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蘆葦管被堵住的瞬間,波紋漸起,蘆葦管緩緩的不規則的動了起來。
隨着時間的推移,動靜越來越大,終於一個人頭鑽出了水面,髮絲飛舞中,一張絕美的面容出現在杜荷的眼中,正是憑空消失的公孫夜月。
公孫夜月藏的實在太好了,任誰也想不到一個活人會躲在人類無法生存的水底。
若不是杜荷事先瞧見了小溪裡的手印,若不是杜荷曾是宏文館的學生,知道這附近沒有蘆葦,根本無法察覺公孫夜月在藏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通過一根常見的蘆葦管來保證自己的呼吸。
公孫夜月鑽出水面,來不及檢查蘆葦管爲何堵住,警覺的望了四周一眼,見四周無人,懸掛着的心也落了下來,蒼白的臉上也浮現着一絲血色,向蘆葦管望去,方剛放下的心,再度提起,已然發現蘆葦管上堵着的泥丸。
爲了不讓心細的人察覺,在蘆葦管的選擇上她費了一定的功夫,特地選那極細且堅韌的部位,在水底察覺吸不了氣,第一個想法是讓發現了,但見四周沒人,便以爲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事故,可那泥丸卻證明了這是人爲。
就在她舉目搜索之時,杜荷在涼亭上探出了頭,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招了招手低聲道:“好啊!”
公孫夜月在水中最低處,而杜荷在涼亭頂部最高處,這一高一低正好有着視覺死角。故而杜荷能夠瞧見公孫夜月的一舉一動,公孫夜月卻無法發現他的存在,但這一探頭,也暴露了他的位子。
公孫夜月見是杜荷,心中叫糟,他們準備的後臺離宴會場地很近,爲了事先查探地形,她佯裝看錶演,曾偷偷的來到暗處觀察,當時正是杜荷表演鬥獅的時候,精彩的表現讓她驚歎之餘,更生了忌憚。
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作爲輕兵器種類的劍,講究靈巧,要求劍隨身走,以身帶劍,應用時要做到劍與身合,身與氣合,氣與神合。故而精於劍法的人,輕功都不會差。
公孫夜月劍法已有幾分火候,輕功自也是她之長,可與杜荷相比起來卻要遜色好幾個檔次,當即明白自己這次刺殺最大的障礙即是杜荷,對他也是百般防範,甚至不惜刺殺李世民,來避開他的追擊,想不到還是讓他抓到了。
這是皇宮,守衛深嚴,只要蹤跡泄露就再無逃生的機會。在這當頭,公孫夜月意外的冷靜,在決定刺殺之前,她已經報了必死的決心,此刻更無畏懼,只是對於壞她好事的杜荷抱以了憤怒的眼神,將手中蘆葦管當作暗器甩了過去。
“嗖”的一聲,蘆葦管破空而飛,威力居然不小。
杜荷微笑着伸手接過,手中蘆葦管長達兩米,分爲三節,每一節以巧妙的工藝技巧連接起來,不露任何的縫隙。他將泥丸挑出來後,反手射了回去,笑道:“游過來些,我們聊聊,你也不想因爲說話大聲,引起他人的注意,暴露行蹤吧?”
蘆葦管準確無物的射在了公孫夜月觸手可及的地方。
公孫夜月將蘆葦管握在手中,有些驚訝的望着杜荷,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杜荷大名她早有耳聞,杜荷的武藝在鬥獅時,也親眼目睹,心知以目前的處境根本不可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將杜荷制服。
這本是必死之局。然杜荷話中卻隱隱有爲她隱瞞的意思,公孫夜月這心思也活了起來。
人誰不懼死,公孫夜月固然抱着必死之心而來,但若能夠活着離開卻也比什麼都強。
小命揣在杜荷的手上,對於他的話,也只能遵從,遊着來到了近前。
杜荷見公孫夜月識趣,也知她是一個聰明人,明知故問道:“李崇煌與你有何仇怨?你爲什麼要殺他?”
公孫夜月“哼”了一聲,道:“本姑娘殺的纔不是什麼李崇煌……而是一個挨千刀的銀賊,算了,說了你也不信……”
杜荷本意就是誘出公孫夜月說出此話,此語已經表示公孫夜月早已知道李崇煌的真實身份,她此來是爲了鋤殲,並非是惡意的公報私仇,隨即答道:“那個銀賊叫做施玉華吧!”
“你怎麼知道?”公孫夜月驚呼出聲,隨即想起自身處境,也恢復平靜,反應過來:“原來你知道!剛纔在試探我?”
“不錯!”杜荷也不隱瞞笑道:“問你幾個問題,你爲什麼要殺施玉華,你跟他有什麼仇怨?爲什麼會選擇在皇宮裡殺他?”
