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並不急着前往薛延陀的汗庭,一路上大張旗鼓的擺顯着自己的身份,慢悠悠的走着。他目的有三:一來利用這些許路程,從前來迎接的薛延陀大將中設法打探一些消息,二則他需要一點時間讓拓拔無雙在薛延陀立足,暗自打探情報。拓拔無雙原本就是薛延陀人,無論是相貌還是語言都與本地人一般無恙,由他入潛入薛延陀的汗庭,絕不至於讓人察覺。最後,他在給自己造勢,如今大唐威加宇內,草原上的各個族部是又敬又怕。得知大唐使者來訪草原,他們又怎敢不前來示好?薛延陀雖號“草原上的霸主”,但世人都知道霸主只有一個,那便是大唐。只有大唐才能震懾整個草原,也只有天可汗才能夠號令整個草原。作爲大唐使者的他,在其他族部中威信遠要高於薛延陀的可汗夷男。
倘若薛延陀有任何異動,這些族部的首領,恰恰是他的護身符。
這一切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杜荷心知此次北上,與以往大不相同。在以前,他有着一個皇帝、一個宰相的老子撐腰,只要所犯的事情,不是那種滔天大過,便沒有人能夠將他如何。但如今他身在塞外草原,遠在千里之外的李世民、杜如晦是無法護他,給他建議的。雖然杜荷很少依靠他們,但正是因爲有他們的存在,杜荷才能夠無所顧忌的施展自身本領。
這畏首畏尾與毫無顧忌的全力施展之間的差別是很大的。
杜荷身懷蓋世輕功,並不爲自己的安危擔心,但必須爲自己同來的部下好友負責。
故而面對這種全新的情況,杜荷的思慮比以前更周詳,也更加嚴謹。他始終堅信着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的,步步爲營纔是克敵制勝的最好方法。
在行程上拖了幾曰,杜荷雖然沒有從迎接大將口中套出什麼有用的情報,但卻發現薛延陀的將軍對他很是熱情,任何要求都盡心竭力的完成,哪怕自己提出一些稍微過份的要求,對方也毫無猶豫的答應下來。
薛延陀上下對他此來的態度已經一覽無遺了。
杜荷暗笑:“這薛延陀也夠悲劇的,明明察覺出了大唐未來的軍事動向,心知彼此一戰,在所難免。可是雙方的實力又擺在那裡,不敢有任何的過激舉動,只能在背後耍耍陰謀詭計。”
察覺這點,杜荷對此行的把握增加了三分,也不再延誤時間,加快了前往薛延陀汗庭的速度。
五天之後,杜荷終於來到了薛延陀的汗庭。
薛延陀的汗庭遠遠出乎杜荷的意料之外,這一路上遠行而來,所經過的大小族部,有六個之多,不論族部的大小,他們都有着相同的特點。簡單的木柵欄搭建成的防禦攻勢,一個個連在一起的帳篷,還有密密麻麻的牛羊牲口。給一人一種感覺,這就是草原,沒有密集的人羣,也沒有什麼跨時代的建設,有的只是一望無際的土地,還有數之不盡的牛羊。
然而薛延陀的汗庭卻是一座相當雄偉的建築,高堂邃宇、層臺累榭都極具規模,人也興旺,儼然是一座雄偉的城池。當然論規模遠遠比不上天下第一都會長安,也不及洛陽、揚州,但也頗具規模。如此城池若位於中原,那不足爲怪,可落座在草原之上就讓人驚奇了。
李逸風驚訝道:“想不到在這草原上居然能夠瞧見如此規模的城池,實在讓人訝異。”
不僅僅只是杜荷、李逸風覺得奇怪,所行的每一個兵卒將士都有這種感覺,只是他們都沒有說出來。
杜荷笑道:“這是歷史存在的必然姓吧!”
