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不僅要會做加法,還要會做減法。
比如說,突厥人已經知道了單鐙,爲什麼不知道在馬的另一邊再加一個馬鐙呢?
再比如,中原戰馬稀缺,折損嚴重,爲什麼不知道給馬穿上鞋子呢?
“呃……”
君臣三人再次宕機。
沒辦法,跟這個梅贏說話,他們已經習慣性地感覺到自己的腦子不夠用的,倒是不覺得特別難堪。
可問題是,給馬穿鞋?
這年頭,有些人都穿不上鞋,你還要給馬穿鞋,過分了啊!
“我問一個問題,看看你們的腦子是不是好使。”梅贏笑道,“戰馬爲什麼折損這麼快?我們大唐每年要非戰損多少匹馬?”
後一個問題,如果是李靖在,當即就能報出準確的數字。但這三位,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吏部尚書,一個是閒時不帶兵的大將軍,具體數字還真不太清楚。
他們只知道,數字很大,很大。
更重要的是,中原沒有好馬,不像突厥人那樣財大氣粗,一年報廢個三萬兩萬匹馬都不帶眨眼的。
每一匹戰馬,對於一個戰士、對於大唐來說,都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對於第一個問題,他們倒是都很清楚。
戰馬折損,除了摔死、摔傷、疾病等不可控因素外,最大的原因就是,馬蹄那一層角質不耐磨。
任你多神俊的戰馬,最多跑個三五年,馬的腳指甲都會磨禿嚕了。沒有腳指甲的馬,是沒有靈魂的,也根本上不了戰場。
梅贏牢牢佔據智商的高地,開動地圖炮:“蠢啊!我們人知道光腳走路不舒服發明了鞋子,爲什麼不給馬也穿上鞋,呃,準確地說是,給馬來個美甲?”
李二生氣了,一拍桌子罵道:“你再不好好說話,耶耶就弄死你!說,怎麼給馬來那個,那個……”
程咬金接口道:“是美甲,老爺。”
“要你抖機靈?”
李二瞪了程咬金一眼,又對着梅贏說道:“說!如何美甲,又有什麼用處?”
梅贏用手蘸水,在桌子上畫了個半圓形,想了想又疊加了一個反向的,解釋道:“這就是馬蹄鐵,只要將馬蹄底部的角質剷平,弄幾根釘子一釘。保證你胯下的戰馬健步如飛,一口氣能上五樓,呃,跑五百里。”
三個人都是沙場老鳥,只是這麼一聽就明白了。
妙啊!
只要戰馬裝備了這個馬蹄鐵,任你再堅硬的路面,磨損的也不過是那區區一片鐵。雖說鐵器價值不菲,但跟延長戰馬服役時間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原本三五年就必須退役的戰馬,經過這麼一改造,說不定能再服役個三五年,那就相當於把戰馬的數量增加了一倍啊!
更何況,新入伍的戰馬就像新兵一樣,在衝鋒陷陣的時候難免出現畏敵不前,或者是馬失前蹄、不受操控的情況,跟久經沙場的老馬根本不能比。
如果有足夠數量的戰馬,那就等於補上了攻打突厥的最後一塊短板。
攻滅突厥,生擒頡利,此戰必勝!
李二忽然紅了眼,一把揪住梅贏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十年前你爲什麼不說?爲什麼到現在才說?”
梅贏很無奈。
你特麼別說十年前了,就是半年前我都不知道在哪嘎達當社畜呢,怎麼跑到大唐人前顯聖?
再說了,就是個馬蹄鐵而已,你至於怎麼雞凍嗎?
對於一個不怎麼見過馬的後世人來說,有馬不如無馬呀!
怕李二力氣太大,一不小心就把梅贏給掐死了,長孫無忌急忙勸道:“老爺,冷靜啊!小郎君年幼,當年他有心也無力呀!”
