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焉耆國如今的大小事務可以說都是他那寶貝女兒一手管理,這樣的存在,他龍突騎卻又如何能捨得放其離開焉耆王宮來我高昌!”
站在一旁清晰無比地聽着高昌王損着自己的親人的龍格臉上波瀾不驚,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
而麴文泰這時卻又說出了自己心中的一個謀劃:“至於阿難兒,這孩子雖然天資聰穎又這般討喜。
但畢竟生在了他兄長的後頭,即便我要強行將這王位傳給他,止怕朝堂之上的那羣老臣也要在我面前跳腳。
可阿難兒若真是入贅了龍族可就不一樣了!憑他這討人歡心的本事,那龍公主到時候還不被他給迷得神魂顛倒……屆時嘿嘿,我麴文泰兩個兒子。
分別登上西域兩大強國之位——等到阿史那氏與李唐皇帝鬥個兩敗俱傷之時,便是我高昌一統西域之日!”
說起來,這麴文泰其實也已經不再年輕了,可是當他將自己心中的這份藍圖說出來的時候,他卻覺得自己年輕時的那股子熱血,忽然又再一次地熊熊燃燒了起來。
又或者說,他心中的這團火其實從未熄滅,只是眼下又燃燒得更旺了而已。
此刻的高昌王,似乎已經看到了不久之後西域這場大戰的結果。
他似乎聽見了在那祭天祭地的祭壇之上,身着皇帝冕服的自己在接受者西域百姓的山呼萬歲。
這位高昌國眼下的王,西域未來的皇,就在他耳邊響起的萬歲聲中張開了雙臂,發出了一陣酣暢淋漓的大笑。
高昌國的王城雖然遠離唐土,但此地畢竟乃是西域有名的大都市,其餘焉耆國的國都一樣那可都是在西域列國諸城當中數一數二的商貿中心。
在這裡,粟特的商隊、龜茲的樂舞,大唐的瓷器與茶葉可謂應有竟有。
不過與中原,尤其是與長安的東西二市相比,這座高昌王城中的市集上,有一類事物所佔據的比重可是遠遠超過了蘇辰的想象。
什麼各種文字寫成的佛經、各式各樣的佛門法器……總之就是一句話,與佛有關的一切事物在這高昌王城的市集當中那可真是隨處可見。
不過這也難怪,雖然人人都說高昌國的王太子是一個自幼便能誦讀儒家經典的翩翩君子,但他當年也曾被東土來得聖僧評價“深有佛性”。
從城門進來往市集當中走來,便會看到大小不一、形形色色的各色佛寺。
甚至許多人都不用往深處走,只要一進了那王城的大門便會赫然看見有那麼以座宏偉的佛寺坐落在城內君王御道的深處。
那貼滿了金箔的寺頂高聳入雲,其上一座袖珍精緻的琉璃寶塔正在太陽的照射之下閃耀着瑰麗而璀璨的光輝。
望着這座專供高昌王室使用的大寺頂尖之上那被先王從西方佛國請來的佛寶,任何人都會發自肺腑地感嘆一句:這高昌,真不愧爲“西域佛國”!
蘇辰站在這寫鱗次櫛比的商肆店鋪之間,望着眼前的那擺在攤位之上的琳琅滿目的商品,不知道爲什麼。
身在這樣人聲鼎沸的熱鬧市集當中,他的心情一時間竟然覺得有些平靜。
這纔是人間煙火氣啊……
望着這些要麼在招攬客戶賣力吆喝,要麼在攤位前挑挑揀揀的各色百姓,蘇辰心中真是覺得,或許什麼王圖霸業在尋常的百姓心中真的還就比不上就在眼前的一日三餐重要罷……
想着想着,蘇辰忽然就鬼使神差一般地停在了一個攤位的面前。
這個攤位的攤主看起來金髮碧目兩眼深陷,明顯不是東土人士。
這高昌國雖然是由西遷漢人建立起來的國都,但孤懸西域這麼多年,早就已經是胡漢混雜了。
便是那高昌王每次朝會時睜眼面對着的殿堂之上也不乏胡臣的身影,更遑論是這所謂的“君王腳下”呢……
那攤主眼見一位東土來的少年郎停在了自己的攤位前沉思,一時便動上了心思:從眼前這唐國少年那華貴的衣物以及配飾上來看。
這少年可是怎麼看都不像是囊中羞澀之人——那他應該是真的看上了攤位裡的東西,正在挑選着自己心儀的物品了。
於是這位胡人攤主當即呲着一口金牙用他那夾雜着西域特色腔調的漢話說道:“這位東土大唐來的郎君,可是看上了什麼小物件了?”
蘇辰心念一動,忽然就想起了王玄策強行塞給自己的那一個人物。
罷了罷了,既然要僞裝,那我也就要僞裝得像一些纔好。
於是蘇辰便想彎下腰來真正地挑選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自己看得上的東西。
結果就在他的手剛伸出去的時候,一個聲音傳入了蘇辰的耳中:
“哎呀阿郎,原來你在此處啊,倒是叫小的我好找!”
聽見這即便故作誇張、拿腔拿調但卻依然很是熟悉的聲音,蘇辰心中暗自吐槽,但臉上卻也就勢擺出了一副不耐煩的神情:“晦氣東西,怎麼就找到這裡來了?!”
當蘇辰“罵罵咧咧”地轉過頭來的時候,他便正好看見了一身胡人僕從打扮的皮洛士臉上掛着諂媚討好似的賤笑在朝着自己碎步趕來。
“阿郎阿郎!”皮洛士腆着臉衝着蘇辰說道,“好好的怎麼一聲不響就跑到這裡來玩耍來了?真真是叫小的我好找啊!”
“呸!”瞬間入了戲的蘇辰瞬間就把自己的形象從一個東土大唐來的翩翩少年郎轉變成了一個紈絝惡少。
只見他上去就踹了皮洛士一腳,而皮洛士也很是配合地立馬像個滾地葫蘆一般地在地上翻滾了一圈。
只見這位紈絝惡少蘇辰登時上去把兀自趴在地上的皮洛士一腳踏住,隨後戟指一豎指着皮洛士道:“你這殺才!
我正好端端地出來散心呢,你個不長眼睛的東西居然還要跳出來敗壞你家阿郎的興致……我呸!真是找死!!”
蘇辰越說越動怒、越說越上頭,甚至還伸手握住了自己腰間佩劍的握柄。
無論西域還是大唐皆是崇尚武風,故而男兒攜刀佩劍在當時都是尋常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