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君觀外。
山裡的火把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天君觀下方百步的臺階之上,一個接一個的站成了兩排。
往上百步,無人。
天君觀門口,狐裘大人與薛將軍面前卻出現了一道如夢似幻的氣霧,氣霧在風雪之中飛舞,組成了一副五彩斑斕的畫面。
畫面是高空視角,正俯瞰着山體內部所發生的一切。
而當看到陸道人被自己包裹的火焰吞沒後,狐裘大人輕笑了一聲:
“哈,倒不是個沒腦子,只知道硬闖的憨貨。”
“……”
薛將軍看了一眼那氣霧組成的畫面中那片火光,想了想,皺眉問道:
“大人,剛剛這陸存淨用的……可是禹步?”
“不錯。”
斗笠微動,狐裘大人說道:
“禹敷土,隨山刊木,奠高山大川……”
說着,他忽然嘆息了一聲:
“禹步啊,茫茫禹跡,畫爲九州,相傳大禹治水時,腿腳被水長期浸泡,故走路有跛足之相,被人記了下來,暗合八卦,乃是道門不外傳的高深步法。陸存淨這道人雖說煉丹天賦不行,可卻也不是什麼天資無有的草包。這地脈之中火炁旺盛,他那幾步一爲“火水未濟”,二爲“火天大有”,均是以地脈火炁洶涌爲引踩出來的……光是這兩步踩出來,他若不貪心,及時擇一爻而動,尋“火風鼎”而走,便可全身而退。只可惜……”
看着火光散盡,渾身冒着黑煙倒地不起的陸存淨,狐裘大人搖搖頭:
“修煉修煉,光修不煉,連那道士的潑皮打法都對應不過,輸的可是夠窩囊的。”
聽到這話,薛將軍沉默片刻,忽然抱拳拱手:
“大人,末將斗膽,懇請大人明示,爲何……”
“你想問我爲何不阻攔那處女觀的小道士下去?”
“……大人英明。”
“哈~”
狐裘大人輕笑了一聲,一隻手忽然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薛如虎啊薛如虎,你這人最大的缺點,便是小聰明多卻無大智。看着吧……陸存淨生死不知,算是敗了。可那丘存風卻不是什麼草包,這場戲,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告訴那道人,留他一命,興許還有用。”
“……是。”
……
“……”
不知死活的屍首倒地,周身金光拉滿,滿中滿之不能再滿的李臻不敢放鬆,而塔大也砍瓜切菜一般解決掉了那幾個由豆子變成的道士,回到了他身邊。
本着恐怖片不毀屍滅跡便不算大結局的心態,他二話不說,心念一轉,塔大便拎着金光閃閃的菜刀朝着陸道人走了過去。
可就在這時,忽然一陣嗡鳴之聲引起了李臻的注意。
塔大光芒一閃,便回到了李臻身邊持刀警戒,可李臻卻尋聲望去,看到了一隻跟撲棱蛾子一般大小的木鳥扇動着翅膀,懸浮在他頭頂。
“……?”
實話實說,他是真有點懵。
這時代還有無人機的?
你……你這科學嗎?
禮貌嗎?
接着就見這木鳥前方出現了一道細小的光球,伴隨着它左右飛舞的軌跡,變成了四個熒光小字:
“留命,有用。”
“……”
是那位狐裘大人?
可面對這位手段與心思同樣高深的神秘大人,李臻想了想……沒亂來。
其實他現在也挺疑惑的,迫切的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
眼下見那牛鼻子滿嘴冒黑煙生死不知,塔大便直接開路,他居中,身後還跟着個隨時準備陰人的李老六,朝着遠方那片紅彤彤的熱浪走去。
走過了相對狹窄的通道,上了坡,頓時,地下空間的一切映入眼簾。
好傢伙……
他直接人都看傻了。
這個時代的一切……在今天徹底顛覆了他的三觀。
無論是牆壁上金光燦燦的梵文,左手邊那兩隻巨大的狐狸,還是右面一羣光着膀子的力士……
更別提……那圍坐一圈的和尚,以及那比司母戊鼎大了好多倍的煉丹爐了!
我的上帝啊……
也不顧及自己這句話會不會挨雷劈了。
李臻瞠目結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一個聲音響起:
“看來,是我師弟敗了?”
這個聲音讓李臻收攏了所有思緒,目光落在了前方那一襲紅衣身上。
看到那一身大紅法衣,他眼皮一跳。
還真是籙五品紅衣法師?
好傢伙……若是師父在這,肯定得按着自己頭,行禮喊高功了吧?
可是,他卻沒吭聲,目光扭頭看向了那四隻鐵籠子。
當看到那籠子裡關着的幾個小叫花子時,他的目光變得冷了下來。
而這時,背對着他的紅衣法師又開口說道:
“這麼說,你是爲了這幾個小乞兒來的了?……也罷,誤會一場,這幾個小乞兒,你便帶走吧。今日之事,本座便當做沒發生過,你那處始觀與我天君觀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等過了今年夕歲,連這天君觀也送你了……連件好衣服都沒有,我道門子弟成何體統?“
李臻一愣……看了他一眼,旁邊的塔大直接飄到了鐵籠外。
而他身上的金光也黯淡了下來。
拱手,彎腰:
“謹遵高功法旨。弟子今日孟浪,還請高功不要怪罪。”
“速速退去。”
“是。”
伴隨着李臻的應喝,塔大手起刀落,裝着小乞兒的鐵籠瞬間齊根而斷。
接着,塔大化作了金光絲線,捆着這幾個小乞兒脫籠而出,朝着後方飄去。
李臻依舊保持着躬身的動作沒動,似乎盡足了禮數。
而等到金色的絲線越過他的身子,朝來路而去後,他還沒走。
不僅沒走,反倒是站直了身子。
“爲何不退!難不成要本座降下懲罰!?”
這話隨着那洶涌地火而出,澎湃熱浪席捲一切,灼熱的風讓李臻甚至都聞到了自己頭髮燒焦的味道。
可李臻卻依舊沒動彈,只是看着那一襲紅衣,開口問道:
“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請高功賜教?”
“何事?”
“敢問高功,我那朋友身邊的兒女,一共七人。爲何這籠中只有六個,剩下的那個……去哪了?”
嗡~
塔大去而復返。
手持菜刀,再次出現在他的身前。
而隨着李臻的話語,整片地下空間的灼熱忽然開始變得狂暴起來!
在這狂暴之中,他的周身金光點點,無論灼熱如何猙獰……
卻清澈澄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