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帶着白虎營衆將士到達兵部,安置好他們,李躍跟父親一同回府,離開了一年之久,母親激動落淚,雲鶯雪舞楚蓮香更是溫言軟語,小別勝新婚,然而李躍在在家中只待了幾個時辰,就趁着天色尚早,再過幾個時辰就要宵禁,閒人不準在大街上隨意走動。
他披上暖袍,帶着氈帽,悄悄地來到一家酒樓,徑直走向一個房間,比起與女人滾牀單,李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立刻辦妥,進入包廂,裡面只坐着一個高高胖胖的年輕人,正是三年前就離開李躍身邊的李福,比起當初,他現在看起來身體更加發福,只不過舉手投足之間都透出一種成熟穩重的氣質。
看到李躍走進來,李福站起來幫他解掉暖袍,在門外四處打探了幾眼,這才緩緩關上包廂的門,跪到李躍腳下激動地說道:“李躍拜見公子!”言語之中,激動的情緒難以自持。
“快快請起,三年未見,你就像變了一個人一般,當初將重擔委託於你,果然沒有做錯,坐下來慢慢說。”李躍露出一貫的笑容,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雖未主奴,卻勝似親兄弟,情深意重,非常人能夠理解。
李福調整情緒,從當初離開李躍開始講,一件件事情都傾訴給自家公子。
三年前李躍開始經營琴中仙,雖然具體事宜交由馬襄負責,然則李躍經手琴中仙真正的目的並不是賺錢,他是爲了建造屬於自己的情報網絡,要知道一般人根本沒有能力打造屬於自己的情報網,最重要的原因是沒錢,其次需要培養真正的爲自己賣命的人才,這兩個條件缺一可。
在最初,雖然經歷了王唐鏡的波折,李躍向皇帝承諾琴中仙的初衷一是爲了風雅,另一個目的是爲了幫助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無論天災人禍,或者被遺棄,大唐再強盛,也有貧富差距,杜甫再天寶年間曾經作詩“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爲此李隆基特意表揚了李躍憂國憂民的國家大義,殊不知琴中仙只是李躍打造屬於自己情報網絡的工具,既能賺錢維持情報網的花銷,又可以掩人耳目,有皇帝御筆題詩也沒人敢懷疑;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從哪些被琴中仙接濟的孩子中挑選資質上佳的苗子。
李福最初也是摸石頭過河,他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從那些孩子中挑選培養目標,隨後給這些孩子灌輸忠誠的思想,兩年之後這些孩子安插到社會各個職業之間,將所打探到的情報收集上來,過去李躍一直放手將此事交給李福,直到現在,整個情報體系才真正開始運營。
萬事開頭難,李躍看到李福日漸滄桑的面孔,就明白他一定爲了成功付出許多見不到的努力與艱辛,背地裡花費了很多的功夫。時間在不經意間悄悄溜走,兩人暢聊了兩個多小時,這才察覺到已經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
眼看時間不早了,兩人直奔主題,李福傾訴完這些事情,頓時覺得心裡踏實了很多,他首先問道:“公子還沒有爲這個情報組織起名字,如今整個組織自下而上形成了嚴密的等級劃分。只是這個名字我一直放着,就等着你回京之後再定奪。”
“玄武!”李躍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在他心中早就有了定奪。
李福忽然想起來什麼,說道:“公子今日在大街上暴揍了御史中丞張倚之子,也正是今年的新科狀元郎張奭,關於此人我手頭倒是收集了一些有用的情報,若非看到這些東西,我實在不敢相信本朝的官僚隊伍雜亂腐敗至此!
”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今日前來首先想要知道的就是關於這個張奭狀元郎的事情,此中可有隱情,給我仔細說來。”李躍滿心期待地說道。
“此次考試,參加者近萬人,錄用了六十四人,名列榜首的就是這個張奭,要說張奭此人,完全就是一個不學無術之徒,只因乃父受皇帝寵信,除了民女,就是鬥雞耍猴,混跡賭場風月場合,根本沒有任何才學,而他卻能夠取得甲等第一名的成績,諾大的長安城,恐怕沒有一個人相信張奭是靠真才實學得來的狀元,這之中隱情,牽扯甚廣。”
“你且細細道來,如今負責文選之事的乃是吏部尚書李林甫,莫不成是他爲張奭做了手腳?”
李福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弄得李躍摸不着頭腦,李福說道:“此事恐怕李林甫並不知情,雖不是他做的手腳,卻是他的親信從中作梗。李林甫雖然是總領文選事,卻絲毫沒有過問選事的事情,他把事情全部委託給吏部侍郎宋遙、苗晉卿,而他自己恐怕整日都在想着怎樣經營權利,清除異己。”
“你的意思是說這兩人爲張奭作弊。”
“十有八九是這樣,宋遙、苗晉卿都是依附李林甫纔得到今天的職位,李林甫本人就是一個奸詐小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兩人也的確就是那種沒有原則,只知如何保全祿位之輩。這張奭從來沒有聽說過會作詩,揭榜之後,輿論譁然,只不過人們大多畏懼乃父張倚的權勢,不敢聲張,真正實情,恐怕就是宋遙、苗晉卿兩人爲了討好張倚,利用手中職務爲張奭作弊,送了個人情!而且此次入選的六十四人,恐怕大多都是走關係得來的,那些有真材實料的文人卻基本上紛紛落選。”
心情很沉重,李躍呆呆地坐在那裡沉默不語,他的心中不斷地思考着,終於片刻之後,精光一閃而過,他拋開這個話題,凝重的神情寫在臉上,問道:“我父親在朝中的處境如何,前一段時間宮中的邊令城向我暗示父親似乎遇到了麻煩。”
說到這裡,李福臉上的樂觀也漸漸消散,他肅重地說道:“大人如今險象環生!”
