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如虎滿眼的意外。
看着翻臉比翻書還快的狐狸，腦子裡愣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而狐裘大人則滿意的點點頭：
“淨空，你可曾去過達摩壁？”
“阿彌陀佛，多謝特使大人。”
淨空唱喏佛號。
默默走到那羣暈倒的和尚中間，封閉六識，再無言語。
而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的狐狸繞過了狐裘大人，路過時，眼睛還掃了一下他身上那件狐裘。
沒說什麼，來到了同伴身邊檢查片刻後說道：
“我需要一個時辰的時間。”
“那是自然。”
狐裘大人答應的很痛快：
“障眼法對你應該不是難事，一會帶着那羣小崽子自北門出，自然不會有人爲難你們。薛將軍~“
“末將在。”
就見狐裘大人一指昏迷不醒的李臻：
“帶上他，我們走。”
“是。”
扛起了衣不蔽體的李臻，倆人一前一後的剛要走下坡道，狐裘大人腳步一頓：
“對了，狐狸，你叫什麼？”
“……”
守在同伴旁邊的狐狸遲疑了片刻，回道：
“慕慈。”
“慕慈？”
狐裘大人沉吟片刻，點點頭：
“倒是個好名字。我姓李。”
“……只有一個姓？”
“名字的話……若此生還能見你，便再說吧。”
說着，徑直走下了坡道，一步一步遠去了。
……
李臻再次醒來時，是被一陣香味給饞醒的。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便看到了一團篝火，以及架在篝火上面的那隻雞。
“咕咕咕~”
頓時，他的肚子叫了起來。
這時，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醒了？”
“呃……”
聽到這個聲音，他撐着身子，慢慢的坐了起來。
尋着聲音看過去，便看到了狐裘大人正坐在火堆旁邊。
他就坐在自己那破爛蒲團之上，依舊是斗笠遮面，顯得神秘無比。
“……”
李臻低頭看着自己身上那件新道袍，又感覺了一下自己道袍下面的繃帶，沉默了片刻後，拱手問道：
“敢問大人……”
“你是想問那個乞丐？”
“嗯。”
“已經帶着那幾個孩子下山了。臨走時，給你磕了幾個響頭。”
“……多謝大人。”
“嗯。道士，我有一事不明。”
“大人請講。”
“這一切。”
狐裘大人扭頭看向了他：
“這一切，便只是因爲那個乞丐？”
“……”
李臻想了想，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那大人所做這一切，又是爲了什麼呢？”
“我？”
狐裘大人發出了一聲輕笑：
“你覺得呢？”
他又把問題拋了回來。
而李臻則搖搖頭：
“大人海深的心思，小道不敢揣測。”
“是不敢？還是不願？”
話音剛落，原本在三清殿寂靜燃燒的火堆忽然抖動了一下。
“哦？還動了殺機……哈哈~道士，我可是救了你的性命，你卻要如此恩將仇報，這便是你修的順心意？“
“……”
李臻無言，而是走到了火堆前，直接盤腿坐了下來。
毫無顧忌的摘下了那架在火堆上炙烤的雞子，聞了聞味道，也不顧高溫，直接狠狠的咬了一口。
雞子烤的很嫩，很香，一口下去油脂便順着下巴落在了他那件嶄新的道袍上面。
他也不在乎，就這麼大口大口的啃着。
而狐裘大人也不在多言，默默的看着他在那如同野獸一般啃食着烤雞。
直到看着他一口咬下了那隻雞頭，連骨頭都沒吐，咀嚼的吱嘎作響時，才問道：
“怎麼？把我當這隻雞了？”
“不敢。”
李臻搖搖頭：
“只是想體驗一下大人的心情。”
“哦？”
狐裘大人的聲音裡有些意外：
“我的心情？怎講？”
“想感受一下，對這隻雞生殺予奪，一切隨心的心情。”
“……”
狐裘大人一愣。
沉默了片刻後問道：
“感覺如何？”
這話問完，就見李臻的動作放慢了下來。
拿着還剩一小半的雞，想了想，問道：
“大人今日引我下去，是希望我殺死那道士吧？”
“不錯。”
“而大人來到這且末，也是爲了那道士……或者確切的說，是爲了那煉丹爐裡的東西？”
“正是。”
“可如今煉丹爐被毀，那丘道士也死了，大人這邊人財兩空，卻不加阻止，而是成爲了這推波助瀾之人……難不成大人留我一命，只是爲了聽完那半本《九頭案》？”
說着，他拿着雞，擡頭看向了狐裘大人。
眼神平靜，可卻透露着一股子質疑。
“大人……究竟想做什麼？”
聽到這話，狐裘大人隨手把一些枯枝丟進了火堆之中。
也不見他怎麼弄的，這些枯枝入火，便熊熊燃燒，原本只是一小堆篝火，可火焰卻竄出了幾尺之高。
在李臻的感應當中，這片天地原本冰寒的炁忽然變得狂躁起來，頃刻之間便轉化成了炙熱的炁。
接着，他就看到了這堆篝火的火焰活了。
是真正意義上的活了。
脫離了火堆，憑空浮現，一點點的匯聚成了一幅模糊的輪廓。
輪廓之中，隱約能看出來是一處宏偉的建築，而建築門口，站着一個人。
這時，狐裘大人的聲音響起。
“道士，你對這天下，可曾瞭解？”
“……不怎麼了解。”
聽到這話，狐裘大人便自顧自的說道：
“也對，且末不過是邊塞小城，你個窮道士莫說天下大勢了，連溫飽都難，不瞭解也是正常。那我便和你說說吧，反正這長夜漫漫，你可願聽？”
李臻看着那空氣之中由火苗所組成的圖畫，自顧自的又咬了一口手裡的雞子。
“大人說就是了。”
“那你可知，這畫中之人是誰？”
“……”
李臻看了他一眼，心念轉了轉，試探性的問道：
“陛下？”
“你倒聰明。”
聽着這句誇獎，李臻沒什麼表示。
明眼人其實都猜得出來，畢竟那畫像之中的人物還帶着通天冠呢。
也不知道這位狐裘大人到底是何種境界，竟然能把火焰操控到如此地步……
他心裡又冒出了一個疑問。
而這時，狐裘大人繼續開口，吟出了一首詩：
“長白山前知世郎，純着紅羅錦背襠。
長槊侵天半，輪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
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這首詩，李臻知道。
它叫《無向遼東浪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