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傳出的大笑聲讓朱燦嚇了一跳,他一見雪娘子從馬上掉落,立馬便心呼不妙,看來自己和雪娘子二人還是有些太疏忽了。
“師傅,你怎樣!”
第一時間調轉馬頭,朱燦不由得大聲喊了一句。此時,他也大概對剛剛發生的事情感到心裡有數了,原來從之前他們與衆禁衛軍相遇之後,重傷之下的李建成便一直想要藉機逃跑,此人雖然一向愚笨,但是在這生死關頭還是做出了一次正確選擇,那就是長時間裝作昏迷不醒令朱燦師徒放鬆警惕,而直到最緊要關頭才突然出手。
就在之前那一刻,雪娘子爲了抵擋衆禁衛軍的箭雨而使出一招‘百折不回’,而那時的李建成已經暗自驚醒,並將自己懷中的一把匕首掏了出來。
原本,縱然李建成暗中偷襲,也未必能夠傷得到雪娘子,可是之前那一招‘百折不回’實在耗費了她太多的精力,等到即將落回馬背上時已經是有些精疲力竭了,就在此時,李建成以匕首拼命一擊,終於是徑直刺到了雪娘子的左肋之上。
“哼!該死!”
左肋間突然傳出的劇痛顯然讓雪娘子大吃一驚,她一邊心中痛罵,一邊想要將馬上的李建成制住,可是當此凌空喘息之機,雪娘子猛地用力只能導致胸口一股熱血涌到嘴邊,最後無奈從馬上摔落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時的李建成不由狂妄大笑起來,他今日曆經曲折,多次受傷,早已近乎奄奄一息,然而現在終於找回一絲生的希望,這讓他瞬間變得精神百倍起來。
“該死的賊子!你以爲還能夠一直將本宮劫持嗎!好,既然你與我李唐王朝有深仇大恨,今日本太子就親自送你上路!”
又是一聲怒喝,李建成將雪娘子刺落馬後猛地一提繮繩,就要將對方踐踏至死。
值此時刻,朱燦還未能及時趕到救援,只是拼命大叫着讓雪娘子躲閃。
一瞬間,雪娘子心中涌上一股瘋狂的惡氣,她今日本是一心想要劫持李建成好實行自己的復仇大計,可是沒料想事到臨頭反被其所傷。李建成那陰鷙的笑容呈現在雪娘子面前,讓後者不由得想起當日在長安城外‘王姑姑’最終慘死的畫面,新仇舊恨加在一起,雪娘子頓時便對李建成動了殺意。
“嗬啊!!”
一聲低喝,雪娘子雖然左肋受傷,但是臨危之際猛地縱身一躍躲過馬蹄踐踏,同時手中長刀向後一揮,斬向李建成的脖頸。
馬上的李建成早已嚇得肝膽俱寒,他將上身向前一低躲過要害,僅是被長刀將幾縷長髮斬斷。
李建成心知自己萬萬不是雪娘子的對手,當下便猛地一抽馬鞭,向文將軍等人的方向狂奔而去。
雪娘子之前乘坐的乃是一匹幽州良駒,此刻被李建成奪去,眨眼間便已經躍出三丈有餘。
不過雪娘子沒有放棄,一瞬間,她雙目赤紅,腳尖在地面一點,便如一道白色幽靈般向李建成追去。
“師傅危險!快回來!”
一聲大叫從身後傳來,朱燦見此一幕不由得大爲心驚。然而他並沒能及時攔住雪娘子,當下便只能見到其帶血的白色衣衫在勁風中飛舞。
雪娘子不愧是當世獨一無二的高手,雖然左肋間的傷勢劇痛無比,但是此刻飛奔起來堪比烈馬,竟是絲毫不必剛纔挾持李建成的時候更慢。
李建成連頭也不敢回,他一邊俯身縱馬狂奔,一邊拼命大叫起來:
“文將軍救我!這師徒二人乃是前隋餘孽,今ri你將他們擒拿回城,本宮保你日後飛黃騰達!”
“什麼!前隋餘孽!”
此時,迎面趕來的文將軍、長孫無忌等人也見到了這一幕突變,聽聞李建成的大叫聲,長孫無忌心裡猛地震了一下,不過他現在來不及多想,猛地彎弓搭箭就要向李建成射去。
“先生住手!難道你想要謀害前太子嗎!”
咔嚓一聲,一旁的文將軍揮刀將長孫無忌手中羽箭斬斷,同時他一聲令下,就連盧涯等王府將士也被衆多禁衛軍隱隱監視起來。
“所有人聽命!將前太子救下,餘者格殺勿論!”
轟隆隆!
數百匹馬再度在荒野上奔馳起來,與李建成三人不過十餘丈遙遠。
此時,雪娘子已經飛身貼近李建成,眼看她就要揮刀將其斬殺,然而就在這時,只聽‘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從前方飛馳而來,瞬間便穿透過雪娘子
的右臂。
雪娘子雙目中流露出無盡恨意,不過她身上力氣一軟,終於還是再度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師傅!!!!”
