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世民等一班人馬急匆匆趕來探望尉遲恭的傷勢,可是不料卻遇到這樣一種情況。
“什麼!不願接受郎中醫治?這是什麼意思!”
聽聞尉遲夫人的話,李世民當即一愣道:
“難道是嫌你們將軍府裡的郎中沒有醫人聖手?那無妨,來人,速速去我府裡請郎中過來,順便再去宮裡一趟,也請父皇派幾名宮中御醫!”
當即,李世民就要派出身邊的一名衛士去傳令。
然而,尉遲夫人依舊在死命哭喊着,一邊哭喊一邊叫道:
“沒用了!殿下不必白費心思,就算叫來再多的郎中將軍他也不願接受醫治!將軍有言,此生寧願跟隨秦王殿下戰死沙場,卻不願平白無故傷在小人手中。齊王乃是殿下您的親生弟弟,而殿下您又無論如何不肯手足相殘,將軍報仇無望,日後又不知何時會遭到暗算,既然如此,那還活着做什麼!”
尉遲夫人的哭喊聲響徹整個將軍府,立即,李世民的臉色不由得大變起來。
而此時,一旁的朱燦卻是臉上一喜,忍不住暗自稱歎。
妙啊!真是妙啊!若不是好好利用這次尉遲恭受傷的機會,還不知何時才能逼迫李世民下定決心!
從尉遲夫人說頭一句話開始,朱燦便已經瞬間洞察了房玄齡、杜如晦二人的計策。原來從一開始,這二人就想要利用這次機會導演一齣戲,這樣才能使得李世民被逼得與太子黨決裂!
歷史上的古人們的確擁有着非凡智慧,他們對以往曾經上演過的陰謀計策瞭然於胸,像這種變相脅迫的戲碼簡直是一點兒也不陌生!
當然,朱燦還是不由得對那房杜二人生出一絲欽佩之情,這二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出計策,並且巧妙地利用到李世民對尉遲恭的深厚感情,這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
當下,李世民一聽尉遲恭不願接受治療,果然就傻了眼,只見其一邊扶起尉遲夫人,一邊焦急地詢問尉遲恭的傷勢。
李世民越是焦急,尉遲夫人便越是嚎啕大哭,嘴裡嗚嗚咽咽地說不明白。
一旁的朱燦忍不住暗中笑了一聲,他見尉遲夫人那副模樣,心想這必然又是受了房杜二人的指使,否則哪裡就能演得那麼誇張呢?
說起來也爲難了尉遲夫人,這名聰慧的婦人明知道言多必失,便也不多說,所幸一個勁兒地哭喊起來,反正自己家丈夫此刻的確是身受重傷,所以倒也哭得並不矯情。
難爲了她,放在現代無疑是個好演員。
“嫂夫人!究竟是怎麼回事!敬德他一向明白事理,這次怎會無緣無故不接受療傷,你且別哭,快快給本王講個明白!”
李世民再次道。這次他是真急了,急忙中竟也顧不得看尉遲夫人的眼神中有一絲狡黠。這倒怪不得他笨,而是實在因爲對尉遲恭關心情切,所以沒有心思理會其他。
不止是李世民,在他身後的秦瓊、侯君集等秦王府將領也都着急起來,看樣子似乎就只有那矮矮胖胖的長孫無忌面露狐疑,恍惚察覺到了什麼。
“我問你,尉遲將軍昨夜是何時受傷?傷在哪裡?你們昨夜可曾親眼見到過整個過程嗎?”
當下,面如黃紙的秦瓊一把抓起身旁的一個僕人,厲聲問道。
那僕人受到驚嚇,當即有些慌張道:
“稟將軍,稟秦王殿下,昨天夜裡齊王殿下帶領十幾名侍衛突然來到府裡,說是要找我家主人敘舊,我家主人難以推辭,只好列席迎接。小人原本在院外伺候,只是在席間忽然聽聞院子裡傳出一些爭執聲,緊接着便是我家主人被人所傷,而齊王殿下也憤憤離去。原本,主人是不讓我們衆人去通知秦王殿下的,可是到了今日一早,主母見主人傷勢嚴重,這才偷偷派人前去通知。小人就只知道這些,其他的便
不知道了。”
“齊王!果然又是齊王!”
