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聽了他的描述心裡大概有些想法了,說道:“那按你這麼說,咱們很容易被包抄?或者說他們可以不直接和咱們動手,直接從山上往下扔石頭,砸也能把咱們砸個半殘?”
校尉點點頭,說道:“蟻附肯定是不可能了,或許咱們可以……放火?”
安祿山直接否決,說道:“不行,萬一有被他們抓的無辜的百姓怎麼辦?”
有人湊過來個腦袋,說道:“將軍,咱們非要光明正大的走進去嗎?咱們就不能從後面繞過去?”
那校尉搖頭說道:“不行的,那山很陡峭,咱們六千多人根本不可能悄無聲息的爬上去。”
安祿山緊皺眉頭,心裡不斷的想着一個又一個想法,突然他心生一計,笑道:“先不着急上山剿匪,先進山下的縣城,我和那裡的縣令好好說說。”
雖然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但是他們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仍是點了點頭。
次日中午,安祿山他們抵達被當地百姓稱爲死人坑的地方,安祿山站在山腳遙遙向上看去,山很高。
與此同時,山腰上。
一個身材火辣的年輕女子身上穿着獸皮製成的衣服,乍一看還以爲是個原始人一般。
此刻他正在和旁邊的幾個男子划拳喝酒,她的腳邊還散落着幾個空的酒罈子,而現在除了她,所有男人都已經趴在桌子上或者倒在地上醉的不省人事。
她朝山下看去,似乎是看到了那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扯了扯嘴角,然後轉身猛踢了地上的一個醉漢,說道:“起來告訴你們二當家,來了。”
……
安寧縣。
並沒有和安祿山一起去剿匪的李白獨自一人站在樹林之中,他倒持長劍,腰間佩有酒葫蘆,清風拂過,髮絲飄拂,白袖飄蕩,或許只有這個時候,安祿山他們瞧見了纔會猛然記起,這傢伙其實是個風流才子、當代謫仙啊!
他摘下酒葫蘆,往嘴裡灌了一口酒,然後隨手把劍一扔躺在地上,頭髮隨意的散開,李白醉眼迷離,“夢耶?醉耶?非耶!”
而不遠處,坐在竹亭內對弈的二人看都沒看醉死的李白,而對弈雙方,竟然是一個本該在洛陽的杜甫,和一個本該在西北的劉禮!
昏睡過去的李白一直說着夢話。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
“試問天上仙人,可敢攬我入天界?”
……
本來在安祿山李凝等人面前一直都是一副懶散樣子的李白,今日不知爲何就跟魔障了一樣,換上了一身乾淨的白衣,腰間重新別上了酒葫蘆,長劍也懸在腰間,朝店鋪走去。
“什麼,你要走了?”李凝滿臉不可置信的問道。
李白微笑着點頭,“故人有約,大概要去個一年半載,這段時間承蒙公主和安兄的照拂了,李白無以爲報,只得口頭許下承諾,他日若公主或安兄有難需要幫助,朝廷又不好出面的時候,李某定仗劍而至。”
李凝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你要走,不和安祿山告個別嗎?”
李白笑着搖搖頭,“不是永別,何須告別?”
李凝突然笑了起來,“是不是去見哪個小姑娘啊?打扮的人模狗樣的。”
李白老臉一紅,頓時破功,咳嗽兩聲說道:“我真走了啊,就不去和安兄告別了,你替我轉告一聲吧。”
李凝嗯了一聲,“知道了,別妨礙我做生意,要走麻溜的。”
李白嘿嘿一笑,很江湖氣的拱了拱手,說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李姑娘,有緣再見!”
說罷便大步流星離開了這裡。
李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自言自語道:“什麼謫仙啊,不就是長得帥點嗎?”
……
安祿山和當地的縣令相對而坐在一個茶館裡,他們二人神色各異,身爲客人且有求於人的安祿山滿臉平靜甚至有閒心喝茶,作爲東道主的縣令則是滿頭大汗。
“安將軍,您給我一個痛快話,幾成把握?”鬚髮花白的老縣令雙手攥緊茶杯,嚥了口口水問道。
安祿山伸出一隻手掌,到了這個年齡本該回家頤養天年的老縣令此刻心情頓時跌入谷底,他苦笑道:“只有五成把握,安將軍就別來和下官開玩笑了。”
安祿山笑了笑,翻了翻手掌,“只有五成把握,我又怎敢叨擾縣令大人?更何況你這邊又不需要出兵,只需要坐享其成罷了。”
老縣令急切道:“安將軍你可能有所不知,老頭我在這個地方生活了五十多年!這兒就是我的家,這的百姓就是我的兒子閨女孫子孫女!哪怕只有一個人因爲您的到來而死去,下官就是冒着生命危險,也要奏疏彈劾您!”
