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石遠哼的一聲。
一條精鐵長鏈從刀柄底部抽出,右手一握刀柄,向前一揮。
鐵鏈蒼刀,如猛虎出山,衝破暗器的雨,咆哮而去!
長針被劈成了兩半,刀身繼續往前,裂開的長針也繼續往前!
叱嚦三聲!
瞬間,蒼刀回到了高石遠手裡,刀刃上帶着血跡。
對面,鬼面黑袍人已經站在了地上。
他的右肩,黑袍裂開了一道大口子,有鮮血涌出:
“鐵鎖奔雷,鎖出而雷動八方。
好刀。”
高石遠蒼刀一指:
“賊子,還有什麼招,都使出來!”
鬼面黑袍人冷冷一笑,嘶啞的聲音道:
“小子,若是在當年……咳咳……”
他幾聲急促的咳嗽,隱隱透出了一種虛弱。
眼前,圍攻刀陣的五名黑袍人已經倒下了三個,剩下的兩個,也受了很多傷。
“退。”
鬼面黑袍人一聲號令,和兩個手下一起飄出了船頭。
艙裡,趙寒淡淡一笑。
果然不出所料,那些黑袍人根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那自己暫時也無須出手。
當然,只是暫時而已。
洛羽兒很奇怪。
她會武藝,一眼就看出了,那些黑袍殺手個個都是高手,手段非常毒辣。
可沒想到,那三個挑夫,還有那個高石遠,比他們還厲害。
這都是些什麼人?
那位長衫大叔不就是個商人嘛,爲什麼這些黑袍人要殺他?
他又怎麼會有這麼厲害的跟班?
“怎麼,”宗長嶽的聲音緩緩響起,“足下費盡心機而來,就這麼兩手空空而去麼?”
船頭,鬼面黑袍人冷笑一聲。
三個黑袍人一起躍起,落在一葉小舟上,順水往濃霧深處退去了。
宗長嶽淡淡一笑,轉頭對趙寒二人道:
“方纔因宗某之事,讓二位受驚了,宗某有歉。”
“沒事,”洛羽兒道,“先生,那都是些什麼人,這麼兇殘?”
“一羣匪類而已,”宗長嶽道,“小娘子不必放在心上。只是眼下險情還在後頭,還請姑娘二人留在艙內,不可妄動。
其餘的,就交給宗某好了。”
“宗先生,”趙寒笑道,“我說你的買賣不小,沒錯吧?”
“小郎君眼光獨到,宗某佩服。”
“謝了啊。”
趙寒倒是毫不謙虛,“剛纔那一回還好對付,下來肯定更狠了。這條船破了,不是好地方。
咱們不如先到外頭去,找個新的地界?”
趙寒望向船外。
那裡,還有三葉小舟靠在礁石邊上。
“所見略同,”宗長嶽道,“石遠,你那三位兄弟如何?”
三個挑夫站了起來,鑽入體內的暗器已經挖了出來,傷口敷了些黑褐色藥膏。
看模樣應該傷得不輕,可三人還是木木的,好像一點事都沒有。
“師兄他們身經百戰,沒有大礙。”高石遠道。
“好。你派一人護着這二位,另一人去外頭,看看還有沒活着的船伕。你和剩下的一人,去撐兩條小船過來。”
洛羽兒明白了。
那些黑袍殺手來勢洶洶,突然又退走了,這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他們這是還有後招。
趙寒和宗長嶽都看向了艙尾。
“先生,那個人也是您的手下?”趙寒低聲道。
宗長嶽微微搖頭。
艙尾,血肉碎體的旁邊,那個孤獨身影還是斜靠着,面容隱入了陰暗之中。
高石遠吩咐完畢,就和一個挑夫走出船艙,準備跳到對面小舟上。
一陣江風襲來。
嗚嗚……
消失了的哭聲又響了起來,這次不是隱隱約約,而是有點尖銳。
高石遠蒼刀一舉:
“別裝神弄鬼了,有膽的出來再比劃!”
沒人。
哭聲越來越響,到後來,變成了一股刺耳的聲浪,撲面而來!
狂風突起,波浪翻騰!
呼的一聲,船頂的棚蓋被颳走了,所有的人和貨物,都暴露在了烈風濃霧之中。
船頭,那挑夫縱身一躍,想要搶先跳上小舟。
可他的身體,卻詭異地停在了半空。
他想動,可全身好像被什麼抓住,動不了。
高石遠已看出不妙,蒼刀一動,就要衝上去。
狂風下,河面突然一陣波動。
一條長長、閃着磷光的詭影破浪而出,捲住半空中的挑夫,硬生生扯進了河水裡去!
高石遠大喝一聲,就要跳進河裡去。
“別動!”
趙寒突然斷喝一聲,洪亮的聲音,震得衆人耳朵嗡嗡地響。
剛纔那個詭影是什麼,別人不知道,趙寒他當然知道。
那是一個化外妖物。
剛纔,趙寒確實睡得很熟。
直到黑袍人要攻進來,洛羽兒在身邊要有所動作了,他這才被驚醒了。
他當時就看出,那些黑袍人雖然厲害,但只是些凡俗武學的殺手。以他對那些挑夫實力的估計,要對付根本沒有問題。
可沒想到,在這些殺手之後,居然還有這麼一個妖物在。
這妖物具體是什麼,暫時還不清楚。可其妖力,肯定是非常強悍。
所以剛纔那一下,趙寒甚至還來不及出手,那名挑夫就被扯進水裡去了。
所以他才立即提醒高石遠,讓他不要下水。
高石遠沒理趙寒,還想跳進河裡去。
“石遠!”
