師他……不應該是這麼用的。”
“那軍師要怎麼用?”秦首領不解的反問。
“請恕我直言,那城裡的唐軍不但有武器鎧甲,還佔了堅城之利,要是強攻……”看了秦首領那兇悍的不善目光,杜正倫連忙改口:“畢竟大家要的是糧,而不是和唐軍拼命。要是強攻的話,便是資陽最終破城,也難免出現慘重的損失,您說對是不對?”
“你說的倒是也有幾分道理,可我們要是不強攻,又怎麼打得進去呢?”秦首領抓了抓亂髮,忽然雙眼一亮,說道:“你是軍師,你出主意吧。”
杜正倫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心說這纔是軍師的正確用法,爲免被拿去當盾牌,連忙說道:“我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拿下資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