安祿山一愣,連忙安慰道:“老縣令你放心,真的不會出問題的!”
老縣令還是不太相信,“那山上女子十分可怕,而且自身武藝就十分了得,再加上他們對地形的瞭解……你除非有五千人以上強行闖進去,纔有可能打贏,但是趁着你們攻打的時候流竄出來的人怎麼辦?下山就是我們這些老百姓,到時候他們用百姓的命和你做交換,你是換還是不換?”
安祿山苦笑道:“你就真的這麼不信任我嗎?”
“我相信。”
安祿山和縣令同時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是一位看起來三十出頭的男子,他一身儒衫身材高大,說話之間中氣十足,一手負後緩緩走來,對着二人,或者說對着老縣令重複了一遍,“我相信安將軍。”
老縣令疑惑的問道:“你是……?怎麼瞧着有些眼熟?”
“在下武奉安,齊先生二弟子,當初和先生初來此地,正是縣令大人設宴款待。”武奉安微笑道。
老縣令一拍腦門,“原來如此!瞧我這個記性,來來來,小夫子請坐!”
坐在安祿山身邊的武奉安直視老縣令,笑着說道:“老縣令大可放心,安將軍的人品,您完全可以信得過。”
老縣令疑惑道:“爲何?”
“因爲當初,先生差點收安將軍爲首徒。”武奉安說道。
安祿山和老縣令同時一愣。
武奉安似乎是陷入了回憶,輕聲說道:
“那日大雪,先生帶着我和大師兄遊於北地,在一座山腳下遇到了安將軍,那時候安將軍還是個少年,瞧着就孔武有力,先生一下子就瞧上了眼,讓我們待在那裡別動,他過去詢問了一番,才知道安將軍幼年喪母,出來砍柴是不得已而爲之,他的繼母染了重病,家中連能燒火的柴禾都沒有……”
安祿山撓了撓頭,自己怎麼不記得?
“先生問安將軍,爲何不買些木炭?安將軍回答,買不起,家中只有他父親每日打獵才能勉強吃飽,他的每個冬天都是硬挺過來的。”
“然後先生脫下了他的裘衣想要送給安將軍,被安將軍拒絕了,但是那怕隔着一段距離,我都能清楚的看到、感覺到安將軍對那件裘衣的渴望,更讓先生吃驚的是,說的一口流利的漢語的安將軍,竟然是胡人。”
“先生事後和我感慨,孰言胡人不懂禮?先生想收他爲徒,安將軍拒絕了,縣令知道爲什麼嗎?”
老縣令搖搖頭,“不知道。”
武奉安笑着說道:“安將軍說,父母在,不遠遊。”
“先生看着只知道上半句話的安將軍,心中有多想收他爲徒,估計只有先生自己知道了,這也是那日方鶴跟隨先生進京,先生要把遺物送給安將軍的原因,可惜的是,安將軍又拒絕了,少年安將軍尚可如此,更何況是如今的安將軍呢?”武奉安反問道。
老縣令猶豫不決道:“可是就算安將軍是個好人,他也不是神仙,不能把山上所有土匪一個不留全堵在上面……而且說句難聽的,安將軍你們進了死人坑,誰圍剿誰真的很難說……”
安祿山啞然失笑,伸出拇指和小拇指,說道:“六千,我有六千身披甲冑、手持朝廷制式長刀的蛇鱗軍,我會留一千人在山下,逃竄者皆斬。”
老縣令終於點頭,“那好吧,我同意,屆時縣內所有人都會緊閉門窗,不會打擾安將軍剿匪。”
安祿山笑着點點頭,“土匪清理完了之後老縣令就會知道,你今天做了一個多麼英明的決定。”
如果他今天不同意,安祿山就會立刻收兵回安寧縣,換一個方向繼續打通道路,只不過效果可能沒有這邊的明顯,但是老縣令同意了,根本用不上十數年,沒準老縣令能活着看到曾經偏僻的縣城,究竟可以多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