仰天一聲咆哮,朱燦從後方飛速縱馬趕來,他剛纔雖然第一時間有所反應,但終歸還是慢了一步。當下,朱燦什麼也顧不得了,他急忙下馬將雪娘子抱起。而就在此時,李建成已經終於是逃之夭夭了。
撲通!
縱馬飛馳了十餘丈,李建成在與衆禁衛軍相遇的那一刻筋疲力盡,隨即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
此時,不遠處後方的長孫無忌等人不由得大急,以盧涯爲首的這數十名秦王府將士都是可以爲李世民犧牲性命的,所以當下每個人無不心中涌上一股念頭,那就是拼死也要上前將李建成擊殺,這樣才能保住李世民萬無一失。
不過,長孫無忌及時攔住了他們,隨即一聲低喝道:
“不可妄動!等待機會!盧侍衛,你速速帶領幾位弟兄去對面探視一下二郎,不可再讓他衝動行事!”
“是,先生!”
低喝一聲,盧涯迅速帶領幾名王府將士去了。
而與此同時,只聽前方又是一陣紛亂的響聲,卻是文將軍急忙上前將摔倒的李建成扶起,隨即率領衆禁衛軍當地跪拜下來:
“太子殿下——哦,不,殿下恕罪,末將等人救援來遲,還望殿下見諒。”
此時,李建成並未發覺文將軍對自己的稱呼有所變化,他虛弱地擡起頭來,用盡力氣問道:
“你……你們,可是父皇派來救我的?”
“正是!”文將軍答道:“陛下深切擔憂殿下安危,所以特地派末將前來接應。”
“好!好!哈哈哈哈……”
身體虛弱之下,李建成的精神也變得極度飄忽,他此時以爲李淵已經將發動‘玄武門之變’的李世民等人處決,所以纔會派人來救自己,卻不知事情其實全然不是如此:
“父皇英明!哈哈,父皇英明!我早知如此,世民他就算再如何費盡心機,也永遠奪不走本宮的太子之位!文將軍,快!你快將剛纔那兩人擒拿下來,這二人不但參與之前的宮變,是世民手下的人,而且還是前隋王朝餘孽,是我大唐朝的死敵!你將他們拿下後,我要親自帶着他們去面見父皇,本宮發誓,一定要讓他們碎屍萬段!”
李建成只顧發泄心中的怒火,卻並沒見到眼前的文將軍臉上露出一絲猶疑之色,聽聞朱燦二人果真與李世民有關,文將軍心中猶豫不決,只得吩咐衆禁衛軍將朱燦二人包圍起來。
“師傅!師傅!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事實上用不着文將軍下令,因爲此時的朱燦並未逃走,而是抱着雪娘子的身軀大聲叫喊起來。
一朝失意,滿盤皆輸,雪娘子在大意之下不但沒能挾持住李建成,反而在剛纔接連受創,最終受到重傷。她的武藝和刀法雖然讓人驚爲世間絕技,但終歸只是血肉之身,又豈能不受傷呢?
此時,朱燦抱着全身鮮血的雪娘子大叫着,目光中有一陣陣淚花閃爍。他看得出來,雪娘子這次受的傷勢不輕,自己現在並無辦法,唯一的機會便是要迅速返回長安城仔細療傷,否則便只有死路一條了。可是以眼下的情形來看,他們二人能夠逃脫已是萬分僥倖,又豈能再回到長安城呢?
口中一遍遍大叫着,朱燦近若瘋狂,兩隻含淚的眼睛早已變得血紅起來。
終於,在朱燦的瘋狂大叫之下,雪娘子緩緩睜開眼睛,臉上的神色異常蒼白。
此時此景,雪娘子也對他們二人的處境有所瞭解,她蒼白的面容上露出一絲苦笑,話音中既有絕望,又有愧疚:
“呵呵……對不起……阿燦,爲師對不起你,若不是我執意如此,你也不會這樣了……”
能夠說出這番話來,雪娘子無疑已是心中絕望,不過此時的朱燦只要見到雪娘子未死便已心滿意足了。
“不!師傅你不必多說!只要你沒死,我們就一定還有機會!”
一聲大笑,朱燦驚喜地擦乾淚水:
“師傅你堅持住,徒兒這就帶你返回長安城,只要回到城裡,徒兒就有十分把握把你救回來!”
“不……不必了……”
雪娘子話音虛弱道:“阿燦,你還有你爹孃,還有許多要牽掛的人,一旦你被我連累,你們所有人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你聽我說,你放下我,以你一人之力還是有可
能逃走的……逃走之後,你就去找你爹孃和老鄭叔他們,你帶他們遠走高飛,再也不要回來了……”
“不!師傅!徒兒不能如此,徒兒絕不能拋下你不管!”
