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能理解爲什麼他對打仗這回事兒沒什麼別的看法與感覺,自古以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是打不打仗,苦的從來不是他們這些世家勳貴。
好在大唐水師若是出海爲大唐開闢新的天地,苦的不是大唐百姓,頂多是水師辛苦一些罷了,倒黴的,也只是那些未曾被開發的富饒之地的原住民罷了。
這樣的話,玄世璟心裡的罪惡感,也能減輕一些,若人必須非要分出個三六九等,那在玄世璟心中,大唐的子民永遠是在第一位的,爲了大唐子民的日子過的好,爲了大唐的強盛,即便是這份強盛這份繁榮建立在別人的鮮血骨肉之上,也在所不惜。
否則,乾脆就不要談什麼理想,談什麼興盛。
一將功成萬骨枯,何況是一國功成。
在洛陽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白天的時候,玄世璟和劉仁願帶着高峻和常樂在長安城中逛了一圈,既然來到洛陽,不見識見識洛陽城怎麼行。
到了下午用過午飯的時候,玄家的人到客棧送信,說船上的東西都已經採買完畢,今天下午就可以出發了。
玄世璟與劉仁願商議之後,決定下午就離開洛陽,乘船出發。
馬車行駛過洛陽城的街道,出了城門,玄世璟坐在馬車之中掀起車窗簾,看了一眼漸行漸遠的洛陽城城牆。
“再次經過洛陽的時候,應該就是從泉州回來的時候了吧。”玄世璟說道:“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識到與此時不同的洛陽。”
“會的,若是公爺喜歡,咱們回來的時候,在洛陽停靠幾天就是了。”劉仁願說道。
洛陽這個地方從地圖上來看,臨近黃河港口,還是鏈接運河的重要轉折點,走水路到長安必須要經過的地方,從洛陽到鄭州,再從鄭州轉道運河之內,運河連通黃河與卞水,沿着卞水順流而下進入淮水,從楚州開始,才進入那條工程浩大青史留名的運河。
華夏古時三項偉大工程,長城、坎兒井、京杭大運河。
歷史的教科書冠冕堂皇的給這條運河冠以諸多稱呼、榮譽,這是古代勞動人民創造的一項偉大工程,是文化地位的象徵之一,誰又能想到當年爲了這條貫通南北的河,用了多少時間,動用了多少徭役,這條河的河底,埋沒了多少屍骨。
說起京杭大運河,都知道,這是隋朝修建的,甚至有人將隋朝滅亡的原因歸咎到這條河上,其實不然,起初開鑿運河的不是隋朝,而是春秋時期,吳國爲了伐齊國而開鑿,到了隋朝的時候,在原有的河道上大幅度擴修,貫通至洛陽城而且連通涿郡,成了溝通五大水系,貫通南北的大運河,自然,當中出力最多的,還是隋朝,形成於隋朝,而發展於唐宋。
玄世璟站在船上,看着廣闊的運河河面,不管楊廣是出於什麼目的大肆動用徭役修這條運河,那都已經是前朝的事兒了,別人不是楊廣,即便是揣測,也不一定是楊廣心裡百分百的想法,所以過去的都已經過去,無需追究,重要的是眼前,眼前的這條運河,是隋朝留給大唐唯一的好東西。
“這是一條黃金水道啊。”玄世璟笑道:“大唐發展的這麼快,也離不開這條水路。”
“這條運河?”劉仁願問道,不等玄世璟回答,他點點頭:“是啊,貫通南北,古往今來這麼大的工程,除卻當年秦始皇修建長城之外,無人能媲美吧。”
“沒錯,別看前兩年龍首原上修建新宮,一下子就徵用了十五萬徭役,跟這運河比起來,過家家而已。”玄世璟說道:“前隋的時候,中原大地多少人,大業五年,全國九百零七萬戶,按照每戶五口人統計,四千五百多萬人,唐初呢?就剩下兩百萬戶,一千萬人,即便到了今天,大唐有多少人?一千九百多萬,經過陛下和朝堂諸多公卿勤勤懇懇的努力,三十多年了,整個大唐才增長了九百多萬人,不可怕嗎?”
以前隋做比較,赤果果的數字,對比起來,實在是恐怖。
“提起以往,只說是中原大地十室九空,但是從公爺口中知道具體的數字,從數字來看,比十室九空,更覺得可怕啊。”劉仁願嘆息道。
中原大地上的人就是這麼頑強,疾風知勁草,中原大地上的人就是勁草,無論被野火燒過多少次,無論被疾風吹過多少次,它們總能頑強的活過來,即便是條件惡劣,即便是敵人強大,只要有一絲生機,它們就能活過來。
黃帝徵蚩尤,高陽(顓頊)徵九黎,大亂之後,便是大治,再說五胡亂華,一紙殺胡令,結束了雙腳羊的世道。
當年五胡亂華,草原上的遊牧民族,看見男人就殺,看見女人就俘虜,這些遊牧民族在入侵過程中都沒有隨軍攜帶軍糧,於是就將被俘的女子充當軍糧,開啓了將人當成軍糧的惡習。五胡之中,又以羯族人最爲兇殘,他們行軍打仗從來不帶糧草,沿途搶劫女人和牲口,這些被搶來的女人晚上被他們女幹淫蹂躪,等到白天就會被他們宰殺烹食果腹,這些就是他們的軍糧。甚至將這些女子命名爲雙腳羊。
在他們的字典裡,漢族婦女被羯族人稱爲“漢豬”,而漢族少女則被稱爲“雙腳羊”,兒童則是“小肥羊”。這些以牛羊肉爲主食的羯人覺得漢族女子的肉質鮮美,捕獲大量的漢族女子宰殺然後吃肉。吃不完的肉,公然放到胡人的集市上和牛羊肉一起出售。
不說冉閔爲什麼出這紙殺胡令,若是沒有這紙殺胡令,恐怕中原的勁草,當年就真的被人斷了根了。
如今再看這條運河,玄世璟總是隱隱約約的覺得,這條運河的河水,泛着血紅,雖說河水渾濁,但是彷彿能看到河底埋在淤泥之下的累累白骨。
如今這個時代,正是埋在河底下的這些白骨,奠定了盛世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