啪的一下,李躍面前的茶杯被他突然間激動地碰倒在地,濺爲粉碎,李福也是驚奇,公子在他的心目中一直都是天塌下來也冷靜鎮定,此時聽到他這句話卻失態了,不由得認識到李適之在李躍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天塌下來李躍也很鎮定,是因爲天踏不下來,如果父親有任何閃失,那麼李躍的天才真正的塌陷掉了。縱然李躍有心理準備,明白李林甫權傾朝野,父親的處境一定不會樂觀,卻不曾想已經到了出現危險的境地,不可否認的是,李躍心中着急了。只是現在纔是天寶二年,根據歷史發展,應該再過兩年纔會那個危機纔會到來。想到這裡,李躍安慰自己,一定不能慌,不能亂。
在李福的注視下,李躍漸漸恢復正常,李隆基既然用父親來補提牛仙客留下的左相空缺,這種用相的新思路,一定有他的特殊用意,一是父親身爲李唐皇室宗親,屬於同一血緣的皇家成員,擁有比外人更強的維護皇權的天然屬性;另外就算李隆基再昏庸,他曾經都是踏着血腥登上的皇位,創造了輝煌的開元盛世,放權李林甫不可能沒有防備,而父親天性曠達不羈,正好可以作爲放權李林甫的一個制約措施。這兩點綜合在一起,做皇帝就是平衡局勢,父親如果失勢,那麼整個朝堂就
成了李林甫一家獨大,皇帝一定不希望看到這種情況,因爲那樣他將不好控制局勢。
皇帝就像是一個家庭的家長,而李林甫與李適之就是家中兩個調皮的孩子,皇帝只需要出面調解就可以,但是假如一個孩子獨大,情況就會失控,失去了制約者,就失去了自己獨特的主導地位。想通了這個關節,李躍端起茶杯問道:“這一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父親踏實勤勉,又如何被李林甫抓到把柄的。”
嘆了一口氣,李福不禁感嘆道:“說實話,老爺入相之後,他所表現出來的行爲,被公認爲是個有才幹的宰相,可是宰相處在政治爭鬥漩渦中心,爾虞我詐,無異於刀光劍影,防不勝防,而老爺性格疏散,不大考慮細節,這種缺乏政治家的素質是無法克服的致命傷,很容易被人算計。”
李福一五一十的講道:“大人不知聽誰說華山有金礦,開採可以富國,就將此事告訴了皇上,最開始皇上也聽到也很高興,就喚來李林甫,結果一問之下,才知道此事暗藏玄機,華山是王氣所在,關係到皇上的本命,這等事情大人自然惹惱了皇上,後來大人就被漸漸疏遠。”
仔細考慮了一番,李躍應道:“原來如此,不過此事只要稍微靜下來想想,就會聯想到華山乃皇上本命的事情,父親就算是個粗心大意之人,也不至於連這個都不知道,恐怕這件事另有隱情,李林甫從中搗得鬼吧。”
“後來皇上認爲李林甫設身處地對他着想,進而對李林甫產生了好感,對處事不周的老爺漸漸疏遠,後來才聽到老爺自己親口道出事實,當日正是李林甫將此事告知於他,暗藏禍心,奈何老爺還以爲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鑽進了對方的圈套。只可惜皇帝也被矇在鼓裡,李林甫陰險狡詐,可見一斑。幸好關鍵時刻得到韋大人、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駙馬爺張垍的支持,老爺這才站住了腳跟。否則朝堂之上,一旦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相信李躍也明白。
這就是政治的殘酷性,所有人都在爲得到皇帝的寵信而不顧一切,可以相信,一旦李適之倒臺了,那麼這個政治集團都不會有好下場,李福口中的韋大人就是韋彥的父親韋堅,再加上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三個名字在心中揮之不去,歷史中的真相殘酷滴告訴自己,兩年之內就會遭遇滅頂之災,自己在前線玩命立功,可是時間的流沙輾轉不停,安史之亂已經不是他現在需要考慮的,危機已經近在眼前,由不得自己有片刻的懈怠。李躍試着問道:“能不能在李林甫的府中安插眼線,可能會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無奈地搖了搖頭,李福說道:“李林甫可是一隻老狐狸,想要在他的府中安插眼線,簡直比登天都難,據說他每晚都會換房間睡覺,有時候就連自己的兒女都不知道他在那個房間內,可見他的提放心理有多強,至少現在沒有機會。”
“好吧,此事就先放下,我猜測李林甫一定在我們家安插了他的眼線,你這段日子找機會給我查一查,有哪些來府中不久的奴婢,先不要走漏風聲,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先通知我,現在當務之急是將情報網絡逐步完善,在這長安城中,優先監視李林甫的幾個心腹。。。。”李躍陰狠地說道,眼神中狠辣之色閃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已經犯我,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直到接近宵禁李躍才悄然離去,黑夜的掩映下,漸行漸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