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人若無良善,不死何作爲,浮生成多餘

李治早上醒來,睜開眼,心有餘悸的看着房頂。

似乎做了一個夢,可回想起來腦袋一片空空,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全是汗水,隱約間剛纔打了一個深深的激靈,做了一個不那麼尋常的噩夢,可一睜眼,只剩下呆呆的發愣,下意識的打量了下屋內,一燈如豆,搖搖曳曳的燈火,似水銀瀉地,那鵝黃色的光暈清冷的像首隻能一個人獨享的小詩,腦海裡紛繁的記憶,洪水決堤似的在腦袋裡左突右進,期間有悲有喜,亂糟糟的攪成了一片模糊。

真有幾分恍如隔世的感覺,有點像假道士真神棍袁天罡所謂的天人合一龍虎交匯,又有點捨得小禿驢口口聲聲的佛門‘六如’,如夢如幻如泡影如露電,將錢不豐救出來後已是第二天了,那些金陵大獄的死囚們也都放出去了,李義府這兩日也着實不易,一邊要收拾自己丟給他的爛攤子,一邊是自己那個悍婦老婆的生辰慶典,見人還得沿襲他人貓一貫笑裡藏刀的風格,這個官做的是樂在其中,卻也累的想吐上三斤血了。

吃早飯的時候,瞧了瞧坐在對面的李清河,低眉順目的,似乎從一直冷不丁的就揮舞起利爪的波斯貓,變成了一個被太陽曬軟了身子的柿子,可自始至終都沒有去看李治,似乎還是那個不高高在上,卻拒李治於千里之外的官家小姐,並沒有因爲哥哥的“威脅”,而爲誰低三下四。

吃完早餐,李治照例是去晨跑一段時間的,沿着李府後花園佔地頗爲震撼的湖邊,深秋的早晨帶着煙煙絮絮的輕霧,看的人心都有點涼了,一個人悶頭悶腦的順着湖邊跑了兩三圈就停下了,額頭上只微微發了點熱,只是感覺一個人,太寂寞了,無聊的坐在湖邊的青石上,愣愣的發呆,多少時候沒有品味這份令人無聊的安靜了。

還有不二個月的時間就要回長安了,可爲甚麼自己心情如此複雜呢,既思念遠方的妻子還有未出世的孩子,可又總有些割捨不掉江南的煙雨古巷,是時候在事了的時候,好好看一看,走一走,但是,和誰呢?

那個金髮公主?她懂得甚麼是古渡津口,雨打烏蓬船,甚麼是林蔭古道,風催行路人,終歸還是有點隔閡的,卻也不是她的錯。

至於李大小姐?算了,別開玩笑了,指不定現在正在擔憂小金陵王有沒有蛋疼菊花殘呢。

武順再不回來,這心就不知道啥時候能平靜下來。她到底有沒有找到孟桃花,之間到底發生了甚麼。李治就納悶了,按照武大姐一貫的圓滑淡定表現,沒理由一出手就陰溝裡翻船,難不成故意在跟自己躲貓貓,在朝自己無聲的撒嬌玩傲嬌?

李治彆扭的強笑一聲,差點身子歪進了身後的湖水裡,看的遠處持刀觀望的歸海一刀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下意識的抹了一把燥的秋風吹的似乎沒有一點油脂的額頭,對着同樣望過來的金風神示意一個眼色,萬一陛下掉水裡,就靠你捨生取義了,金風神苦笑的點點頭,又向前走了幾步,防範於未然,唉,有個不着調的主子,也得不着調一點才能活下去啊。

唉……

李治也是一聲嘆息,端正着身子坐好,秋天的湖水看湖面上冉冉而起的寒煙就知道,栽進去絕對跟詩情畫意扯不上半毛錢的關係,一輩子英明神武掃大街不說,純屬腦袋被女腿給夾了。

這個時候的李治,一定料想不到,他這輩子真的會做一項被女腿夾腦袋的壯舉,其過程之血腥,堪稱慘烈,那每一聲吶喊燃燒的都是血啊。

在湖邊停留了一個時辰,等湖面上夢幻似得的寒煙散去,李治站在青石上,等待着,他在等待進軍的消息,子那日從金陵大營回來後,王方翼第二天便率五萬大軍開拔了,如今按照一人三馬的配備,不需幾日就要到長沙了吧,一切的故事都要有個結尾,似乎是這樣的吧?