一聲大喝,朱燦含淚怒嘯起來。當下,他就抱着雪娘子跨上馬背,隨即馬鞭一揮,向長安城方向飛奔起來。
此時,那衆多禁衛軍早已將他們師徒二人重重包圍,不過朱燦不管不顧,一手抱着雪娘子,一邊勒緊馬繩瘋狂縱馬。他從雪娘子手中接過長刀,再加上自己那柄便是兩把,只見兩把長刀在其手中上下翻飛,竟迫得衆禁衛軍無一人敢近其周身,而因爲沒有得到命令,衆禁衛軍也不敢胡亂放箭。
篤篤篤!篤篤篤!
師徒二人共騎一馬,就這樣瘋狂地向來時原路返回,此時,李建成見到這一幕不由得大爲駭然,暴叫一聲道:
“文將軍!你還等什麼!放箭!放箭射死他們!”
“這……”文將軍一再猶豫。
“我看誰敢!”
一聲厲喝,卻是長孫無忌大叫起來。此時,他已率領衆王府將士與衆禁衛軍對峙起來,一旦情況不對,便只有與其衝突,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必須完成目標。
眼見長孫無忌和盧涯等人一個個氣勢洶洶,文將軍眉頭微皺,而李建成卻更加駭然色變,而就在此時,他只聽一陣馬蹄聲從對面傳出,卻見朱燦與雪娘子縱馬騎行,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急速駛來。眨眼之間,雙方已相距不到十丈遙遠。
“文將軍!你敢不聽本宮的命令嗎!!!”
一聲怒吼,李建成聲嘶力竭。
此時,文將軍也被朱燦師徒的氣勢嚇到了,只見其手掌在半空一揮,衆多禁衛軍弓聲一響,便有無數羽箭如黃蜂般涌來。
“不好!盧侍衛,動手!”
與此同時,長孫無忌也是一聲怒喝。聞言,早已趕到朱燦師徒身旁的盧涯等人迅速動手,幫助他們二人遮擋羽箭,而長孫無忌則帶領着剩餘將士們猛地朝李建成衝了過去。
“反了!反了!給我殺光他們!!!”李建成嘶叫着。
局面一觸而發,眨眼間,衆秦王府將士便和禁衛軍們展開血拼,因爲人數差距太大,秦王府一方很快就有人傷亡,尤其是盧涯帶領的那些王府將士,他們爲了幫助朱燦師徒抵擋羽箭,幾乎有一半就死在第一輪的羽箭之下。
另一邊,長孫無忌等人也不容樂觀,他們本想趁着局面混亂不顧一切擊殺李建成,但是以眼下情形來看,還未等他們靠近對方,只怕就會全軍覆沒了。
戰馬上,從始至終,朱燦的雙目都一直赤紅着。他見到長孫無忌等人拼命衝突,也見到盧涯等人爲保護自己而奮不顧身,不過他不能停留,因爲他知道停下後便再也沒有機會,那麼今日所有人的犧牲都將變得不值得。
“師傅,你看着,”
低聲地,朱燦對雪娘子笑起來:
“今日李建成就在這裡,徒兒不能幫助你實施那個計劃了,不過沒關係,徒兒還可以報仇,今日徒兒不但要爲我朱氏一家報仇,爲死去的師祖報仇,也要爲你報仇。君子報仇,何用十年?”
繼第一波羽箭之後,第二波羽箭很快飛來,在密密麻麻的箭雨當中,朱燦的肩頭、腿部,乃至於胸口,全都被羽箭射中。而因爲有朱燦和盧涯等人的保護,他胯下的戰馬和雪娘子全都被保護得十分嚴實。
終於,狂奔的戰馬距離李建成終於已不到一丈遙遠,此時,李建成和文將軍的臉色齊齊大變:
“放箭!放箭!快放箭!!!”二人同時嘶叫着。
然而,已經晚了,如此短的距離已經來不及再射出第三次羽箭,再加上長孫無忌等人的奮力衝突,整個禁衛軍早已陣型大亂起來。
馬背上,臉色蒼白的雪娘子一直倚在朱燦身前,很快,當馬匹縱身一躍之際,她親眼見到朱燦從她手中接過最後一柄飛刀,而那柄飛刀只在半空中一閃,便狠狠地釘在了李建成的眉心處。
直到死前的最後一刻,李建成都還瞪大着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最終還是死在朱燦師徒手上,他也不會明白就算他今日僥倖不死,那不遠處的長安城和太極宮中也將再無他容身之處。
總而言之,李建成的視線很快飄忽了,最後一秒,他隱約聽到身旁傳來文將軍等人的驚呼聲,而朱燦師徒所乘的戰馬早已從自己身前越過,朝荒野外的長安城奔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