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從懷中消失,馮東羽甚至沒有任何感覺,僅僅是這一手,足以證明眼前此人的過人本領,心中隱隱明白,自己這是遭算計了,“你是誰,爲何要壞我好事?”
杜荷見馮東羽氣急敗壞,微微一笑,那日知道馮東羽的存在後,他立刻就帶着徐慧來到了揚州,悄悄的找到了蘇哲清。有徐慧爲證,又有杜荷的身份作爲依靠,還有全族性命,得知一切的蘇哲清二話不說,同意了杜荷的計策,願意以自身爲誘餌,引馮東羽出現。
杜荷自己喬裝成小廝在一旁伺候。
在來棲靈寺的途中,他便發現了馮東羽的存在,只是不知究竟這跟蹤他們的是馮東羽本人,還是另有同黨。抓馮東羽的機會只有一個,不能打草驚蛇,一路上也故作不知。
這在寺廟吃齋禮佛是不允許下人伺候的,故而杜荷一來到棲靈寺便佯裝離開,暗地卻對馮東羽展開了跟蹤。他輕功是何等了得,這跟蹤起人來,更是如虎添翼,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直到他說了自己的名字,這才現身。
還未張口,馮東羽就趁機將藏在手中的藥粉迎面灑了過去。正如他猜測的一樣,馮東羽手中藏的是迷香,是《苗疆萬毒篇》中記載的一種罕見的毒蟲身上提煉的。屬於精神毒粉,一但吸入口鼻,便是大象也承受不住。藥效可怕,不過產量也是極少。他在苗疆三年,費盡心力,也只是煉製了這一小瓶,爲了對付杜荷,他全部用上了。
杜荷早知馮東羽用毒的厲害,早以提防,在他出手的那一剎那,身形一轉,已消失在馮東羽的眼前,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老兄,動作太慢!”他伸手搭在馮東羽的雙肩,手上使出了卸骨之術,將馮東羽的一對臂膀給卸了下來。
馮東羽駭然失色,雙臂劇痛傳來,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蘇哲清更是不住的搓揉眼睛,還以爲自己花了眼:他一直注意着杜荷與馮東羽,親眼見馮東羽擡起了手臂,將粉狀物灑向了杜荷,還正欲出聲提醒,杜荷一下子就在眼前消失了,隨即又不知何時的出現在了馮東羽的身後。他竟然看不清杜荷是怎麼移動的,就彷彿他本來就站在那裡一樣。
杜荷恨馮東羽手段狠辣,這一出手也毫不留情,直接用最痛苦的截肢手法,硬生生的將馮東羽的肩骨給扭斷,讓他手臂只要一動就會有錐心之痛。
馮東羽冷汗直冒,痛的身體不住發顫,斷斷續續道:“你……你,好狠!”
杜荷冷哼道:“再狠也比不上你萬一!”
他直接將馮東羽拉了起來,與蘇哲清知會了一聲。情況緊急,不願多耽擱分毫,也不去揚州接徐慧了,只是讓蘇哲清代爲通傳,先一步押着馮東羽趕往蘇州去。
這正準備起步,忽然想起了馮東羽隨身攜帶的包裹,也順手帶上。
一路沒有任何耽擱,杜荷晝夜不停的回到了蘇州,押着馮東羽找到了孫思邈。
孫思邈的表情並不樂觀,眉宇間已經隱隱有了焦急。
杜荷問了蘇州現在的近況。
孫思邈默然了搖了搖頭:“死亡人數已經達到六十多人了,可我們卻一籌莫展……”
杜荷失聲道:“怎會如此?”以前連續幾天才死了一人,走了還不過三日死亡人數就達到了六十多人,翻了六十倍啊!
孫思邈道:“這時間拖的越久,病人的病情越重,對情況越是不利。再找不出辦法,死的就不只是這六十多人了。”
杜荷臉色一暗,也明白過來,這種疫病的發作有一定的過程,前段時間,只有一些病重患者生命受到了威脅,其他人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但隨着時間的推移,病情得不到醫治,患者的病將會越來越重,如此下去別說三天死六十,一天死六千都有可能!
這時他想起了徐慧的父親與李逸風一行人,忙問他們的情況怎麼樣。
孫思邈道:“這你放心,徐老爺在蘇家作客,只是喝了幾杯茶而已,茶可解毒,中和了毒性,所以他的情況並不算很嚴重。至於你那幾個朋友更可以安心,他們都是受到了傳染,並未有直接服下有毒的水。表面上情況嚴重,但卻遠遠比不上那些直接服在體內的嚴重。”
杜荷略鬆口氣,但又想起得不到保障的十五萬人,想起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心中怒火就不打一處來,“砰”狠狠的一腳,將馮東羽踹倒在地,道:“這王八蛋就是下毒的人……”他一腳踩在馮東羽的胸口,惡狠狠的道:“說,解藥是什麼,在哪?”