李治終於在歸海一刀和金風神行注目禮中,往回走了,這讓已經在悄悄熱身的金風神,有點熱淚盈眶的衝動,世界還是陽光的,陛下也還是正常的。

還沒有回到住處,李治就看見錢不豐一個人站在門前,腰挺得筆直,頭髮也被打理的油光光發亮,看人的那雙眼睛也水亮,那是不同大獄中的死生之地迸發出的男兒血氣,渾身上下洋溢着很能感染人的精神頭,可又沉穩的近乎沉重了,見了李治,即使眼睛裡亮的能聚焦生火了,可說出的話比以往還堅定,說的不急不緩,可卻讓人感覺,是一字一頓,鏗鏘有力的像是自己給自己換了雞血了。

“怎麼,昨天才把你從大獄裡揪出來,不好好在房裡捉蝨子,來爺這裡打醬油啊。”

錢不豐前半句聽懂了,後半句半懂不懂的也不在乎,作了個臣子拜見君王的揖,面色古挫,在這一刻,李治分明感受到一股名叫“魏徵”的妖風想自己撲面而來,該不會自作孽不可活,爲自己領回一個以找茬爲樂的大爺吧。

“不豐今早接到裴監軍快馬急報:王方翼的大軍已經進了潭州治所,明晚將近長沙,並說兩人長途奔襲中,決定邀請正在渤海演兵的劉仁軌將軍一同水陸夾攻,劉將軍一見裴行儉將軍所持的令箭,便放棄整備徑直南下了。王將軍大是振奮,已經立即着手秘密準備,要在劉將軍到達長沙沿湘江時,先吸引住長沙的兵力,將可能存在的一切叛賊亂臣一切料理妥當。”

李治笑道:“挺好的。不論敵人強與不強,太自信也不好,本身強大,那種潛意識裡以爲別人看到自己就會納頭便拜,舉旗投降,於是凡事都不在乎,最後輸個精光,這樣的故事,以前的笨蛋已經上演了太多,情節類似,連人物性格都是一樣的目中無人紙上談兵驕傲自大,沒太大意義,容易成爲無名之輩的墊腳石不說,一輩子血拼的功業,也全成了夢幻泡影,錦上添花那朵可憐又可悲的花。

回信給裴行儉,叫他不要干預王方翼的行軍,另外告訴王方翼一句話;獅子之所以兇猛,是因爲它捉只兔子也在拼命,過分小心一萬次也不打緊,粗心大意一次就過多。”

錢不豐微笑道:“陛下,若能一直如此,大唐在陛下駕崩之前必是山外高山人外高人,天下莫之能敵。”

“是嗎?莫之能敵。你這話要是早說三五月,朕非仰天哈哈大笑不可。譬如你,小白圭,江南首富,但難道在商場上就真的一次大虧小錯誤的都沒有吃過犯過。是人都會犯錯,才做皇帝不到兩年,可每一天朕都能感到自己在變化,有好的也有壞的,唯一不變的是,是這心。

裝的事越來越多,也就越來越沉,連笑起來都不能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了,這話說起來是真沒趣,可是朕憋着難受,就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別說,以前最煩那些沒事喜歡拉個人唸叨的人,總覺得這樣的女人情有可原,這樣的男人不夠擔當,可是現在……”

錢不豐細細的聽完李治的話後,並沒有急急的發表鴻篇大論,低下頭認認真真的回憶着,咀嚼着良久才擡頭道:“臣六歲的時候,母親就死了,從小臣是跟着父親過活的,也許是隻有一個親人吧,喜歡喝酒的父親又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所以臣打小就比別人懂得多一點,其實也多不到哪裡,只是多些女兒家那個年紀才學的洗衣做飯縫補漿洗,甚至不怕陛下笑,臣第一筆金還是臣利用做小二的閒暇時間繡花賺來的。

這些事,臣本來打死也不會向任何人提得,要不然臣這小白圭的綽號,怕也要如曾經的金陵第一大商呂沁,喚作‘女白圭’了,所以臣從小對父親的感情就特別複雜。

最初母親還在的時候,覺得父親好了不起,鄰居家那個稱王稱霸經常打的自己哭的大壞蛋,還有他的狗,每次見到父親,就嚇到掉頭亂跑,威風極了。後來母親死了,父親整日裡爛醉如泥,連一隻狗都比他精神,至少狗還能在餓了自己找食,可要是我不喂他,他不醉死也得餓死,那時候覺得父親又廢物的很,連自己被人打了問都不問。

