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明星稀。
耳畔不時有蟬鳴與蛐蛐兒鬧騰,不過並不讓人覺得煩躁,相反多了幾絲靜謐。
躺在天高地闊的大草原上,望着橫跨星空的璀璨銀河,不免讓人思鄉情切。
“馬上就是七巧節了吧?”
身後突然傳來女人的聲音,柳擎天扭頭看去,義成公主披着貂皮長褂站在他身後。
柳擎天先是一怔,接着急忙挺身坐起,摸了摸鼻頭,眼神閃避的應道。
“啊,是,是啊,馬上就是七巧節了。”
“噗嗤!”
義成公主掩嘴輕笑一聲,走到柳擎天旁邊坐下,擡頭看着星空,眼裡滿是滄桑。
良久。
一個看着天,一個看着人……
就在柳擎天幾乎呆了的時候,一直擡頭看天的義成公主忽然紅着臉問道:“好看嗎?”
柳擎天不知道她問的是天上的銀河,還是……
不過不管是哪個。
“好看!”
義成公主扭頭看着柳擎天,這個長相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應該歲數與自己相仿,可能還比自己小几歲,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有擔待,幾天相處下來,就連女兒都賴上了這個男人。
“你成家了嗎?”
義成公主問出來後就後悔了,這不是廢話嘛,這個歲數的人……
柳擎天也是一怔,接着黯然道:“成過家,不過他們都死了,死在頡利的馬蹄下。”
義成公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看着柳擎天眼裡滿溢的落寞與思念,不自覺的咬了咬牙。
“那,你能跟我說說朔方嗎?”
義成公主終究問不出最想知道的問題,臨開口之際將話題轉移了開來。
柳擎天傻乎乎的點了點頭。
月色下,兩道身影隔着一道莫須有的屏障,一個說,一個聽,彷彿這個夜沒有天明一般。
···
···
翌日,薛萬徹的銅鑼嗓如約而至,叫醒了睡得香甜的隊員們。
大部隊整裝待發,其實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這幾日通過義成公主的幫助,前往朔方的突厥牧民接近五萬,而且還都是青壯年,之後只要在利用這些青壯把部落裡的老弱婦孺忽悠到朔方即可。
義成公主幽幽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除了貂皮長褂,還披着一件綠色的大衣,有一股厚重的男子氣息,雖然還有點汗臭,但莫名的,義成公主覺得它很暖和。
柳擎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好了行裝,看到義成公主披着自己的軍大衣走來,木訥的表情終於有一些變化。
“最後幾個部落了,爭取天黑之前走完,然後我們趁着夜色直接趕到朔方。”
薛萬徹的聲音傳來,對義成公主說道:“到了朔方還要您幫個忙,到時候我們會集結這些青壯,怎麼讓他們相信我們的誠意,還需要您給他們通個氣兒。”
義成公主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高傲,緩緩點了點頭:“薛將軍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薛萬徹不疑有他,這幾日義成公主的配合度還是非常高的,已經沒有最開始的那種狀態,不是喊累就是喊着趕路太快,現在一天連續跑七八個部落,對她來說也是算是小兒科。
“阿孃,給你吃。”
楊歸燕抱着一碟香噴噴的野菜煎餅,上面還有一些撕碎的羊肉和蔬菜乾。
她的手還包着紗布,不過已經開始癒合了,隊醫的醫術還是很不錯的,加上席雲飛提供的大量傷藥,現在據說已經開始發癢,這是長新肉的症狀。
義成公主笑着接過木碟,和藹的撫摸着女兒的小臉蛋:“燕兒早上吃藥了嗎?”
楊歸燕扭頭看向柳擎天,朝他做了個鬼臉後,才應道:“吃了,我說藥太苦了,可不可以不吃,可是柳叔叔說不吃藥的話,我的手就會爛掉,後來我問了隊醫叔叔,他說柳叔叔是騙我的,不過我還是把藥吃了。”
義成公主順着女兒的視線朝柳擎天看去,想起昨晚的最後,兩人好像是相依而眠的,雙頰不自覺的有些發燙。
“吃了藥就好,來,陪阿孃吃早餐好不好?”
“嗯,阿孃,我喂您吃,這個煎餅可好吃了,還是柳叔叔親自煎的呢!”
···
···
此時,往北約二十里地的一箇中型部落。
薛萬鈞帶着幾個親衛,還有他們在汗庭好不容易拉攏到的部落酋長堪堪抵達。
看着部落裡僅存的老弱婦孺,年邁的酋長先是一怔,接着立刻召集部落所有人集合。
彙集而來的人雖然不少,但是除了孩子就是女人,除了女人就是老人。
薛萬鈞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身後一個親衛惱道:“還是來晚了一步,這已經是第二十個部落了。”
不多時,瞭解了情況的酋長先是對祭師和長老咆哮了一番。
才一臉落寞的走了過來。
用不是很熟練的大唐官話說道:“我的部落也被算計了,不過有一點很奇怪。”
薛萬鈞聞言示意他繼續說。
酋長蹙眉道:“按理說頡利大可汗應該已經帶着可敦逃往定襄了纔對,可是爲什麼我的人說他們真的看到了可敦?”
薛萬鈞先是低頭思忖,接着狐疑道:“你是說我們一路上經過的那些部落,他們嘴上說的可敦確實是義成公主本人?”
酋長點了點頭,找來一個年邁的老嫗,道:“去年我阿姆曾被邀請參加可敦的四十壽誕,當時她還面對面被可敦敬過一杯羊奶酒。”
那老嫗也就是部落的祭師,雖然長得年老,但實際上只有五十出頭,此時見到自己家兒子在這個大唐人面前如此卑躬屈膝,大概已經猜到了什麼,急忙頷首道:“大將軍,當日確實是可敦陛下親至,否則我們也不會將所有青壯都派出來作爲她的護衛。”
老嫗雖然說的是突厥語,但薛萬鈞身後的翻譯幾乎是同步翻譯了出來。
“不該啊?!”
薛萬鈞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本來還以爲有人冒充可敦身份,可是現在看來,好像情況遠非自己想象的那樣。
“難道是頡利可汗賊心不死?”
“不會的,若真是如此,他大可以親自出面,組織大軍殺回汗庭,可是我們一路過來,並沒有人看到過頡利的身影。”
“那……”
衆人面面相覷之際,那個老嫗祭師看了一眼神情焦灼的兒子,開口道:“他們說要去朔方,去與那個大魔王交易。”
經過烏蘭素海一役,死傷慘重的突厥人裡漸漸有了大魔王的傳聞。
翻譯聞言先是一怔,接着趕忙將老嫗的話告知薛萬鈞。
薛萬鈞一聽到大魔王三個字,腦海裡愚鈍擁堵的思路好像瞬間被打通。
“難道是他……可是爲什麼義成公主會替他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