是宗長嶽的聲音。
高石遠一愕,“先生,我……”
“辨敵未明,即便入了水,你救得了人麼?”宗長嶽道。
高石遠知道這話說得沒錯,更何況,還有宗先生要保護呢?
“兩位師兄,”他一咬牙,“你們前後護住先生,我去救了人就回來!”
剩下的兩名挑夫,立即往船的中央靠攏。
哭聲突然大作!
一條帶着磷光、觸角一樣的東西,擊穿船身伸了出來,瞬間捲住了其中一個挑夫。
剩下那個挑夫彎刀一舉,往磷光觸角砍去。
觸角一陣蠕動,又長出了兩條大蟲子一樣的分支,往挑夫身上一繞,裹成了個大肉球。
“殺!”
高石遠跳上半空,蒼刀往觸角劈下!
刀身,在離觸角還有幾寸的地方,停住了。那裡好像有一堵隱隱的光牆,怎麼都劈不下去了。
高石遠向來以力大如洪著稱,普通的武學高手,少有能擋住他正面一擊的。
眼前這種詭異情形,他還是頭一回遇到。
難道,這世間真有妖怪?!
風起。
身旁,趙寒的清朗聲音在耳:
“土行,解縛術!”
少年的手捏成了個古怪手印,微黃玄光從雙指迸出,貫入高石遠的刀身上。
磷光一遇到那玄光,好像見了什麼忌諱,裂開個口子。
高石遠趁勢加力,把觸角當中砍斷!
嗚……
那觸角彈簧一樣縮了回去,把卷着的挑夫拉進了水底,只留下了那個大肉球,還在甲板上。
高石遠幾刀砍出,肉球變成碎塊散落,裡面的挑夫倒在了地上。
高石遠趕緊探了探鼻子,發現還有氣息。
甲板上,一塊塊小碎肉泛着磷光,一跳跳的,好像還活着一樣。
“我三位師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竟然連出手都來不及。”
高石遠望着,起伏波動的水面:
“這水裡,究竟是個什麼鬼怪玩意兒?”
“河神爺,是河神爺啊……”
船頭,譚伯醒了過來。他半跪在船欄邊上,滿頭白髮上,都是大浪潑來的水珠:
“河神爺他這是,要收了咱們啊……”
“河神?”
趙寒看着河面,又望了望天:
“這天底下,有這麼亂殺人的神仙嗎?”
往常嬉笑的少年,這時好像突然換了個人,眼神像刀一樣銳利:
“宗先生、老伯、羽兒,你們馬上到貨物的邊上伏下藏着,不要亂動。
兄臺,他們三位就勞你看着了。
要是那東西再出來,就用這把刀,再砍它。”
高石遠手裡的刀身上,還泛着淡黃光芒。
他點點頭。
“那你呢?”洛羽兒道。
“我?”
趙寒一笑,“我睡夠了,該幹活咯。”
身影一晃,少年消失在濃霧之中。
貨船的幾丈開外、濃霧包裹之中,有一葉小舟浮在水面上。
舟頭站着個黑衫道士,一身奇形的道袍,手裡捏着個怪異指訣,唸唸有詞。
道士身後,鬼面黑袍人的目光陰冷:
“如何?”
“居然有個懂道術的,”道士冷笑着,“本座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
指訣一變,咒語念出。
霎時間,風雲變幻,巨浪翻涌!
貨船顛簸着就要翻沉,河面上,磷光層層包圍,好像要把整條船都吞下去!
船上,洛羽兒把譚伯扶到了貨箱邊,宗長嶽淡然而立,高石遠持刀守護着衆人。
船尾,那孤獨身影一動不動,全身上下,隱隱升騰着一層暗藍光芒。
遠處,劇烈晃動的船頭上,趙寒迎風而立。
沒想到,在這種地方,也能碰上這麼厲害的貨色。
行,雖然浪費了點,也該是用你的時候了。
趙寒的手伸進了腰間的,一個布袋裡:
“看小寒爺我的法寶……
咦,那東西讓我放哪兒去了?”
他一通亂翻,顯然平時隨手亂放慣了。
風浪中,那布袋的樣子十分普通,只是袋面上有個鬼畫符似的奇怪圖騰,泛着金黃色。
“還找不着你……”
趙寒抹了把汗,從袋裡拿出了樣什麼東西。
“水都玩大半天了,不累啊?
別躲躲藏藏的了,有種的,就衝你小寒爺我來!”
他單手掐訣,一道弧光,直入河水磷光之中!
磷光大顫,河水旋成了個大漩渦,一個兩丈有餘的巨大黑影,緩緩升了起來。
蟒蛇般巨大的身體,通體都是鱗片,泛着磷光。頭頂有兩條長長的觸角,在半空中繞成了詭異的形狀。
兩隻燈籠似的大眼,俯瞰着趙寒,腮幫像鼓風一樣,發出一種像人哭的慘烈聲音。
“原來是你個妖物啊。
長這副德性,比書裡寫的差遠了,真醜。”
趙寒笑道。
幾丈外,小舟的船頭,黑衫道士惡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