而如陛下弱冠未冠時,想都懶得想,哪怕他已經死了,可每次想到他總覺得有這種人做父親,是臣從小連孤兒也不如的最大原因,就連加冠的時候,都是臣自己爲自己加的,以前臣說出去,沒有一個人信過,那時候臣恨啊,那種自己爲自己加冠的滋味,真難受。

可人到中年,這感覺也跟湖水一樣,一波三折,昔日痛恨的,再想象也沒有原來那種痛那麼恨,相反若沒有這些苦難,怕還沒有我呢。如今在臣對死去的老父的想法又變了,陛下可知,臣現在是如何作想的?”

李治微微一笑,指了指旁邊的石凳,兩人一起坐下說,此時的錢不豐眼神清涼如水,泛着點有遺憾卻不後悔的溫暖。

李治很想說點高人一等的見解,可想了半天,卻啞然失笑,不知就不知吧,很自然的搖搖頭。

錢不豐也不去裝長輩掉胃口,笑道:“其實也沒甚麼,就是覺得原來連做兒子都看不起的醉鬼父親,背影不知何時就高大起來了,高大到能當得起‘偉大’的兩個字。

他愛自己的妻子愛的一輩子生不生死不死的,爲了救自己的兒子,就敢跟路過村子的兵匪玩命,砍死了兩個人,用牙齒咬死了一個。

死的時候還不忘用自己的身體蓋住自己,陛下知道嗎,當時父親滴在臣臉上的血,是溫的,像他的心,可鹹鹹的卻像淚一樣,像臣當時的心。從那個時候臣明白一個道理?”

李治笑道:“”

錢不豐精神一振,挺直了腰,帶着點前輩教訓後背的口氣,道:“甚麼是男人,能喝酒、敢拼命、愛到死、恨不完,另外——想得開。陛下做到了幾點?”

李治猶豫了一下,苦笑的搖搖頭,“你妹的,這麼說,朕真的那麼娘?喝酒二流,拼命三流,沒那麼大的恨,也不會愛到沒完沒了,就是想得開,你也比我強,這個男人做的實在讓人灰心喪氣啊。”

“是夠垂心喪氣的,所以臣一直都在這條路上努力,喝酒臣是江南商場上最厲害的,拼命臣創業時每天睡覺從不超過兩個時辰,只可惜後面三點臣也無緣。

愛,愛不到死,大多時是沒人值得自己如此愛,恨,也同樣,少有一個人能值得自己恨不完的,另外,臣也想不開,也沒做多少爲非作歹的事,咋已經年過四十五了,還絕子絕孫呢,要是以後還沒子嗣,臣現在就可下斷語,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想不開。”

臨結尾的時候,錢不豐罵了一句我草你奶奶個嘴,眼身不甘,有發飆暴走喪失理智的跡象,等脫了口才驚醒,尷尬的呵呵一笑,鬍子一扯一扯,滑稽。李治哈哈大笑,很具上司氣勢的拍了拍錢不豐的肩膀,笑道:“你啊,可以做個魏徵,也可以做個和珅,朕現在心情好多了。”

錢不豐憋屈啊,這可是自己悽慘悲涼的人生切實經歷啊,可此時一提,倒真有點拿自己的痛苦給別人解悶的意思,平時那個小白圭,也有傻不拉幾的下賤一刻。

心情大好的李治,站起來,大聲道:“愛到死啥的太傷腎,實在玩不起,咱們先喝一杯先,先把肝折磨一遍再說。”

錢不豐擡擡頭,吞了一口唾沫,乾笑着:“陛下,現在是早晨啊,天……”

李治哈哈大笑道:“你錢不豐不號稱江南酒聖嗎,喝酒還分甚麼時間,俗話怎麼忽悠來着,早晨一杯酒,不死九十九。難道你剛纔騙朕的,你欺君?”

