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十里亭。
十里相送相迎,這是古代最高的送迎禮節。
古代基本上每一個大型都市十里外都會有一個路碑似得亭子,以作標識。
杜荷作爲接待大使,領着禮部的一票人,在等候着使者的大駕。
同來的使者已經列好了迎接的隊伍,整整齊齊的做足了架勢。杜荷卻撬着二郎‘腿’,坐在亭子裡,無所事事的哼着小曲,打磨時間。依照常識,他這位接待大使,應當起表率作用,領着迎接大軍,恭恭敬敬的等着來使。
杜荷不吃這一套,他裝作生手,不懂行規,坐着悠哉的候着,打算等對方到的時候,纔起來做做樣子。
在迎接的使者中,杜荷屬於最年輕的,不過對於他的‘插’上一腳,也沒有人說什麼閒話。只因禮部尚書正是杜荷的準岳父江夏郡王李道宗,他身後的一票人,都是李道宗麾下的蝦兵蟹將。面對頂頭上司的‘女’婿,有哪個會不知趣的打小報告。
杜荷便是偷懶,也偷的是有恃無恐。
“來了,來了……”眼尖的禮部官員察覺了一隊規模極大的團隊正從遠方徐徐而來。
杜荷聽到情況,舉目眺望,果然有一大隊人策馬而行,規模極大。
他的眼力勝過常人許多,已經發現了人羣中走在前方的趙回、李義、王玄策等人,還有許多異族打扮的人物在後面跟隨。
他來到迎接大軍的最前方,裝作一副等了很久的架勢。
在他身後的那些站得兩腳發麻的大臣們,一個個都翻着白眼,誹謗中帶着些許的羨慕。
等對方來到近處以後,杜荷迎了上去。
“奉我大唐皇帝之命,杜荷特此恭迎遠方來的貴客。”杜荷這些日子越惡補了一下此類禮節,一舉一動,渾然天成,不卑不亢,即顯示出了大唐王朝熱情好客的一面,也彰顯了大唐王朝的氣度風範。
那範兒,即便是幹慣了這類事的禮部大臣們,也暗自驚訝。
一干來使見自己受到如此榮耀,也倍感有面子。
雖然杜荷比較年輕,但他們已經吃過一次虧了,不敢在有任何的掉以輕心:在江南的時候,他們就曾嫌棄李恪太年輕了,覺得唐王朝小覷了他們,有些不悅。經過介紹,方纔知道對方竟然是皇帝的兒子,鬧了一個大紅臉。
杜荷雖然年輕,但那氣度,完全不遜於李恪,又哪敢有任何的掉以輕心?
大食國的使者歐斯特更是爲之一變,驚呼上前,來到杜荷面前,又是禮拜,又帶着敬慕的眼光,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大通,很是‘激’動。
拜占庭帝國的使者也爲之變‘色’,上前表示友好。
歐斯特說的是阿拉伯語,杜荷聽得‘迷’‘迷’糊糊,只是依稀聽出幾句走音的“杜荷”的字樣,不解的瞧着眼前異常高大的“黃‘毛’猩猩”大吼大叫,望着一同前來的趙回、李義、王玄策他們。
地位最高的李義給身旁的一個西域人打了一個眼‘色’。
這遠離大唐,出使他國,言語不通是最大的問題所在。
李義、王玄策他們早已經僱傭了一批‘精’通漢語、阿拉伯語等翻譯者的存在。
經過解釋,方纔明白。
原來杜荷之名,已經傳揚到阿拉伯帝國、拜占庭帝國那邊去了。
倒不是因爲他的戰功彪炳,而是當年與大食國最初建‘交’的時候,即是李世民壽誕之時,鬥獅一事。
大食國雖是西方最強,但依舊屬於奴隸社會,崇尚拳頭、力量。拜占庭帝國更是如此,他們繼承了當年羅馬帝國的習俗,最喜歡野蠻的鬥獸運動。
斯巴達克斯是鬥獸場上的冠軍,赤手空拳的打死獅虎,放眼西方,能夠做到如此的,寥寥可數。
在他們西方,獅子是勇敢、勇猛的象徵,但杜荷卻將兇猛的獅子,戲耍與腳下,勇名早已傳遍西方。
斯巴達克斯也坦然承認,論武勇,比不及杜荷萬一。
斯巴達克斯在西方不是最強,但也能進入前十大之列。不及萬一,豈不表示西方無人可敵?