李二也知道自己失態了,只能悻悻地放開手。
如果,當年有梅贏在,朕的拳毛騧(guā)、什(shí)伐赤、白蹄烏、特勒驃、青騅、颯露紫,說不定就不會死,說不定還能陪着朕一起見證這大唐在朕的手裡走向輝煌。
那是多麼通人性的駿馬啊!
見李二情緒有點低落不想說話,長孫無忌就代替了他問話:“梅縣男果然是奇才。只是,老夫有一事不解,還請賜教。”
“說吧。”
“既然此馬蹄鐵如此神奇,爲何不見小郎君早一天提起,且又不似那刨冰一般,做出實物呢?”
都是明白人,長孫無忌一下子就看出梅贏是個嘴炮,否則早就拿出實物顯擺了。
梅贏張嘴就想說“有馬不如無馬”,怕死,沒說,只能換了個合適的理由:“事關重大,不得不慎重行事。”
“正該如此!”回過神來的李二點點頭。
像這種關係到國之大事的東西,一定要找可靠的人打造,並且絕不能外流任何一件。畢竟馬蹄鐵的構造簡單,很容易就被仿製出來。
如果還沒有裝備到大唐的軍隊,反而被突厥人搶了先,那樂子可就大了。就算是突厥人和唐軍同時裝備,唐軍的優勢也會被抵消一部分。
那種情況,絕對是李二不願意看到的。
那麼,現在誰最可靠,可以牢牢把控這個馬蹄鐵的生產,並且能夠迅速量產,足夠裝備三萬騎兵的呢?
一匹馬有四條腿,那就需要十二萬只馬蹄鐵,這還不包括備用的。
這得多少人手,才能保證在兩個月之內打製完成,能夠剛好服務於計劃年內成行的徵突厥之戰?
人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你明明看到了希望,卻不能得到。
李二現在的心裡就跟長了草一樣,亂糟糟的。
既不知道該找誰具體負責,又不知道誰願意承擔這個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務。
程咬金捅了捅李二,指了指梅贏,小聲說道:“小郎君既然能提出這個構想,想必在鍛造方面也有辦法。咱們何不問問他,一事不煩二主嘛!”
李二一拍腦袋瓜:“是了是了,我怎麼糊塗了呢?”又對梅贏深施一禮:“請小郎君,呃不,梅縣男不吝賜教!”
梅贏擺擺手說道:“不客氣,不賜教!”
“請說……呃?”三人一臉懵逼。
這特麼又不按套路出牌了!
說話說半截,觀衆會要求退票的呀!
“你們別誤會,我不是針對你們。”梅贏解釋了一句,“我是氣咱們的陛下,真是太摳門了啊!”
哦,癥結原來在這兒呢?
似乎明白了的三個人,又開始糊塗了。
李二自問,給梅贏的賞賜不低,開國縣男,實食邑一百戶,還有“私人贈送”的田莊和金銀,不少了啊!
這小子,怎麼就貪心不足了呢?
“這就算大方了?”
梅贏深切懷疑,這三個貨沒見過大錢:“你看那些國公,像長孫無忌和秦瓊、程咬金,動不動就食邑一千兩千戶的,憑什麼就給我個一百戶?看不起sei呢?”
幸虧梅贏不知道,當事人就在面前,要不然他非得尷尬地用腳趾頭摳出個三室兩廳來不可。
長孫無忌呵呵笑道:“你只知道他們食邑上千,卻不知道那不是實封。他們對那兩千戶只能收取賦稅所得,卻沒有實際的管理權。你這個可就不一樣了,那些人都是你的屬民,你可以任意處置的喲!”
一不小心就成了管理幾百號人的領導了?
這個李二,還是很大方的嘛!
梅贏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我小心眼了,對不住哈!那我現在就把詳細的計劃,跟你們說說?”
李二搖搖頭:“不聽了,我們也聽不懂,還是報給上面,讓他們拿主意!”
梅贏一豎大拇指:“聰明!肉食者謀之,又何間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