錢不豐恬着臉強笑道:“哪能啊,臣能喝,能喝還不行嗎,沒得說,有多少喝多少,三勒漿、葡萄酒,要怎麼混就怎麼混,臣喝酒歷來一次都沒吐過。”

李治大爲驚訝瞥了一眼信誓旦旦的“不瘋”同志,收回視線,終於服了,翹起大拇指,“你強,真的?朕當晉王的那會兒,沒少被程咬金尉遲恭那羣活王八坑過,三勒漿葡萄酒的喝完就不說了,關鍵是喝完後,那兩個老貨還喪盡天良的綁架了朕、蕭陵、李敬業、房遺愛幾個,駕着馬車在長安城外龍首原上順着渭水河畔的草灘狂飆,一路上跑啊跑啊,吐上三次那是基本水準。

有一次,蕭陵差點打破了人間和閻王殿的終極隔閡,一路吐的就沒挺過,等下了車就是下面那個啥啥啥都縮水縮了老大一個尺碼。更風乾發癟的一樣,那叫一個慘不忍睹啊。”

錢不豐倒吸一個冷氣,幽怨盯着李治道:“陛下也想?微臣真的還沒有兒子,那個地方至今還重任在身。”

李治無語,這老貨今天了?先是一通悲情攻勢,都快讓自己淚奔了,這下,又如此,真是人老心不老,“夫子今年四十五,芳華正茂!”,真的一點都不假,甘拜下風,沒了脾氣的李治道:“沒事,改天朕讓小桂子把他割了,無官一身輕,朕想必沒了那個也差不多。”

錢不豐夾緊雙腿,沒敢接話。

李治笑容迷人,心情豁然開朗。十六歲,花季,花瓣或狂風,或雨霜,卻總要全凋謝完剩下的刺的,等哪一天這些刺再被生活磨圓磨滑了,也就如今天的錢不豐,口頭上想不開,其實比誰都想得開。

四十五歲,李治終於有點明白,爲甚麼男人四十一枝花了,這個年紀的男人,精神世界飽滿,神經早已進化成霸王花了。

李治一臉唏噓和釋懷。

錢不豐則很平靜,眯着眼笑着,如果自己能有個兒子,也這麼大了吧。

李治感慨道:“我說老錢,朕啥時候有你這境界,金剛無敵了。”

錢不豐翻白眼,神色語氣頗爲古怪的道:“陛下也想絕子絕孫?”

“咳咳咳……”

李治大聲咳嗽,呼吸不暢,被氣的劇烈喘息,指着無辜的錢不豐,無言以對那拿自己的痛苦打擊別人的瘋言瘋語。

潯陽江頭,有春江花月的古雅;鄱陽湖邊,有長天秋水的豪邁;柴桑山下,歷來不缺傳奇的紛紛擾擾。

“諸葛亮舌戰羣儒”、“羣英會蔣幹中計”、“柴桑口臥龍弔孝”,陶淵明難忘不能不敢忘的故里,“江自廬江尋陽分爲九”,這裡是柴桑山下,江南道——潯陽。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一曲《琵琶行》,一個落魄文人,一個已作昨日黃花從良的風塵女人,讓潯陽城名滿天下。

掌燈時分,暮色蒼茫,一支商隊打着誰也沒聽過的旗號,進了潯陽城,一名管家模樣的人與守門的小兵小聲嘀咕了幾句,後面數輛遮蓋嚴實的馬車竟沒有檢查便入城了,只留下一幫心滿意足的小兵,在一起商量怎麼用今天偶得的天降之財,才能吃的最多玩的最暢快。

一進城,貨車與護衛便去了客棧,那數輛車卻七拐八彎的到了一間別院,直接駛進了車馬進入的偏門,別院不大不小,一看便只能是潯陽城豪富人家的,卻富的不算扎眼。

“二爺、候爺,一路辛苦了!”一個獨臂青年笑着迎了出來。

“一別經年,要離也多有風塵之色了,一隻手臂都不認識了,昔日的一代俊傑成這般廢物,老天有眼……哦,是可惜了,你看我這嘴。”

候弦高似乎大是感慨,卻故意伸出兩隻手,搶先着要和張要離相握。

這股無言的嘲諷,讓一路上本就對心胸狹窄的候弦高忍受不了的蜀王李悼,臉色更加陰沉了,那股翻騰在心裡的殺意濃烈嗆的他臉色漲紅,撇了一眼站在一邊按劍無動於衷的離水,生生的抑制住了那份殺意,可殺意這東西,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只會讓自己在善良中懦弱。

“一般一般,丟了只右手,這不還有左手嗎,照樣逛窯子摟女人,照樣喝烈酒兌血,殺人照樣是切瓜看菜的利索,倒是小金陵王你,現在沒了金陵,成了喪門野狗,不知道以後還叫不叫小金陵王了,這我得請示我家主公。

