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朱燦睡在自己的牀上,隱約察覺到雪師傅就在自己門外,時而對月長吁,時而撫刀冷笑,好一副高貴冷豔的模樣。
當初在長白山上,朱燦便經常見到雪娘子這副德行,原本以爲是一個溫柔如雪的仙女,實則一旦動起手來比誰都狠,好幾次朱燦學習刀法不精,都被雪娘子罰在山頂上受凍。
而且經過剛纔那一番驚嚇,朱燦幾乎以爲自己要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朱老爹那邊也不安靜,鄭五兒整夜都在房裡哭喊着,口口聲聲要讓朱氏夫婦給她做主,不然她就要告訴自己爹爹,請他來幫忙。
朱老爹和朱老孃無奈,自從得知雪娘子真的是朱燦恩師之後,他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地勸慰鄭五兒,並以朱家祖宗的名義保證鄭五兒在朱家的正妻地位。鄭五兒原本不依,直到看見雪娘子整夜坐在朱燦房門外後,這才心境一鬆,氣呼呼地睡覺去了。
朱燦心裡一團亂麻,整夜都沒有睡好,第二天一早便起牀從朱家溜了出去,心想還是暫且避避風頭較好。
……
清晨的宜陽坊美麗如斯,一陣‘咚咚鼓’後,坊門大開,一些官員小吏、經商小販照例早早出門而去,剩下的百姓們纔開始更衣起牀,並胡亂聚集在一些早餐鋪子外。
胡餅、蒸餅、餺飥湯,還有其他一些洋溢着異域風情的麪食、炙烤,這便是大唐百姓們最常見到的美食了。尤其宜陽坊與皇城、東市都十分靠近,所以便顯得更加繁華。
一大早,中年漢子張旺剛剛下了第一鍋餺飥,便見到朱燦從家門中溜了出來。
“呵呵,二郎,我聽說你老爹已經和你師傅和好,連五兒都不再鬧了,是嗎?”
一邊往鍋裡撒着調料,張旺一邊笑道。
張旺這人精明得很,他從昨晚朱家大院裡傳出的宴會聲音便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真相,所以才這樣斷定。然而,等他見到朱燦依舊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不禁詫異起來:
“怎麼,二郎,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事可煩心?”
唉……
朱燦長嘆一聲,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啓齒,總不能說鄭五兒行事太過彪悍豪爽,自己招架不來,而自家師傅不許朱燦行人倫之道,否則還要廢了自己命根子吧?
“算了,張叔,多謝你昨日提點我,現在的情況總好過昨日了,麻煩你,侄兒我有些餓了。”
聞言,張旺雖然詫異,但也不多問,這就自顧自幹活兒去了。
不大一會兒,一碗熱騰騰的餺飥麪湯擺在面前,朱燦着實餓了,也顧不得好賴,頓時就是一陣狼吞虎嚥。
坊間百姓大概也聽說老朱家的事安定下來,很快就有人一邊啃着胡餅,一邊來和朱燦閒聊。這些百姓也沒惡意,不過是問問這一
年來朱燦如何死裡逃生,又如何平白無故撿了那麼一個美女師傅云云。
朱燦也不計較什麼,頓時就和這些個叔叔嬸嬸們胡侃起來,話裡一半真一半假,反正也沒人去追究。
期間,一箇中年漢子猥瑣問道:
“呵呵,二郎,聽說你那位美女師傅精通刀法,還將一些技藝傳授給你,不知你學的如何?莫非日後也要像你老爹那樣去殺豬賣肉嗎?”
話音一落,衆人頓時一陣大笑。
朱燦也不着惱,這就笑嘻嘻地從衣袖裡抽出一柄明晃晃的長刀來。這柄長刀和雪娘子傍身的那柄‘雪長刀’頗爲相似,刀路都極爲精巧,只見刀光一閃,迎着朝陽在那猥瑣漢子的身上晃了幾下。
下一刻,那猥瑣漢子只覺得下身一涼,卻是自己的長褲竟被朱燦以長刀割裂,露出大半個下身來。
這一下,張旺等人更是大笑不止,唯有幾個婦人一邊臉紅而笑,一邊狠狠唾了朱燦幾口:
“啜!臭小子,出去一趟,和你老爹學得一樣不正經!”
朱燦也笑起來,眼看着那猥瑣漢子用手掩着下身,一邊朝着朱燦痛罵,一邊回家換衣服去了。
衆百姓大笑着,頓時就將清晨的朦朧睡氣驅散一空。
篤篤篤!!!
