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來一下。”
對面,李凌若對趙寒道。
趙寒走了過去。
就在菩提樹後方的不遠處,有一個巨大的法壇。
這和迷樓大殿裡的那個法壇,非常相似。
只是,這法壇的中央爆開了一個大洞,幾乎整座都坍塌了,只剩下了一些磚石廢墟。
李凌若指了指法壇的四角,四個貌似佛像的碎石堆,道:
“有人曾在這個壇上設了法陣,這是法陣被毀後,遺留下來的痕跡。”
趙寒點頭道:
“這看起來,應該是一個‘煉化之陣’。
是用來幫助某位修行者,收伏某種厲害的化外之物用的。”
“這麼說,”李凌若道,“這必是那隋煬帝用來幫助他自己,收伏這菩提樹下的上古血脈用的。”
趙寒稍稍一奇。
剛纔我的推斷只是自己的思考,還沒來得及和李姑娘說。
而當初在上邽的地洞裡,兌老的上古血脈出世之時,李姑娘她也不在場。
怎麼,她竟然也一下就看出來,這巨樹下鎮壓着的,就是那上古血脈?
恩,興許是因爲,她那個龐大的家族背景的緣故吧。
當然,趙寒也還不知道。
其實這位李姑娘的身體裡,就流淌着,太上世家流傳了千年的純正血脈。
趙寒看着這個法壇的廢墟,思緒飛快而動,道:
“很好,那個問題可以解釋得通了。
事情,應該是這樣的。
當年,隋煬帝曾多次來到這裡,想收伏這上古血脈,但一直都沒能成功。
後來,江都宮變事發。
叛軍兵力浩大,隋煬帝一個人獨力難支。
面對這樣的情形,他首先想到的,當然是尋找更大的力量。
於是,他就再次來到這個地宮之中,想借助這個陣法,強行收伏上古血脈,爲其所用。
只是,隋煬帝他再次失敗了。
這個法壇,也由於他的強行煉化催谷,最終完全崩塌成了這樣。”
李凌若點點頭,接着道:
“而隋煬帝自己,當然也是身受重創,法力大損。
所以,後來在面對那支龐大的叛軍軍隊之時,他纔會最終不敵,被害身死。”
“不錯。”
趙寒又望了眼巨樹和大坑,還有空曠的地洞四周:
“只是,看這樣子,這上古血脈早已經出世了。
如果,隋煬帝沒能將它收伏,那它又會去了哪裡?”
李凌若道:
“我家中的古冊有載,上古血脈流傳萬千年之久,其肉身形體,早已殞滅而盡。
血脈如要出世,必須要先附在,這世上的某個活物之上。
否則,其虛體無憑,是無法在這世間遊走的。
所以,它既然已經出世,那就很可能附在什麼活物的身上了。”
古冊?
趙寒心想,我也算看過不少書了,可像這麼詳細記載了上古血脈的,一本也沒有。
果然不愧是,三大道宗的家族。
可是,活物?
這地宮裡,除了石頭就是樹木。
當年來過這裡的活人,就只是隋煬帝一個而已,他也沒有成功。
那血脈,還能附在什麼活物之上?
趙寒兩人,又在法壇的四周查看起來。
法壇後方的地上,枯枝之間,有不少的泥地。
泥地上,有許多腳印的殘留,經年累月的,積滿了塵土。
可因爲是藏在地洞之中,這些腳印都保存得很好,大小形狀都很清晰。
這是,三個不同的人的腳印。
其中兩個又寬又大,應該是男子的腳印,剩下的一個小而輕盈,是個女子的。
這三個腳印,從法壇邊上一直到後方遠處、到處都是,有時還交雜在一起,非常紊亂。
似乎當年,這三個人曾經在這裡,有過什麼劇烈的動作一般。
趙寒立即蹲下細看。
那個女子的腳印,圓圓正正的,中間還有一個雲形。
這就和那個荒園裡、棺材邊的女子腳印,一模一樣。
終於找到線索了。
我們的預料,果然沒錯。
在這條密道通往的地界裡,果然有我們案子的線索。
眼前的這個腳印,肯定就是那個白衣女子、吳絳仙,留下的。
這麼說,宮變的那晚,吳絳仙從迷樓裡出來之後,曾經到過這個地宮裡來。
可是,吳絳仙她又怎麼知道這個地宮的存在,還進了來?