不過候兄要相信,在張要離我心裡眼裡以及屁.眼裡,時時刻刻懷念着瞻仰着痛快着的都是是小金陵王你,忘了那讓你成喪家狗的金陵二字吧。走,先痛飲一番再說了,二爺,你先請。”

張要離舔着臉當着候弦高的面冷嘲熱諷起來,就差破口大罵了。

李悼哈哈大笑聲中和張要離進得廳中,案上酒菜已經擺好,張要離敬了李悼洗塵酒,便侃侃起來。

外面的候弦高怒的不行了,臉色紅成了漲紫色,鼓起的胸膛跟發春的青蛙一般,飢不擇食,恨不得立馬將張要離生吞活剝了。

“少爺,需要離水出手嗎?”

候弦高神經質的看了一眼離水,突然古怪的笑了笑,一把摟緊離水,大笑着走了進去。

大廳中,李悼收斂了本就沒有喜悅的笑意,看着摟緊離水,雙手在他身上大肆揉捏的候弦高,面色平靜的當着候弦高的面,收起了那份自己大哥親手着張要離送來的書信,大哥終歸是自己的大哥,不就是得罪一個小金陵王嘛,大哥幫自己把女人搶過來。

可這種事,大哥,悼如何能讓你幫我,悼不僅是你弟弟,同樣也是一個男人,雖不比先賢們鐵肩擔道義,可再無用,自己喜歡的女人總要去爭,靠自己,爭回來爭不回來都無所謂,爭回來固然可喜,爭不回來,再讓大哥出手。

有所謂的是,自己總不能永遠活在大哥的庇護下,做個長不大的種子樹苗,永遠汲取大哥的養分。

張要離先是說了一番等待李悼的經過,然後說了一番如今長沙那邊的情勢,李悼沒問,倒是候弦高不斷的關切詢問着,自是一番感慨唏噓。此時他也懂得一點現在的處境,沒敢在口頭上說李恪,要不然候弦高確定對面把腳翹在長凳上,一隻手抓着一整隻燒雞滿臉油污亂啃一通的張要離,會一手掐死自己,離水很強,但玩左手刀的張要離,白熊在他手下,永遠走不過一招。

而現在,白熊已死,他連一招逃生的機會也沒有。

恍然中,候弦高感覺背後一陣冷汗,丟了金陵,丟了那一江風月,自己只剩下匹夫之勇了?

望着離水,再望了望偶爾偷偷瞥一眼離水的李悼,候弦高突然覺得自己又有資本了。

張要離睜大眼,笑道:“噢呀,‘猴哥’,如何這般神秘兮兮的回來?你那把引以爲傲的一熊,一魚,一白馬呢。”

李悼道:“馮白馬被人廢了,現在當了個和尚,兒子馮小寶也做了小沙彌,那白熊被當作苦肉計的犧牲品,多半功敗垂成被分屍了吧,至於那條小魚,”李悼對着身子些許微不可查顫抖的離水安慰道:“我那九弟,平生最愛莫過於美女,至今也是運氣好,要是遇上了一個權力慾.望盛如呂雉竇太后的,怕早已天下大亂了,真可惜,即使是刺客,他鐵定不會殺,此時多半已經……哈哈哈,大家都懂得,是不是,‘猴兄’?”

平生最愛二個半女人,第一個;孟桃花,可望不可即;第二個,可望不可即;最後半個,李清河,可即卻沒來得及。

候弦高臉色依舊,微微一笑:“誰說的,離水歷來從無敗績,任務不成,絕不後退,我相信她等待着最後一擊。”

“唉,猴兄啊,大家已經到了船翻人亡的江畔了,波濤洶涌,看着就讓人害怕啊,你咋還有心情開玩笑呢,最後一擊,難道準備等我們死後,再用自己平的跟鏡子一般的雙.乳夾死皇帝。”張要離嘆息了一聲:“蜀王你說說,怎麼才能讓魚玄機的胸憋死皇帝小兒?”張要離的語氣很悲傷,憂國憂民,雙目炯炯生着促狹。

“好了,別說了,一路行來,我們此時卻已危如累卵,一戰都不能輸的。”

李悼先撂下一句對大勢的判斷:“所幸老九這次玩昏了腦袋,那甚麼裴行儉、王方翼都是哪裡冒出來的毛孩子,向來無戰績,不去長安請尉遲恭、李績、程知節,卻派來兩個名不經轉的貨色,真當人人都是周公瑾霍去病。

