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人雙手合十,又唸了一句佛號,道:“貧僧道信,打擾檀越了。”
道信?
李憶安微微一愣,對這個法名並不陌生,竟然是禪宗四祖道信,沒想到這件事就連他也被驚動。
道信可是真正修佛的人,不同於法雅之流。
“原來是道信長老!”
李憶安態度也好了些,說道:“長老也是爲了佛門一事而來?”
道信點頭道:“正是,昨天的事情,貧僧也是早上才知道,他們的做法不可取,佛門還不至於要用如此手段,強迫檀越就範。”
果然是禪宗四祖,想法就是不一樣,格局也很大。
“道信長老裡面請!”
李憶安做了個請的手勢。
對方客氣,他也不會拒人千里之外。
道信帶着衆人走到院子裡,剛坐下來,又道:“佛門,應該整治了!”
“道信長老!”
跟在他身邊的僧人就懵了,怎麼道信還幫着李憶安說話,而不是幫他們佛門。
近段時間,道信恰好最近在長安掛單,他們好不容易請他來主持公道,但現在的情況似乎不太對勁。
“阿彌陀佛!”
道信說道:“以昨天的情況來看,如若不整治,佛門如何是佛門?僧人又如何修佛?諸位眼中,名利心太重,可曾想過,達摩祖師面壁九年,悟道成佛?”
那些僧人無話可說。
“還是道信長老明理,在下佩服!”
李憶安對他的話,感到很意外,但得道高僧就應該這樣。
“朝廷的做法,也未免太過了吧?”
道信說道:“佛寺沒有金身,何來修佛唸佛?”
李憶安笑道:“出家人四大皆空,有與沒有,不也是一樣?道信長老可否知道,鑄造一個金身,得花費多少錢?這些錢用來救濟最底層的百姓,能讓多少人活下來?這不比每天對着金身唸佛,更有意義?”
道信陷入沉思,似乎在考慮值不值得。
“但沒有金身,佛寺就不再像佛寺,我們僧人無法朝拜,信徒也求不得佛祖。佛寺沒有土地,我們出家人如何活下來?甚至還要對佛寺徵收稅,這是要將佛門逼上絕路!”
一個老僧人高聲說道。
“你們自問,朝廷真的完全收繳佛寺的土地?我相信崇仁署必定會留下足夠你們耕種的範圍,所沒收的不過是你們非法所得,再說了哪怕沒有土地,佛門大開,迎接四方香客,有的是錢,你們不會活不下來。”
李憶安反駁道:“你們佛門不用服兵役徭役,如果連稅都不用繳納,佛門憑什麼建立在大唐的土地之上?至於佛像金身,也不一定真的要用銅,可以用陶、木雕,再塗上一層金漆,如此一來更節省。據我所知,你們修佛的人,講究心淨即佛,佛即是心,是否有金身就顯得不怎麼重要。”
“你這是歪理邪說!用陶、木頭作爲金身,哪怕是塗上金漆,也不過弄虛作假,毫無佛的威嚴!”
那老僧人惱羞成怒道。
“心淨即佛,佛即是心!”
道信聽到這句話時,驚訝地擡起頭:“檀越對於佛道,瞭解不淺啊!”
李憶安搖頭道:“我對佛,一概不知,我修的,算是道門,與佛無關。”
道信顯然是不相信,但點頭道:“檀越所言,貧僧覺得有道理,心淨即佛,那金身是否存在,也不影響修佛,達摩祖師面壁九年,他面對的是佛嗎?”
那些僧人全部驚愕,怎麼道信一直爲李憶安說話,說好了要爲佛門討個公道。
但道信在禪宗佛門的威望極高,他還是達摩祖師的傳人,身邊的僧人不敢反駁,只能着急地看着他。
“檀越,貧僧有一個不情之請。”
道信又說道:“貧僧想與檀越論禪,如若檀越能勝過貧僧,可助你整治佛門,無論是以陶代替金身,還是徵收稅項,貧僧全部可以。如若檀越輸了,那貧僧請你勸說陛下,歸還金身,取消稅收,至於那大奸大惡,玷污佛門的人,該捉的還是得捉,如何?”
這話一出,那些僧人這才長鬆一口氣。
他們都覺得要和道信論禪,那不管是誰,只要敢答應都是輸的。
道信傳承的可是正統禪宗,李憶安一個道門的人,哪裡比得上道信?
原來道信長老是想要通過如此方式,來挽回他們佛門的尊嚴,至於那些犯事的僧人,捉了也就捉了吧,並無所謂,金身、田地等利益回來即可。
“道信長老此話當真?”
李憶安問道。
“出家人不打誑語,我要與檀越論的,是心性!”
道信微微一笑道:“檀越能說出心淨即佛,對此道應該甚是瞭解,希望檀越能提前好好參詳,我們三天之後,再論,如何?”
李憶安一口答應下來:“好!”
“今天貧僧打擾了,阿彌陀佛!”
道信起來,宣了一句佛號,然後離開這裡。
那一羣老僧人不太友善地看了李憶安一眼,也全部離開。
“先生,你還會念佛?”
宇文妍好奇地問。
“我連道也修不好,哪裡會念佛?”
李憶安的話剛說完,便聽到李長歌擔憂道:“那夫君你還答應他?不會佛,如何論禪?”
“放心吧,你夫君我都準備好了!”
李憶安給她一個自信的笑容。
只不過,李憶安和道信論禪一事,經過某些人的刻意宣揚,很快傳遍長安。
衆所周知,李憶安就是一個算命的,也就是修道之人,卻要和禪宗正統的道信論禪,在很多人看來無異於自取其辱。
“李憶安要與道信論禪?”
盧修然得到這個消息,差點沒有笑出來:“三天之後是吧,我倒要看看,他能論出什麼來。”
法雅被送回去後,終於緩過來,得知此事,冷笑道:“李憶安,你這是自取其辱!”
再過了一個多時辰,消息甚至傳到皇城裡面。
“先生,糊塗啊!”
李世民無奈道:“先生修的是黃老之道,怎能去和道信論禪?”
傅奕卻對李憶安滿是信心,肯定道:“陛下請放心,臣和先生認識的時間不長,相信他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不管再怎麼有把握,李世民心裡的希望都不大。
佛與道的差別還是很大,哪怕是有三天準備,提前知道論題,也辯論不過道信這種禪宗正統的禪師。
他甚至在想,萬一先生輸了,整治佛門一事,豈不是要中途停止?
之前的努力,白白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