因此杜荷的名氣更大,在西方人的視線裡,他們不知道唐王朝有一個偉大的皇帝,卻知道唐王朝有一個無比驍勇的勇士。
這個人就是杜荷。
杜荷這一自報姓名,那些久聞大名的使者自然一個個大爲振奮,想不到這還未抵達長安,就遇到了這傳說中的人物,自然要表‘露’自己的敬仰。
杜荷聽了這個解釋,忍不住啞然失笑,想不到自己的名氣都傳到西方去了,忙笑着客氣了應付了幾句,領着衆人往長安面見李世民。
進入了長安城,杜荷的臉僵硬的‘抽’搐着,他有一種領着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觸。
比起什麼阿拉伯帝國、拜占庭帝國的王城,長安這天下最大的都會,規模實在是太驚人了。
大食國使者歐斯特是大食國哈里發,也就是皇帝歐麥爾的弟弟,拜占庭帝國的使者,是他們皇帝的次子,叫瓦倫斯,他們都是見過世面的大人物,但此刻就如進城的鄉巴佬一樣,讓長安城的規模震撼的是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太偉大了,這簡直就是真主的神蹟……”歐斯特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歎服道。
“錯了,這是上帝的恩賜,唯有上帝,纔有這般力量……”瓦倫斯‘露’着同樣的表情,但對於歐斯特的話,卻給了駁斥。
“你這話是對真主,最大的侮辱……”歐斯特眼睛紅了。
瓦倫斯也挽起了袖子道:“你這是對上帝,最大的不敬……”
兩人就像小孩子一樣,拌着嘴,促碰着彼此的底線。
阿拉伯帝國、拜占庭帝國兩國相鄰,其中阿拉伯帝國信奉的是伊斯蘭教,而拜占庭帝國卻是基督教。兩國的關係也不好,因爲阿拉伯帝國的強勢,已經佔領了拜占庭帝國的敘利亞、巴勒斯坦,處於敵對雙方。
只不過阿拉伯帝國的哈里發歐麥爾要對付薩珊王朝,也就與拜占庭帝國互不侵犯了。但彼此間所存在的仇恨,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一路過來,他們沒少相互嘲諷。
杜荷從翻譯口中瞭解經過,再次失笑,心中再次升起荒謬的感覺。東方與西方,果然有着本質意義上的差別,尤其是在信仰上。華夏自古不缺‘精’神領袖,如道教老子、佛教菩薩、如來等等,但這些信仰並非盲目的。
而西方卻不一樣,他們對於信仰有着一股盲目的情緒,在絕大多數人心中信仰甚至高於皇帝,宗教的勢力,更是比一個皇帝更有主權。
這是杜荷作爲東方人的思想,怎麼也想不明白的關鍵。
對於兩人的爭論,杜荷頗爲自豪的道:“創造這份奇蹟的不是伊斯蘭教的真主,更不是什麼基督教的上帝,而是我華夏子民。”
經過翻譯的傳達,歐斯特、瓦倫斯停止了“真主、上帝”的爭論,更是驚歎連連。
他們所瞭解的大唐只是一個神秘的國度,富饒、強大。他們並不瞭解李世民的偉大之處,也不瞭解華夏的歷史,更不知道唐朝有今日,時非一代朝代之功,更多的關鍵在於千年文化的累積。只覺得唐朝了不起,了不得,心中更是敬仰。
杜荷給他們介紹長安城,但聽到長安城人口多達百萬時候,一個個都驚的說不出話來。
西方最大的特點地廣人稀,這種百萬人口的城市,在他們看來就算是做夢一樣。羅馬鼎盛的時候,王城也遠遠不及啊。
鄉巴佬進城,遠遠不止歐斯特、瓦倫斯這些人。
由高句麗遠道而來的軒轅天也即是其中之一。
高句麗遠遠比不上阿拉伯帝國、拜占庭帝國,但他們那自大的‘性’子就如當年的夜郎一樣,目中無人,軒轅天也微微受到一些影響,以爲唐朝固然比高句麗強大,但也不會強大到哪裡去。
直到南下親眼所見,方纔瞭解其中的差距,咋舌道:“高句麗的王城,跟大唐的王城相比,那就是癩蛤蟆跟天鵝的距離呀……那些癩蛤蟆常念殺出遼東,入侵中原,與大唐一較高下,將南方沃土歸爲己有。我的娘耶,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多傻的腦子,才能喊出這個口號。”
作爲自幼被灌輸漢人至上思想的軒轅天,這一刻也爲自己的國家如此強大而覺得自豪。
在朱雀大街上走着,軒轅天想着應該如何才能見到大唐皇帝。他雖然不怎麼了解唐朝的制度,卻也清楚,高高在上的帝王,可不是他這種身份,想見就見的。必須想個法子,腦中思緒電轉,突然察覺後方有些喧鬧,頓住了腳步,往後觀望,一列士兵分開道路中央的百姓,護着一羣裝束各異的西方人往皇宮方向走去。
長安四通八達,消息流通迅速。在歐斯特、瓦倫斯這些西方來使,‘逼’進長安的時候,消息就傳開了。
知道的不知道的議論紛紛。
軒轅天聽身旁的一個行腳商人道:“那些就是大食國、大秦國的使者吧,果然跟我們大不一樣,看那塊頭,還有那金‘毛’,跟猴子一樣。還是我們中原人好看,瀟灑倜儻,尤其是杜大將軍,更是男人中的典範,若有他萬一,我也不愁找不到婆娘了。”他有些自哀自憐。
軒轅天心中一動,暗道:“杜大將軍,難道就是那個打敗侯君集的杜荷?”他目光落在杜荷的背影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