稚奴從小向無主見,容易被蠱惑,極其聽他家那個夫人武媚孃的話,容易意氣用事。面對如此皇帝,只要首戰勝,不要再逼進京師長安,南下擴充,以免陷入無可迴旋的僵局。

這樣,我那位九弟必定心高氣傲領軍來爭,離開金陵,到時我們的機會才真正的到來,全力以赴的背水一戰,自古以來篡位者少有功臣,大哥準備些許年,可也經不起和天下爲戰,只要能一擊擊殺老九,便有了機會,到時便是另一番天地。

由大哥全力穩住江南,至少不使江南轉向老舊關隴門閥勢力。一旦江南穩定,便可聯合那些支持三哥的關隴門閥和前朝權貴們,天下大勢,可矣。”

“哈哈哈,二爺言之有理也。這小皇帝啊,太把女人當回事了,女人玩夠了甩了不就完了,懷了孩子生了養大就是,談甚麼風花雪月,你儂我儂的,談過了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和以前一樣玩。”

張要離一腔肺腑之言,難得的得到了候弦高的一致認同,旁邊的離水臉色微微黯然,李悼輕笑,好兆頭,要離乾的不錯,好兄弟哈。

張要離說完哈哈哈大笑,很少人知道,張要離只有一個妻子,沒有小妾沒有外室沒有嫖妓過,除了嘴上風騷,比最正派的道德君子還要道德,十成十的。

候弦高默然不語,良久一笑:“張要離,一隻手,變化很大啊。”

張要離明白候弦高的嘲諷,卻也只是淡淡一笑:“一個懷了的女人,手無縛雞之力;一個自詡天下第一的高手,卻生生的讓她斷了右手,這個世界上,原來絕對的實力也不意味着絕對的勝利,小人物也可以書寫百萬大軍難書的風雲。”

“你難道要學‘要離刺慶忌’?那就太好了,候某拭目以待。”候弦高笑道,要離可是死無葬身之地的哦。

“看來,‘猴兄’很不以爲然了。”李悼輕笑出聲。

候弦高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好了,”張要離霍然站了起來,把手裡那吃了一半的烤雞扔到門外:“主公有一個更簡潔更直接的辦法,一舉穩定江南,亂天下!”

“噢,張兄”候弦高急道。

張要離臉色出奇的沉重,到廊下看了看遠處戒備森嚴不斷遊動的密衛,穿着如同最普通百姓。

輕輕叩上門,回身低聲道:“小將王方翼親率五萬大軍,已經屯紮在長沙城外的城鎮處了,意在威懾主公,等待劉仁軌只願。呵,想法不錯,不過小皇帝能想到的,主公又豈會遺漏,論血統,他拍馬也比不上主公,主公的辦法是:三千鐵衛,潛龍在淵。曲線爭霸,秘殺天子!”

“甚麼時候?”候弦高、李悼、離水三人神奇的同時問道,默契十足,可沒有任何人去注意。

“明天晚上,金陵刺史李義府夫人楊氏生辰大慶,李義府既然誓死選擇效忠他女婿,那就讓他全家到黃泉路上鞍前馬後吧。”

“好!”候弦高拍案尖叫一聲,狂笑不止道:“果然是同父異母的好兄弟,想到一塊兒了,這一次,誰能撐的最久,誰就是笑到最後的,就能握住那最後的屠刀,一把砍向兄弟的屠刀。

哈哈哈,兄弟相殘,歷來就是這天地間最好看的大戲,今日得見,得慰平生,得慰先父。死而無憾,快哉快哉啊!哈哈哈哈。”

離水輕輕的上前,芊芊玉手將李悼杯中的酒舉起,一口飲盡。

“當年兄弟明月踏歌,飲酒那得留殘?

今番明爭俊傑三千客,暗鬥英雄十萬兵,不死不完。

子牙出世,垂絲釣主,飛熊入夢,骨肉相消,喜從何來?答曰:天下塗炭,生靈慌慌,喜從悲來,悲極而喜!

王孫公子,國士公卿,司徒宰伯:人若無良善,不死何作爲,浮生成多餘。

言罷,一人怒,一人愧,一笑!RO!~!