清晨的坊間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這一道不和諧的因素擾亂了所有人的興致。頓時,坊間百姓們全都臉色不善起來。
“咦?哪裡來的馬蹄聲?似乎有好多人。”
朱燦一時詫異,不由得問道。聽聲音,縱馬之人就在宜陽坊附近,或者是相鄰的幾個坊市之間。
宜陽坊和附近幾個坊市都在皇城腳下,距離朱雀大街也極近,一般而言沒人敢在這裡放肆。然而,現在居然有一些人在坊市間縱馬狂奔,也難怪朱燦感到詫異了。
一邊詫異,朱燦一邊循聲望去,隔着坊牆,隱約可以見到幾個精幹漢子在馬上疾馳,一邊縱馬,一邊還大笑談論,似乎是遇到什麼極爲開心的事情。朱燦見這幾人的衣着與長安百姓不同,說話也半懂不懂的,看起來應該不是中原人士。
“哼!又是這些傢伙,最近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不把武侯們放在眼裡也就算了,難道連京兆尹、大理寺也管不得他們嗎!”
此時,宜陽坊的一衆百姓們低聲怒罵起來。顯然,衆百姓在之前就已經見過這些人,而且肚子裡早已憋了一通火。
“怎麼?張叔,你們認得這些人?”
朱燦詫異道。
張旺表面毫不在意,實則雙眼中卻猛地掠過一抹寒光,只聽他道:
“這夥兒人不是我們長安人士,是從幽州那裡過來的騎兵,這幾日來在各個坊市間無法無天,已經鬧騰了好些時候了。”
“嗯?幽州騎兵居然來到長安?他們是奉什麼人的命令?居然還敢
在長安城內如此肆無忌憚?”
朱燦大感詫異,如果他記憶不差的話,現在的大唐已經沿襲府兵制許多年,這些幽州軍士不論屬於十二衛中的哪一支統領,都不該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長安城。或者說這些人並非府兵,而是一些私人募兵?那就更不對了,哪有私人部隊如此招搖過市的?
朱燦正在納悶之際,那夥兒騎兵已經遙遙而去了,衆多百姓罵聲不止,也都各自散去。
張旺推了朱燦一下,囑咐道:
“二郎,閒事莫管,以免引火上身,你還是儘早回家去吧,以免你爹孃擔心。”
“嗯,好吧,多謝張叔提醒。”
朱燦無可無不可,付了飯錢後便朝家裡走去了,心裡也沒把剛纔那一幕當回事兒。
他現在想着朱老爹大概已經把鄭五兒安慰好了,只要鄭五兒不鬧,那麼雪師傅也就沒話說,這樣一切都好。
這樣想着,朱燦順着坊街向朱家走去。
然而,恰在此時,朱家附近的一所大院裡忽然竄出一個五六歲的男孩,讓朱燦冷不丁嚇了一跳。這男孩朱燦也認得,只是不知道名字,只見其生得五官精巧,頗爲可愛,只可惜神情有些呆頭呆腦的。
“朱家二郎,你還不快回你家裡去嗎?你老丈人已經到了,正在你家裡大吵呢。”
小男孩一見朱燦,便有些詫異道。
老丈人?
乍一聽,朱燦的腦袋一時沒轉過彎來,片刻後才大吃一驚,心想自己那位只聞其名、至今未見其人的準岳父大人終於是到了嗎?
“糟糕!莫非是五兒因昨夜之事心懷不忿,所以今日特地叫他老爹來找麻煩?”
頓時,朱燦便預見到了事情的嚴重xing,當下也顧不得向那小男孩道謝,匆匆忙忙就往家裡趕去了。
大事不好啊大事不好!
早幾日,朱燦就聽說他這老丈人也是屠戶,手底下還有一幫同行!關中漢子本就血xing,更何況是屠戶?他們若真和雪師傅鬧起來,那可就沒法收場了!
一邊奔跑着,朱燦已經遙遙聽聞朱家大院裡傳來一陣陣喧譁聲,等到他走到門外,頓時便見到大院裡早已簇擁了十幾個身材魁梧的關中大漢。
朱燦悄悄躲在大門外,仔細看去,不由得嚇了一跳,原來他發現這十幾名關中大漢身上都有淡淡的血污,竟像是剛剛經歷了一番浴血搏殺!
他本以爲這些人已經和雪師傅動了手,可是再一看又覺得不對勁,因爲此時的朱老三正和雪師傅一起面對這些關中漢子,而這些人雖然興師動衆,但也沒有在朱家大院裡十分放肆,反倒對朱老三顯得頗爲尊敬似的。
“怎麼回事?這些人到底是幹什麼來的?看上去他們一個個像是都受傷了似的?”
頓時,朱燦心中無比詫異。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