趙寒又觀察了,其他兩個男子的腳印。
其中一個,就和之前密道里的腳印一樣,上有一道龍紋。
這肯定就是,隋煬帝的腳印。
所以,當年隋煬帝和這吳絳仙,是一起在這裡出現的。
趙寒又看了,另一個男子的腳印。
那腳印長長寬寬,看樣式,像是軍中將領常穿的皮靴留下的。
明白了。
當年,一定是隋煬帝是帶着吳絳仙,還有一名隨身的武將,進到這裡來的。
只是,這個上古血脈的所在,是何等的隱秘和重要。
隋煬帝爲了掩人耳目,甚至還蓋了一座九層高樓。
那他自己要來收伏血脈,又怎麼會還帶着外人,而且還是一名普通的秀女和一位武將?
事出反常,必有怪誕。
看來,當年宮變那晚,隋煬帝必定是遇到了什麼奇事,所以纔會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事來。
可不管如何,有一點可以確定了。
當時,吳絳仙就在這個現場。
她很可能親眼看到了,隋煬帝想要收伏血脈、卻慘遭失敗的那一幕。
這種情景,對一個凡俗人等來說,是無比的驚悚和震撼的。
吳絳仙的心神和肉身,一定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因而後來出去之後,她纔會有那一連串的古怪行徑。
不錯,看起來這個推斷已經連成一線,非常合理了。
一個人受了大驚,導致其心神失常,從而走上絕路,跳江尋死。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可是,吳絳仙她還去挖出了那個小孩的屍首,還在江邊對着東方祭拜了,然後才從容跳入了江中。
這些舉動,可完全不像一個被嚇瘋了的人,應有的反應。
而且,還有一點無法解釋。
既然隋煬帝的收伏失敗了,那麼那個上古血脈,又是怎麼逃出法陣的,又去了哪裡?
難道,那血脈會附在了其他的兩個人,也就是吳絳仙,又或者那個武將的身上?
可這血脈何其的恢弘,兩個凡俗人身,怎麼可能容納得下?
趙寒和李凌若都在思索着,一時沒有答案。
就在兩人思考的同時,遠處,菩提樹下的後方。
有一雙陰光眼睛,從黑暗中挪了出來,凝望着趙寒兩人的背影。
這正是之前在迷樓大殿的石柱後面,那個窺視着兩人的長衣黑影,那位“迷神陣”的陣主。
此時,趙寒好像突然感到了什麼,一轉頭。
菩提樹下,長衣黑影的身形一閃,又遁入了樹下的黑暗之中。
“怎麼了?”李凌若道。
“剛纔,”趙寒道,“我好像覺得有些什麼東西又或者什麼人,在暗中看着我們。
李姑娘,你感覺到了麼?“
李凌若搖了搖頭。
趙寒又掃視着四周,忽然,一個隱約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喂……
趙寒目光一凝,迅速四望。
火摺子的火光之中,整個地洞空曠昏暗,沒有一個人影。
“你發現什麼了?”李凌若道。
“有聲音,人聲。”
趙寒眼裡的玄光升起,往四周照了出去,可是目光所及之處,還是什麼人影都不見。
李凌若也凝神聽着。
可從頭到尾,她根本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彷彿那個飄渺的女子聲音,在整個世上,就只有趙寒一個人能聽到。
喂……
突然,又是一聲響了起來。
這回聽清楚了些,那好像是個女子的聲音,飄飄渺渺的,猶如鬼神。
趙寒目光一轉,看向了那個崩塌的法壇。
那個女子聲音,好像就是從法壇中央,那個炸開的大洞裡傳出來的。
趙寒兩人身形一動,穿過廢墟,到了大洞的旁邊。
原來大洞的中央,也陷進去了一個大坑。
只是這坑似乎並不大深,裡頭黑乎乎的,好像看得到底。
趙寒的眼裡,玄光頓時升起。
這坑底下,似乎有一層微微的異光,正在盤旋縈繞着。
怎麼,在這個崩壞了的法陣底下,竟然還有什麼化外的物事在?
“李姑娘,”趙寒立即道,“你在上面壓陣,留神四周的情形。
我下去看看就來。”
李凌若當然明白。
這個地坑如此詭異,說不定還會有什麼線索在,是一定要下去查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