一聽‘齊王殿下’四個字,在場秦王府衆將幾乎是人人色變,每個人臉上都涌現出一陣驚人殺意,彷彿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了。
侯君集xing子最爲暴烈,當即怒吼道:
“叔寶你還問些什麼,難道事情還不夠明白嗎!這麼多年來,太子和齊王一心想要將我秦王府衆將暗中分離剷除,他們見前些時候無法買通敬德,所以昨夜便以拜訪爲由想要暗下殺手!我早已猜到了,想必是昨夜齊王在席間突然出手挑釁,而敬德他百般顧忌,不敢對敵,所以才被他傷了,否則的話,以齊王那廝的一些手段,哪裡就能夠傷得了敬德!”
侯君集越說越是怒火上涌,當即伸手將腰間長劍抽出,一揮手便將身旁的一顆矮樹斬斷了。
秦瓊畢竟還算冷靜,只見其依舊緊揪着那僕人不放,問道:
“那傷勢呢?敬德他究竟傷在哪裡?剛纔有人說他傷在股間,我想若是如此,或許還沒有性命之憂!”
秦瓊不愧是個見事明白的主兒,單憑這一點,他便比那三個庸醫要強得多。
然而,就在這時,只見另一名僕人受到房杜二人的指使,當即道:
“稟將軍,我家主人不僅僅傷在左腿股間,就連左肋之間也有傷勢。昨天夜裡主人身上的兩處傷口血流不止,幾位郎中都說傷口貫通不小,應該是被馬槊所傷。”
“左肋!馬槊!”
當即,秦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一張蠟黃的臉上滿是擔憂神色。在場衆人中,尤其以他多年征戰沙場,身上傷勢最多,所以也只有他最清楚這種傷勢到底有多麼嚴重。
一旁的李世民早已是臉色鐵青,臉上的神情既憤恨又糾結。事情到現在還不明白嗎?除了李元吉,誰還膽敢用馬槊傷害尉遲恭,又有誰還敢下這般辣手!
以往李元吉派人暗中算計秦王府衆將倒也罷了,可是這次卻是明目張膽,是想要公然謀害!
“爲什麼!到底爲什麼!”
一時間,李世民心裡憤恨不平道:“這麼多年來,我已經對你們忍讓多時,不想與你們再起紛爭,就連我的下屬們也都被你們逐步打壓!即便如此,你們還不滿足嗎?你們想要幹什麼,難道真的一定要將我的這些下屬全都趕盡殺絕嗎!”
李世民心中恨恨,兩隻拳頭緊緊攥在一起,直到片刻後才微微嘆息一聲,雙拳無力地鬆開。
“殿下,眼下我們還是速速前去探望尉遲將軍爲好。”
此時,一旁的長孫無忌低聲道。
李世民微微點頭,當即便有身後的幾位甲士將衆人驅散開來,想要讓李世民進入內室。
不好!不好!若是讓他們這麼輕易就見到尉遲恭,那之前演的戲還不立馬就拆穿了?
朱燦當即便有些焦急起來,他轉頭一看,只見尉遲夫人和那幾個僕人也是茫然相對、束手無策,總不見得由他們來阻止李世民進入內室吧。
無奈何,朱燦嘆息一聲,心想只好自己親自上陣了。
“殿下且慢!尉遲將軍他現在正是火氣攻心之際,如果殿下你們冒昧進入其中,只怕會惹得將軍傷勢加重,這樣反而不美。”
當即,朱燦一步跨前,攔在了李世民面前。
“大膽!你居然敢在秦王殿下面前如此無禮!”
長孫無忌即刻呵斥起來。
“殿下贖罪,在下也是爲尉遲將軍着想,不然日後將軍有所危難,只怕殿下會悔恨終身啊!”