第17章 無間道,間諜是怎麼煉成的……第66章 命運呼叫轉移第85章 神龍殿中鳳凰飛,西宮日靜百花香(上)第58章 那個少年的哭泣(下)第12章 天生的陰謀家夫妻第46章 改變戰略,向高句麗進軍第45章 兩妖孽的第一次對視第36章 大舅子的互毆,文成公主到第32章 大唐射箭法,小李同學真無恥第8章 大雨中的偶遇,雨中激戰的序幕第5章 天漏了!地澇了!生死存亡一聲吼第39章 文成,你給朕閉嘴第64章 狗血的美女排行榜第39章 王玄策出馬,迷魂陣出第79章 依依惜別,迷茫的波斯王子第44章 一縷殘血,淡在風中第2章 冰釋前嫌,真愛,是需要考驗的第53章 狗和李公子不準入內第84章 褚遂良的利己主義第45章 盈盈背影,青黛處竟是梨花雨落第23章 月光下,女子香,風騷的武大姐第3章 三明治?處木昆和突騎施的夾擊第23章 月光下,女子香,風騷的武大姐第16章 陣戰,吐蕃對“突厥”第9章 血肉京觀,淤泥中的戲戰第18章 媳婦熬成婆了,小李同學,牛了第5章 鷹娑川下的密謀,胡人也奸詐第58章 三尺之局,手談有樂第32章 悅來客棧,店家、小二、寡婦和搖籃曲第42章 乾坤早已入袖第32章 大唐之幸,可怕的李治第6章 還沒完啊,報紙是神馬東東第91章 逛青樓,此生只此一回(下)第12章 皇家的女兒不值錢第57章 曠世爭奪,慎之慎之……第55章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第35章 從此世上再無金勝曼.....第38章 就地格殺,我的地盤我做主第42章 撕裂的邏些,喪鐘爲誰而鳴第4章 女子如虎,錦衣若狐第27章 小子,想當天皇嗎?第9章 血肉京觀,淤泥中的戲戰第78章 《候弦高的猙獰》(下)第86章 風雪囚車中的李恪第51章 來,喊聲親哥哥聽聽第17章 告訴朕,你是哪種死?第22章 棒子們,哥來了,狼來了第22章 老驥伏櫪,寶刀未老的程咬金第38章 有朋遠來,楊家的女人第51章 夜色撩人,自相殘殺吧第30章 紅顏易老,不許人間見白頭第35章 冉閔,白起,菩提與孽畜(下)第8章 大雨中的偶遇,雨中激戰的序幕第15章 你不敢出戰,我敢,鐵騎第21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治等着呢第14章 何爲戰爭?諾真河遭遇戰第27章 千古第一弩?第18章 人行詭道第4章 女子如虎,錦衣若狐第15章 生吃羊肉,也是一狠人啊第20章 離間計,蛻變的薛仁貴第75章 《白衣死士》第62章 夜刺衛,長安的恐懼第7章 選秀?這得多少P啊第40章 你要換的何止只一支玉筆?第25章 青史留名的“一刀門”事件第53章 安市城下的激戰第16章 忠心爲誰?這天下是世家的天下?第93章 搶娘們了(上)第24章 五個月後,紅色的洪流第29章 虎虎的傻逼有着別樣的心第57章 曠世爭奪,慎之慎之……第51章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此起彼又伏第79章 生命像花兒一樣不容褻瀆第92章 孤獨而快樂的妖刀第19章 大風起兮雲飛揚(上)第41章 失蹤的“士兵”,美麗的巧合第17章 大唐錦衣衛,不讓英雄流血又流淚第4章 一場突如其來的風花雪月……第7章 人生哪能如初見,等閒變卻故人心第44章 一縷殘血,淡在風中第32章 悅來客棧,店家、小二、寡婦和搖籃曲第70章 廚娘王灼華,烽煙再起第17章 告訴朕,你是哪種死?第27章 千古第一弩?第37章 煌煌崔家子,謀反四部曲第20章 科舉春帷,房中術刮來的春風第21章 童年,蕭淑然,我的愛情第7章 花魁大賽?紛飛的毽子第10章 我看破了你的心第34章 菊花在向小李同學揮手致意啊第20章 大風起兮雲飛揚(下)第44章 一縷殘血,淡在風中第69章 《大哉賦》引起的“太監”第19章 大風起兮雲飛揚(上)第16章 陣戰,吐蕃對“突厥”第9章 一咬,風情萬種第18章 偷香竊玉,小妖精上官婉兒第26章 踏雪尋墨,終南山中……第11章 飲馬出長城,薛仁貴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