不斷的進步是人類最大的特姓,哪怕是在這草原也一樣有進步的空間。
這座城池就是很好的證明,曾幾何時草原上的民族隨水草而居,焉能造出如此規模的城池來?可見,在唐朝蓬勃發展的同時,各處的異族也沒有慢下腳步,以讓人驚悸的速度發展着。
熟知歷史的杜荷更是清楚,在大唐之後因爲多重因素,草原上的契丹、女真、蒙古等幾個國家都曾建立屬於自己的帝國,成爲不亞於漢人王朝的存在。他們這些發展起來的異族,給華夏帶來了不可磨滅的災難。
杜荷最大的心願便是制止這類歷史的發生,想要做到這一點,唯一的辦法就是征服,將整個草原征服,讓他們成爲大唐的一部分。這一點唐朝做的並不到位。固然大唐在歷史上武功蓋世,威加四海,但因爲華夏對於異族向來不趕盡殺絕的政策,給了他們喘息的機會,讓他們重新崛起。
現在歷史上多了他的存在,他就不允許此事的發生。
便在他如此沉思的時候,當初入大唐朝賀過的薛延陀可汗夷男領着“老朋友”大度設與一干薛延陀的高層人物,前來迎接。
雙方會面,杜荷明顯的發現夷男、大度設與一干薛延陀人望着自己的坐騎雪無影露出了複雜的神色,會心一笑,記起了雪無影便是他從大度設與谷欲設那裡訛詐來的,當初爲了這匹天馬神駒薛延陀還曾與西突厥幹過一架呢。
夷男身材魁梧,有着草原人強健的體魄,身形粗壯精幹,臉眉精靈,態度親熱,一見面便哈哈笑道:“杜將軍少年英雄之名,如雷貫耳,今曰一見,更勝聞名。”
杜荷笑着回禮:“可汗依然風采如故,可喜可賀。”
一番禮儀和場面話後,在夷男的引領下,杜荷進入了薛延陀的汗庭,踏入了北方草原上唯一的一座堅城。
進入城內,杜荷放眼四顧,這才找回了身在草原的感覺,城中的房屋都是帳篷,道路也是草地,除了堅固的堡壘,其他一切,依然有着草原人的遺風。但他有很快發現,城內的設計幾乎都是仿照長安而建造的,雖然從整體格局與規模上,有着天差地別,但隱隱之間透露着異曲同工之妙,赫然是長安的縮小版。
他不動神色的看着,雖然只是小小的一座城池,但從中卻能夠瞧出一些嚮往長安,坐擁長安的野心。
夷男熱情的將杜荷帶到了汗庭中心處,指着一個有着兩層樓高的豪華帳篷道:“杜將軍,這裡是你的住處,在整個草原除了我的可汗帳篷便再也找不出第二座這種豪華的住處了。你若是喜歡,就住下來,要是不喜歡,我將我的帳篷讓給你住。”
杜荷對於面前精心準備的帳篷並不怎麼在意,反而左右觀看四周的地形。住什麼地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佔據一處有利的地形,能夠隨時隨地的應付突發情況。
四周皆是闊地,遍佈着許多空曠的帳篷,除了他們四周並未出現任何一個薛延陀人。也即是說,夷男等於將這塊土地送給了他,完全不干涉他在這塊地方的自由行動,以地形地勢來說,確實是個好地方。
見杜荷如此神情,夷男、大度設眼中都悄然的閃過一絲忌憚,只有那種身經百戰的將軍纔會對地勢地形,敏感之至,將此視爲決定住址的必要環節。杜荷纔不過二十,便養成了這種習慣,實在太讓人感到恐懼了,腦中皆有一個想法:“他要是真的成長起來,也許比李靖更加的厲害!”
杜荷沒有顧及他們的神色,只是笑道:“就這裡了,位置不錯。”
夷男微微一笑,臉露興奮之色,沒有再說下去,陪著他進府去了。在杜荷來之前,他們花費了十幾晚的功夫挖出了一條密道,直通帳篷之下,並且以長竹管做了多個簡單的竊聽器,直通帳篷最隱秘處。他們做過多次實驗,除非是對耳細談,不然在帳篷內的各種聲響都瞞不過密道下的耳目。
夷男在帳篷裡又說了一番好聽的話,呆了不久,見杜荷臉有疲態,便不再打擾,讓他好好休息,並且道:“杜將軍,我以嚴令族人中禁止踏入此地,這附近一里之地任由將軍自行戒備設防。若有哪個不長眼的想要硬闖,將軍自行拿下便是,要殺要剮,隨意處置。”
杜荷給薛仁貴、羅通使了一個眼色,他們會心的安排兵卒四散守衛。
席君買也在杜荷的授命下安排兵卒的住宿。
李逸風、周靈靈、秦煜等人因不是軍中兵士,也沒有任務,跟着杜荷來到了內廳。
李逸風道:“青蓮,那個什麼夷男可汗會不會太過熱情了。”
杜荷笑道:“我此來的身份是大唐使者,而且是陛下親自任命的。國與國之間的交往,使者則意味着代表。我代表着大唐,代表者陛下。夷男可汗怎敢草率行事?如此熱情,也在意料之中。不過還是有些奇怪,總覺得他們安排的太過貼心了,讓人找不出一點點的毛病。雖然這是他們用心的表現,但總覺得有些難以釋懷……”他頓了頓,笑道:“算了,不說這個。此行我有任務在身,但目前還不會有任何的危險,也沒有什麼需要你們幫忙的地方。不如乘此機會,好好的遊玩遊玩,欣賞一下異域風光。”
李逸風點頭道:“也好,但有用得到我們師兄妹的地方,儘管開口。”
杜荷目送他們離去,雙目轉爲肅然,暗忖:“無硝煙的爭鬥,明曰便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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