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一家酒肆不到半年繳稅三千貫!哪個門閥世家?”震驚的李二在聽完魏昶的彙報之後,發問道。
“回陛下,不是門閥世家,是三原縣子李小白跟程處默、長孫衝三人,酒肆不止在長安城,洛陽、蘇州,乃至山東都有分號。”
三十稅一,也就是僅僅長安一地的收入就達到了九萬貫,就算再名貴的酒如:蘭陵與新豐,也達不到如此之多的銷量。
“混賬!長安附近的百姓都還衣不果腹,三原縣子竟然還大肆釀酒,可惡至極!”
“二郎這可就錯怪李家小子了!”長孫皇后端來一口熱茶,遞給李二,又說道。
“李小白確是售賣了不少酒錢,但耗費的糧食卻不多,一罈酒足足百貫錢!”
說着說着長孫讓宮女抱來一罈酒,李二瞧着不足腦袋大的酒罈,上面貼着長安醉三個字,實在想不通如何價值百貫,摘下酒塞,一股濃烈的高粱清香撲面而來,剛要大口品嚐,被長孫阻止。
“不是這樣喝的,要小口小口的”長孫親自倒入爵中,遞給李二。
“好酒!”李二顧不得儀態,取過酒罈,連喝三大口才止。
“這纔是美酒啊!長安醉!”
長孫怕李二白日裡飲酒被言官進言,便奪過酒罈,讓宮女帶走。又拉着李二的手,移步殿外“內庫還有好多,不急在一時。妾身有個想法,豫章公主和李小白年紀相仿,不知二郎意下如何?”
“奧?觀音婢是想招李小白爲駙馬?”李小白既不是門閥世家,又不是重臣之後,何須豫章下嫁。
“二郎,李小白有進獻牛鼻環、曲轅犁、筒車之功,可見其博覽羣書,稱爲幹才!身爲李家莊莊主,收攏流民無數,教化孩童,現如今李家莊安居樂業,欣欣向榮。妾身雖未親眼見過,但想必也差。”
“觀音婢,今日是國子監開學,也是李小白進學的日子,咱們去看看!”
狗剩子陪着自家莊主走在長安城的街道上,寺廟、道觀、胡寺幾乎每個坊都有一座,或在修繕、或在籌建、或在佈道,戰亂之後,這些地方就成爲了人們受傷心靈的慰藉之所。
站在務本坊外的街道上,看着不遠處幾個僧人正在化緣乞食,每當老者趕來佈施銅錢,僧人便作揖祈福,說幾句好聽的話,漸漸地看入了神,渾然不覺身後安靜的狗剩子。
不遠處程處默見李小白愣神,便風風火火的朝這邊走來,走到近前,看到一旁的皇帝皇后,扭頭就要離開,被李二一個眼神給叫了回來。
“小子,看什麼呢?”
“日落香殘,除卻凡心一點,爐火已滅,早有意馬站邊!”等李小白回過神來,看到李二,想改口已然晚了。
“大膽!不怕佛祖怪罪嗎!”李二還沒開口,一旁長孫怒道。
“小子知錯!”雖沒見過長孫皇后,但李二兩口子禮佛,當面罵和尚,只能是自討苦吃啊。
“你既已成人,行事切莫任意妄爲!今日入學答辯,可有信心?”
“沒有。小子算學還行,其他的都不理想”
四書五經之類的書籍,雖讀了不少,但想背誦下來,跟詩書傳家的門閥相比,還是由難度的。
“你小子倒是敢說實話,不考教你典籍,就以寺廟爲題,賦詩一首!”
想娶朕的豫章公主,不施展些才能,門都沒有,今日藉此也好打消觀音婢的念頭。
李小白看看李二,又看看長孫,前世詩詞倒是背誦了不少,但大部分都忘記了,更何況是描繪寺廟的,只能邊走邊想,是在不行作首打油詩。李二兩口子也不打攪,欣賞着沿街的市井小民生活,不知不覺來到售賣書畫的鋪面,有了!
