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人剛出了門口,迎面撞見個人,此人正是上次送小蘭到這裡來的那位管家吳用。
“你們來了,我們少爺正在家等着呢——”吳用見到一衆人,先打了個招呼,接着說道。
“前面帶路,去姚府——”林白大手一揮道。男人嘛,在外面有時候就得充一充大尾巴狼,怎麼說林白也是名義上的家主不是?
姚府,準確地說,它不叫姚府,看着門前那兩隻大石獅子,林白心裡有點膽怯了,也沒有剛纔那股要把人家吃成赤貧的氣勢了。
林白擡高了下巴,望了下高大紅漆門上的匾額,上面赫然寫着:右驍衛將軍府。果然是座將軍府地,姚元之那小子他爹還是個將軍?林白正疑惑時,姚元之從旁門走了出來。
“德仁兄,好久不見,小弟在此恭候多時了——”姚元之走上前,笑着說道。
“元之兄,來得晚了點,包含,包含——”林白作着揖,學着他的樣說道。
兩人迎面而來,卻還是錯過一線。
“李小姐,恕小生失迎——”姚元之一直走到李敏的面前才停了下來,長長做了一揖。
“姚大哥,太客氣了,周姐姐可在家?”李敏笑着還了禮,說道。
“敏兒妹妹來了——”林白正在理順他們家的成員關係,這又蹦出個周姐姐?旁門裡走出個盛裝麗人來,一邊走,一邊說道,“姐姐在家一直等到現在,敏兒妹妹怎麼纔來——”
“請姐姐恕罪,在家裡有點事耽擱了——”李敏說着迎了上去,小蘭也跟了上去。
“德仁兄,請——”姚元之目送了李敏一陣,方纔回過頭來,招呼着林白。
“請,請——”林白客氣了一番,跟着姚元之一道進了府門。
將軍府地果然不同凡響,光是那道大門就能把膽小之輩膽囊嚇破,進了門,中庭寬廣,順着石階下去,青石鋪就的道路將中庭一分爲二,從大門這到前堂,大約有三射之地(一射之地相當於120步至150步),兩旁亦有射半之寬,中庭裡各種珍稀花木,此時正當初夏之時,鬱鬱蔥蔥,爭奇鬥豔。來來往往的僕役從中穿花過柳,絡繹不絕。
“姚兄,令尊今日可在府上?”林白望着眼前一片繁華,斂聲問道。
“德仁兄,誤會了,這裡可不是小弟的府上。”姚元之笑着答道。
“那是……”
“小弟的舅父家……”姚元之答道。
“哦?那剛纔那位姑娘是?”林白接着問道。
“那個……那個,”姚元之四周望了一下,接着俯下身子低聲道,“那是拙荊……”說完又很小心地望了望四周。
“你老婆?”只有林白纔會用這麼粗俗的稱呼,而且說的這麼大聲。
姚元之紅着臉,忙道,“小聲點,賤內不喜歡在外人面前這麼叫她……”
孃的,老子說吧,這小子怕老婆果然如此!林白心中忽然有種莫明的欣慰,望着姚元之大氣不敢出的樣子,心裡很爽!
