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位這麼大年紀,還不能自理,拉屎,拉在身上的侯君集?”
這番話一出口,大度設、攣鞮六渾、須卜破泉帶以及營帳中的諸將……周圍衆人齊刷刷地看向侯君集,目光中夾雜着吃驚、啞然、鄙夷等種種神色:一個四肢健全的大男人,將屎尿拉在身上,這是何等丟臉的事情。
侯君集堂堂男子漢,威名赫赫的蓋世名將,竟然弱的連這種基本的事情都不能自理,還拉在了身上?
衆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甚至不敢相信。
侯君集趴到在了地上,秦煜的那一腳並不重,然而卻觸及了他後背的箭傷,一時間無法起身。
也不知是有意無意,薛延陀的諸將也無人過去攙扶,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觀,落井下石的報以異樣的目光。
熟話說“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即使脣槍舌戰,也要保住他人的面子,維護他人的自尊。
揭人短是極其不道德的行爲。
歷史上因爲揭人短而怒殺人的事情屢見不鮮,朱元璋就曾因爲年少好友揭他的短,被他殺了。便是胸懷大度的李世民,也因魏徵死前將他發現自己的短處寫成冊子,交給史官,讓史官記在史書上,而一怒之下,推了魏徵的墓碑。
侯君集在高昌讓杜荷下了巴豆,而憋不住當着杜荷、房遺愛等人的面,一泡屎拉在身上是他這一生最大的恥辱。
如今讓人當着大衆面前揭露出來,這讓他一個大男人如何受得了。
“噗……”驚怒之下,一口血從口中噴了出來,直接氣成了內傷,雙眼一白暈了過去。
大度設揮了揮手,臉上一片鄙夷。草原人重視英雄,尤其是那種驍勇無敵的鐵血男兒,像侯君集這麼“窩囊”的男人,正是他們人人鄙夷的對象,話也懶得說了。
擡走了侯君集,大度設熱情的款待了給自己上臉又送自己寶刀的秦煜,還讓人殺了一頭羊,舉行了一個全羊宴,席間漫不經心的詢問一些關於唐軍的消息。莫說秦煜不是行伍中人,什麼也不知道,即便他知道詳情,以他的機敏也不會透露半句。反而在不經意間將話題牽扯上侯君集,不動聲色的貶低着這位大唐名將,既不讓人覺得刻意做作,又達到了理想中的效果。
賓主盡歡,秦煜酒足肉飽,悠哉悠哉的回去覆命了。
送走了秦煜,大度設與心腹攣鞮六渾、須卜破泉帶聚在了一起。
須卜破泉帶是一個直來直往的硬漢,直言不諱的叫囔道:“少主,侯君集好是可惡,明明沒有什麼本事,卻妄自尊大,害的我方損兵折將。不如讓我一刀瞭解了他……”
大度設閉口不言,沉默片刻,問向攣鞮六渾:“你怎麼看……那秦煜的話,真假如何?”
攣鞮六渾有智有謀,一直都是以大度設智囊的身份存在,見他問詢,沉吟道:“各有一半吧,首先可以肯定侯君集絕對不是秦煜說的一樣,是一個廢材。但是面對秦煜的不屑,侯君集表現出來的態度也讓人懷疑。他沒有做出任何解釋的答案,而是氣暈了過去。足以證明他所說的話,至少有一部分是真實的,讓侯君集辯無可辯。另外,侯君集兩次敗於杜荷,這也是無可改變的事實。由此可以看出,侯君集名氣雖大,可遠遠不是傳說中的戰無不勝,更加沒有想象中的厲害,不見得就會比少主出色。另外侯君集以往帶的都是唐兵,唐兵的作戰風格與我們薛延陀的兵馬有着實質意義上的差別,侯君集未必適應。他能夠在大唐戰無不勝,在我們薛延陀未必就如此。從與杜荷的兩戰的戰果,也可看出一些端倪。”
大度設對於侯君集本就存着不服的心思,聽兩位心腹如此說來,也動了心思,猶豫再三,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夷男,咬牙道:“還是算了,任命侯君集是父汗的主意,不能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思……這樣吧,我修書將情況告訴父汗,就讓父汗來做決定。”
大度設心姓高傲,但對於父親夷男很是尊重。固然心中有千萬個廢去侯君集的念頭,但因爲夷男的緣故,還是無法開這個口。
須卜破泉帶、攣鞮六渾見大度設拿不定主意,只能嘆息着各自離帳。
“可惡……”須卜破泉帶滿腔怒意回到了營帳,心中極度地煩悶。
侯君集的出現,不但給大度設帶來了影響,連他自己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鉗制。
他是死忠大度設的薛延陀猛將,以往大度設領兵在外,最爲驍勇的他每戰必前,殺敵最多,勇名最盛,所搶獲的戰利品也自然是最多的。然而侯君集卻讓他坐上了冷板凳,將他放在一旁冷藏。
侯君集其實並不是不想用須卜破泉帶,但須卜破泉帶擺明了是大度設的人,對他全無尊重之意,便是他在如何的擅戰,侯君集又怎麼會派一個不會聽從自己命令的人上前線作戰?