朱燦面色沉重道,看起來倒真是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
長孫無忌臉色一沉,就要下令將朱燦擒住。此時,卻是李世民說話了。
“慢着,朱家二郎,剛纔連你也見過尉遲將軍了嗎?他現在情形如何
?究竟爲什麼不肯接受郎中醫治?我曾聽說你也頗善於治療外傷,現在可有辦法治好尉遲將軍的傷勢嗎?”
李世民揮揮手,令身後的甲士退後,一邊向朱燦問道。
“嗯?”
朱燦聞言一愣,他倒是沒料到李世民連自己會治傷的事情都知道,當下管不了那麼多,只好將計就計道:
“稟殿下,尉遲將軍的傷勢的確十分嚴重,昨夜失血過多,現在已是危在旦夕了。其實這些傷勢倒也罷了,或許我還有辦法,可是剛纔我進入內室之後尉遲將軍卻無論如何不肯讓我醫治,最後還把我給趕了出來。正所謂心病難醫,如若尉遲將軍的心結無法去除,只怕是無論如何不肯治傷的。”
心病難醫!好一個心病難醫!
說到這裡已經無異於把話挑明瞭一半,如果你李世民沒辦法讓尉遲恭好好安下心來,那就是華佗在世也沒有辦法。其實李世民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不過他現在實在不願意罷了。
當下,李世民面沉如水,沉吟片刻後才冷哼一聲道:
“哼!我不信!我和敬德知交多年,難道他還會因爲這件事情與我置氣不成!你讓開,本王這就去見他!”
說罷,就要推門而入。
事到如今,朱燦已經是有心無力了。好在,就在李世民即將進門之際,只見內室大門忽地一開,一道人影率先被踢了出來。
被踢出來的人是那三位郎中裡的一位,只見其剛一落地便對李世民跪下道:
“殿下恕罪,尉遲將軍無論如何不肯讓小人醫治,小人實在是束手無策啊!”
“胡鬧!”
李世民低喝一聲,不由得滿臉怒色。
然而,就在此時,衆人只聽內室之中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聽起來,尉遲恭的確是危在旦夕,命不久矣了。
一陣咳嗽聲後,又聽聞尉遲恭低聲斥罵道:
“滾!都給我滾!我尉遲恭本是爛命一條!又何須你們前來醫治!可恨啊,當年我未曾追隨殿下死在沙場之上,如今卻要把命葬送在小人手中!與其如此,倒還不如早早死了了事!”
怒斥聲剛落,內室中的另外兩名郎中也都被轟了出來。與此同時,還能聽得到內室中程咬金在不斷勸說着尉遲恭,可是卻總不見尉遲恭答應什麼。
尉遲恭短短一句話已將李世民說得心頭一震,當下,只聽他厲聲道:
“敬德!敬德!世民來了!你若不好好將傷醫好,日後你我二人當不能同生共死了!”
說話時,李世民忍不住雙目熱淚盈眶,可見對尉遲恭的確是情義深厚。
然而,內室中的尉遲恭又是一聲嘆息道:
“罷了,殿下,事到如今,敬德心中早已是一片死灰,就算現在將傷治好了又如何,也不過日後再被人百般算計而已。敬德心已累了,殿下請回,日後都不必再掛念我這個人了!”
“敬德!這是哪裡話說!難道你還信不過世民嗎!程將軍,你速速把門打開,本王這就進去!”
李世民焦急道。
程咬金在內室裡胡亂應了一句,但終究是沒有開門。
李世民急了,當即又道:
“敬德!我知你現在心裡有氣,不過這些事且等日後再說,你務必要先將傷勢治好!你說,你要如何才肯安心治傷!”
“殿下!難道敬德的心思你還不明白嗎?”
尉遲恭嘆息一聲道:
“敬德自隋末參軍,戎馬一生,到最後就只佩服殿下你一人!敬德曾對自己說,若是爲了殿下你,我願上刀山下火海,寧死不悔!然而敬德我也有自己的一腔傲氣,殿下讓我死,我絕沒有二話,可是旁人想要害我,那便沒有那麼便宜的事情!殿下,敬德的心意你可知曉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