這些問題是當前他最在意的事情,每一個問題也關係着公孫夜月的生死。他以動了救人的念頭,但還必須確認一下公孫夜月是否值得他冒險一救。
公孫夜月卻有些不滿主權讓杜荷掌控,強硬道:“我爲什麼要回答你?”
杜荷眯着眼睛笑道:“嘴巴在你身上,你不答,我也沒法子。不過,我也有嘴巴,我喊人也是我的自由!”說着張大了嘴巴,做出了一副叫人的模樣。
公孫夜月授人以柄,受制於人,心中雖怒,卻也只能妥協,忙道:“別叫,我說就是了!我與那畜生沒有任何仇怨……”她連“施玉華”這個名字都覺得噁心,直接以“那畜生”來代替。
“你既然知道那畜生的名字,自然也應該清楚他的爲人。類似這般畜生,殺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恩怨!”即便已經親手將施玉華誅殺,但提起這個人,公孫夜月的臉上依舊露出無窮的怒火,一副便宜他的模樣。
杜荷也贊同的點着頭,他在唐朝待了也有三年多了,這三年裡結識了無數的人,有虯髯客這樣的豪爽之士,有秦瓊這樣的忠義之臣,也有長孫無忌這類的狡詐之徒,還有李逸風、周振威、秦煜、馮東羽等形形色色的人物。
施玉華是他最厭惡的人,也是最想殺的人,馮東羽將蘇州十五萬生命視如無物固然該死,但終究還算是一個可憐人,但施玉華以各種手段殲銀良家婦女,實在是可惡之極,根本就與禽獸無意。
“但據我所知,施玉華不以武功見長,以你的功夫,足以對付他了,殺他是綽綽有餘,卻不知你爲何要選擇在皇宮裡殺,還特地選擇在陛下的宴會之上,這不是找死嗎?”
這個問題,杜荷百思不得其解,他想過一切可能,然而始終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
公孫夜月答道:“那畜生易容的本事天下無對,當初我是意外的發現李崇煌的屍體,才知道那畜生喬裝成了李崇煌,不然我根本找不到他的行蹤。李崇煌是王侯之子,身旁有十多名護衛,都是不弱的好手。那畜生自己本身的功夫也不差,而且狡詐如狐,尤其是逃跑的功夫,更是一絕。想要殺他,只能一擊而中,一但錯失機會,上天下地將無從追尋。我的武藝對付那畜生不是問題,對付那十多名護衛也不在話下,但無法在對付護衛的同時也留住他。一但我刺殺失敗,那畜生必然警覺,從而喬裝成其他人消失在我的視線。”
杜荷再一次點頭認同,自從得知有施玉華這麼一個畜生後,他便四處留意此人的下落,以他之力尚且無法探知分毫消息,更加別說是公孫夜月了。
要殺施玉華,機會也只有一次。
此時此刻,他已經漸漸明白公孫夜月的用意了。
公孫夜月繼續道:“我追隨那畜生來到長安,暗中盯梢了半個月的時間,沒有找到任何可趁的機會,甚至連面也沒有見過幾次。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我得知李崇煌會參加陛下的宴會,而太子又廣招異士爲陛下賀壽。得到了這兩則有用的消息後,我便打起了這方面的主意,在皇宮裡執行刺殺計劃既可以避免寸步不離的護衛也可以讓那畜生放下戒心,是絕佳的機會。於是,本姑娘便利用師門劍舞在長安闖出名頭,假意引太子的人注意,從而得到進皇宮的機會,有了這次刺殺!一切緣由,就是這樣,你滿意了吧!”
杜荷聽悉原因,感慨一笑,從涼亭檐角跳到了亭內,由懷中拿出一塊絲巾,絲巾裡包着十來塊精緻的糕點,取出一塊,伸手遞去:“很滿意!所以,給你獎賞!”
公孫夜月古怪的看了杜荷一眼,喉部微微挪動,早已過了用膳的時間。她做好了長期鬥爭的打算,準備好了乾糧,但爲防意外打算凌晨左右浮出水面享用。此刻肚子正是空空無物,見杜荷沒有什麼惡意,伸出那纖細的小手,將糕點接過,慢慢吃了起來。
杜荷準備的這些糕點是李世民享用的點心,他以肚子餓爲由,向掌管膳食的御膳房討要來的,味道沒有的說。
公孫夜月吃的是眉飛色舞,眉宇間的那滿足的笑意,讓那張充滿英氣的俏臉更加的別有滋味。
杜荷略感失神,甩了甩頭,撇去心中念想,道:“最後一個問題,你選擇皇宮作爲刺殺地點就不怕死嘛?”
“自然是怕的!”公孫夜月似乎因吃了他的東西,神色間的敵意減去不少,和顏悅色的道:“但是能夠除掉那畜生,就算小命不要也是值得。”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