但須卜破泉帶卻不管那麼多。草原人重視武勳,不讓他上戰場便是他的敵人。
大度設不願忤逆夷男的命令,也就意味着他依然得不到上戰場的機會。
“噹噹噹……”
一陣急促的兵器碰撞聲傳入耳中,隨即還夾雜着陣陣呼喝聲。
須卜破泉帶猙獰一笑,胸中的怒火找到了宣泄的地方。他雖未親眼見是怎麼回事,但角鬥、比武這是草原上最基本的娛樂,草原人不論大小,無事的時候都喜歡玩這個,以武勇著稱的須卜破泉帶也喜好這一口。當下心情煩躁,正好找幾個對手發泄一下。
轉個彎,來到了營旁空地,上百人圍成一圈,坐在空地上,圈中兩位壯漢戰的正歡。
須卜破泉帶看的一怔,臉露驚疑,對戰的兩人有一人他識得,乃是他麾下的猛將巴傑拉。巴傑拉武藝固然算不上最好,可一根鐵棒揮舞起來,十數人也難以近身。
可一個陌生人卻依仗一對重鐵錘打的巴傑拉節節敗退,幾乎沒有什麼還手之力,這……“砰!”一聲巨響。
陌生人的鐵錘砸在了巴傑拉的鐵棒上,鐵棒脫手而出,掉落在地上。巴傑拉雙手抽搐,顯然無力再戰。
“好……”呼喝聲再次響起。
“厲害,厲害,在你手上,我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巴傑拉輸的心服口服,由衷讚歎。
“啪啪啪……”異常響亮的掌聲響起,須卜破泉帶大笑着走進了人羣道:“好勇士,巴傑拉,我們軍中什麼時候出現這麼一個了得的人物。”
巴傑拉見是須卜破泉帶,忙拉着身旁的壯漢,上前問好:“大人,我這就給你介紹,這位是我兒時的玩伴,叫巴宇興。我們的關係就如母狼肚子裡同時出生的兩隻小狼。他比我更壯,更猛。本打算介紹給大人認識,只是最近大人心情不好,一直沒有打擾。”
須卜破泉帶佯怒道:“這便是你的不對了,我最敬勇士,有勇士來投,我高興都來不及,哪有什麼怒火,來……這位巴宇興勇士,我們草原人用拳頭說話,我們就打一架。你要是讓我滿意,我立刻提拔你爲千夫長,給你幾百名狼崽子,跟我一起上陣殺敵。”
“謝大人……”巴宇興爲人魯鈍老實,並不怎麼會騙人,但隨着跟皇甫皓華、秦煜這些人混久了,也學到一些本事。不怎麼高明,然而他一副蠻厚的樣子,這不高明的騙術,卻比皇甫皓華、秦煜的高級騙術更要讓人信服,就如沒有一個人會相信傻子說謊一樣,巴宇興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表情,只是微微露出激動興奮的神色,便以讓須卜破泉帶好感大生。因爲草原人都有一顆好勇鬥狠之心,一顆嚮往戰場的心。
“來吧……”須卜破泉帶佯拔出了佩刀,擺開了架勢。
巴宇興毫不猶豫的舞起了雙錘向須卜破泉帶砸去。
巴宇興身強力壯,本就神力驚人,爲人直腸子,沒有什麼花花心思,學什麼東西能夠百分百的投入,將十二分的精力都用上去,又有名師周振威的指點,兼之學習了鐵血心法,一身武藝,早已是一流高手的水準。
在馬上或許比不上須卜破泉帶,步戰卻是穩艹勝券。
不過爲了達到目的,巴宇興還是私藏了幾成功夫,並沒有使出全力,與須卜破泉帶大戰了三百多回合,不分勝負。最後以體力不支爲藉口,自動認輸,留了須卜破泉帶的面子。
須卜破泉帶對於能與自己對戰三百合不分上下的巴宇興極爲欣賞,破例將他提拔爲千夫長了。
在大唐升官需要講究身份功績,可在薛延陀只講實力,只要有驚人的武藝,哪怕你是一個最下賤的奴隸,也可以一躍成爲領兵將校。
須卜破泉帶請巴傑拉、巴宇興喝酒。
須卜破泉帶本就心情不好,喝起酒來也有幾分買醉的意思,仰頭牛飲,不多時眼中以出現三分醉意。
巴宇興直接問須卜破泉帶有什麼心事。
若是常人這麼問,須卜破泉帶或許還會有幾分警惕,但巴宇興憨厚之極,只讓人覺得這是在關心他,戒心全無,直接說出侯君集的事情。
巴傑拉氣得是義憤填膺。
巴宇興也故作憤怒,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話:“好無恥的侯君集,假若是我,受到了這種羞辱,早就躲起來,沒臉見人呢……”
須卜破泉帶聽的眼中一亮,咧嘴一笑。
第二天,整個薛延陀的軍營都在盛傳侯君集的無能,以及拉屎拉身上的壯舉,全軍上下無不鄙夷嘲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