馮東羽咳出了一絲血跡悽慘笑道:“我不知道,哈哈,死吧,大夥兒一起死,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這種疫毒是我精心研製的,還是剛剛成功,解藥我自己都沒有,你再強逼我,也是無用。”
杜荷狠狠的踹了他兩腳。
孫思邈宅心仁厚道:“算了,杜大人,此人罪不可赦,如此折磨他也無濟於事。還是想想辦法吧!”
杜荷心中氣急,也不好拂孫思邈的面子,一腳將他踢開,從懷中拿出了那個小瓷瓶道:“這應該就是一部分的毒藥,你看看,能不能根據毒藥找出解藥的配方?”
孫思邈慎重的接過小瓷瓶,聞了聞味道,倒了一些在手心,用手指塗抹着,也不知幹什麼,看這着藥粉,他時而皺眉,時而沉思,過了片刻,突然驚呼道:“這……這是水浮草……我明白了,我先前想的不錯,這所謂的疫毒就是假象。其實就是瘟疫與毒兩種症狀的融合,將兩種症狀融合一起,讓一人身上連患兩種病。不會錯了,是用錯了方法,應該先解毒,不應該先除疫。”
杜荷聽的是一頭霧水。
原來孫思邈在杜荷追緝馮東羽的時候,已經展開了多次對於這種疫毒的研究。經過詳細的調查,反覆的取證。孫思邈認爲他們都陷入了迷局,將事情複雜化,忽視了最簡單的東西。
疫病與毒混合在一起,未必就會產生變異,成爲全新的病症。與其將之看成一個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絕症,還不如分開來救治。
於是,他無視了患者體內的毒,開始醫治他身上的瘟疫,但這藥一下去,患者病情加重,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就去世了。
實驗讓孫思邈意識到自己的方法不成。
但如今拿到真的毒藥,發現了其中的水浮草,一切都豁然大悟。
並非是他想錯了,而是他用錯了方法。
與毒相比,疫病更加的可怖,故而孫思邈首先想到的是治疫,然後再是解毒。
他對症下藥,一切無任何紕漏,但卻沒有料到患者體內含有水浮草的毒素。水浮草是生長在沼澤地裡的一種毒草,這種毒草藥性不是很烈,人吃下去只會覺得嘔吐反胃,不舒服幾天,自身的免疫器官就會將這種毒素排出體外。
這水浮草藥性雖低,但卻是至寒之物。而治療疫病需要一味叫做墨旱蓮的中草藥。墨旱蓮莖園柱形,綠褐色或帶紫紅色,有縱棱。葉對生,近無柄,線狀矩圓形至披針形,全緣或稍具齒,基部楔形,先端短尖或鈍,兩面密被白色粗毛,浸水後搓揉莖葉呈黑色。花序頭狀,又叫爛腳草,水旱蓮、蓮子草,有着清熱解毒、涼血止血,利水通淋的奇效,但藥性甘、酸,寒,也是至寒之物。
一但水浮草的毒性與墨旱蓮的藥性在體內相沖,將會產生全新的可怕的毒素,能夠讓人瞬間窒息。
孫思邈怒視馮東羽道:“一定是你熟知水浮草與墨旱蓮的藥性,所以有意將水浮草混入毒藥的?”
馮東羽咧嘴一笑,忍着痛楚笑道:“想不到當世上還有人能夠看出,了不起,不錯,我就是爲了防止有你這樣的大夫有意將水浮草混入藥中。想不到你只是憑感觸就能辨出水浮草來。這份本事,我萬萬不及。不過,你想要辨出其他藥來,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也不怕實話告訴你。我雖不知真正的解藥,但想要醫治這疫毒,應先去毒,再除疫。你不知我用了什麼毒藥,根本無法救治這一城的人,除非……呵呵!”他話中有話,若有所指!
孫思邈神色陰晴不定,呼的一咬牙,竟然意圖將手中的藥粉往嘴裡灌。
杜荷見勢不妙,忙先一步打掉了孫思邈手中的毒粉,驚呼道:“孫大夫,你這是做什麼?”
孫思邈平靜道:“他說的不錯,這種毒應該源自苗疆,我從未遇過,更不知如何來解。但我相信天生萬物,相生相剋,世上沒有解不了的毒。要想解毒,必須要了解這毒是用什麼毒藥混合而成,只有用嘴巴、身體親自感觸才能準確無誤的做出判斷,從而找出解毒之法。”
“不成,太危險了!”杜荷心生敬重,一個大夫,能夠做到這一點,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孫思邈很平靜的笑道:“我知危險,但我學醫就是爲了濟世救人,爲了十五萬條性命,一死又是何妨?我不敢保證能夠自救,但我相信憑我的醫術,在死前一定能夠找出解毒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