“殿下請看這幅,描繪的是江南煙雨樓臺,正合題意。老闆,給錢!”付了一貫錢,又借來筆墨一用,在畫的右上角寫道:
江南春
千里鶯啼綠映紅
水村山郭酒旗風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樓臺煙雨中
“合題押韻,難得。”李二瞧瞧畫,又看看詩,畫一般,詩上佳,但這字嘛,如狗爬一般,難以入目。
“二郎又偏心,明明是首好詩。詩歌與繪畫中的淡泊灑脫,既有着儒釋道與禪宗“頓悟”的思想,更可貴的是再現了江南煙雨濛濛的樓臺景色,惹得妾身都想去江南,是上作!”
“你說呢,魏昶!”
你兩口子神仙打架,拉上我作甚?都得罪不起啊
“這~~這~~回殿下,臣曾遊歷江南各地,確是如李公子所寫。”此時要是拉偏架,不知得罪了皇后,而且日後也被李二所喜,如實回稟罷!
“哼~算你過關。”
老闆見幾位貴人都讚不絕口,又有提詩,便開口道:
“這位公子,鄙人能否將此畫回購,作價十貫!”
好嘛,商人本性暴露無遺,直接提高十倍。李二感覺有點打臉,但身爲帝王,這點尷尬還是能做到面不改色的。
“不給!這是俺兄弟的!”程處默立馬將畫收起來,抱在懷中。
商人也不失望,趕緊又拿出一副,只見晚秋的江南夜景,青山腳下橋上一女子在吹簫“鄙人願出百貫,再請公子提詩一首!”
李二也一副看戲的模樣,好像在說:小樣,你不是會作詩嗎,再來一首!靠,被鄙視了,新時代的三好學生,豈能被小小詩詞難住,接過毛筆,思忖片刻寫道:
青山隱隱水迢迢
秋盡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橋明月夜
玉人何處教吹簫
寫完,最後又不知羞恥的把原題目(寄揚州韓綽判官)換成:饋店家慧眼
魏昶見過直面勸諫皇帝的大臣,也見過皇家父子嬉戲打鬧的場景,但當面再度讓皇帝失了顏面的,李小白,你是第一個!
“又一副佳作啊,二郎!多美的畫面!”
“哼~但不知這二十四橋,是何處啊?”李二抓住詩中的地名漏洞,小小年紀作假可不行。
“回殿下,這是揚州的橋。臣揚州辦案時,曾到過此地,此橋因二十四美人吹簫於此,得名。”
“多嘴!”魏昶姍姍退下,解了李小白之圍,便不再言語。
店家得了便宜,喜上眉梢,小心翼翼的吹乾油墨,又取來一副紫檀木盒子裝好。
“朕餓了,既然你得了利錢,請客吧!”
說巧不巧,衆人來到了長安醉酒肆門前,李二剛要進門,李小白怕再惹事端,便開口道:
“殿下,這酒肆沒啥吃食,不如去對面那家,食客甚多,酒菜一定好!”長孫衝在每家長安醉的對面或旁邊,開了一家食肆,挑上好的食材,最好的廚師,做最好的飯菜,當然也是配上最貴的酒:長安醉。本想禍水東引,奈何李二不吃這一套,踏步走了進去。
掌櫃的見自家少爺來了,趕緊上前聽喝,一口一個少爺,程處默越聽越害怕,又不好說這是長孫衝、李小白兄弟三人合夥開的,只能吩咐掌櫃的好酒好菜的上。
李二走到櫃前,拿起賬本仔細看了起來,越看越心驚,倒不是售賣金額多少,而是記賬方式令人耳目一新,總賬多少,每日每月收支多少,一目瞭然!明細也在後面一一羅列。戶部那幫蠢材,如此簡潔易行記賬,竟然埋沒在民間,熟不自知!將賬本塞給魏昶,踱步走入後院。
既然李二夫婦沒有表明身份,衆人便依次落座,酒足飯飽之後,長孫越看李小白越順眼,合心意,便開口說道:
“三原縣子,雖說你詩文不錯,但經書禮儀還是差了許多,往後便由我來教導吧!”
“拜見師父!”原來李二夫婦是打得此主意,拜師嘛!比進國子監強多了,整日面對那些個老學究,之乎者也,繁文縟節的,簡直生不如死。雖說拜女子爲師,有點丟分,但也要看拜誰,是長孫皇后嘛!
趕緊招呼程處默從店裡取來十幾壇長安醉,作爲束脩,長孫皇后也有模有樣的穩坐釣魚臺,看着面前跪拜的李小白,越看越喜歡,臨走前還不忘拿走了畫《江南春》,說是束脩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