“唉~”林白用手肘搗了搗姚元之,道,“姚兄,在家裡的地位不高嘛——”
姚元之讓他搗得鬱悶,盯了他一眼,道,“彼此,彼此……”
靠!林白狠狠地BS了姚元之一下,你跟我比,老子在家可不像你這熊樣。
“姚兄,怎麼不在家呆着,來你舅父家做什麼?”林白裝着沒聽見,接着問道。
“說來慚愧,小弟至今尚無功名在身,家父在日,叮囑小弟一定要考取個功名,也好光宗耀宗——小弟現在正在四門學裡做個學生。”姚元之說完,搖了搖頭。
“哦,四門學?”林白惹有所思,沉吟了下,接着道,“四門學乃皇家所設,經學之士甚多,不凡飽學之士,姚兄他日定能高中,搏取功名。”
(唐朝的教育機構主要由以下幾個部分構成:國子學、太學、四門學這些是屬於皇家性質的學校,在義寧三年,也就是唐高宗李淵時,這類學校裡只招收有功鄖或有品級的子孫入學,根據品級的不同,國子學要求最高只招收三品以上官員子孫;太學要五品;四門學要七品。到了武德三年(公元620年),李世民平了東夏,在自己的府地裡又開了文學館,人們常說的‘十八學士’就是那個時候的事。到了李世民當了皇帝,大力發展教育產業,僅國子學一處就加置了學舍1200間,太學和四門學也跟着加大招生數量,增加到3260人之多。
那時可謂四方儒士,齊集京師。教育產業做大,做強了,居然也順帶着掙外匯,根據《舊唐書》記載,高麗、百濟、新羅(朝鮮半島上三個國家)、吐番、高昌等國家的領導人,大頭目、酋長之類的,紛紛將自己的子孫送到長安留學。“濟濟洋洋焉,儒學之盛,古昔未之有也。”
可惜本故事講述的不是那個時候的事,輪到高宗李治上臺,政教漸衰,對教育產業很不重視,加上隔三差五地,東摟下高麗,西討吐番,搞得這些國際友人也不敢把子孫送到長安來留學。“於是醇醲日去,畢競日彰,猶火銷膏而莫之覺也。”
輪到武則天就更慘了,“生徒不復以經學爲意,唯苟希僥倖。二十年間,學校頓時隳廢矣。”——註解內容全引自《舊唐書》,由煙霧飄飄生口譯)“難,難……德仁兄,請——”說着話,兩人不覺來到中堂前。
林白剛要邁腿進去,望着裡面大堂上坐着兩位中年夫婦,又把腿放了下來。
那男的沒啥起眼,一身常衣,女的也沒啥,只是她身上穿的服飾,林白心裡咯噔一下,據他所知,紫色好像只有親王和公主才配有顏色。
“姚兄,”林白小聲地問旁邊的姚元之道,“你舅母是……?”
“小弟的舅母是臨川公主。”
林白心叫果然,還好沒冒失地一腳踏進去,在唐朝公主是誰,捏死個人跟捏死只臭蟲一樣簡單。林白猶豫不絕,沒想到今天蹭飯,蹭得這麼有深度,直接蹭到公主家裡去了。
那是公主,坐在她旁邊一定就是駙馬爺了,林白心想,跟自己心目中的駙馬形象差多了,簡直對不上號,他心裡想的那種應該是神氣十足,騎着高頭大馬的那種……
臨川公主?等等——林白想起來了,當初學唐史,偶爾整了本《新唐書》來研究一下,別的都略過,獨獨諸帝公主那章看了個遍,唐太宗生的21個公主裡,有的天生夭折,有的幾歲就掛了,還有個更倒黴,臨出嫁前死了,有一些出嫁後,死了丈夫,有一些嫁錯了丈夫,老公一造反,公主跟着被削了腦袋——獨獨這個臨川公主和他丈夫最懂得養生之道,沒跟着別人後面造反,在皇帝老子那裡也會拍,從唐太宗一到高宗,算是唯一一對善終的公主夫婦。
想到這,林白又朝裡面瞅了瞅,能長壽的脾氣都好,堂上坐着的兩位果然一臉和藹可親之色,林白慢慢放下心來,沒有先前那麼惶恐。
臨川公主是太宗的韋貴妃所生,下嫁給了周道務。而這個周道務卻是功臣殿中大監、譙郡公周範之子,可能老周掛的早,所以自小周道務就是在宮中長大(注:在這個時期可能就與後來的唐高宗李治有接觸,關係還不錯——作者猜的),受到良好的教育,寫得一手好書法,還會做文章。太宗死後,高宗李治剛上臺,周道務拍了公元649年的第一記馬屁,上《孝德頌》,獲得了李治的好感。到了永徽初年(李治的第一個年號,公元650年),按皇家例制,皇帝的姐妹全部從公主進封爲長公主,這位臨川公主自此以後恩賞卓異。
“德仁兄,請——”姚元之打斷了林白的思路。
兩人一共走入中堂,李敏等三人早在堂上敘禮。
林白猜的沒錯,臨川公主夫婦真的很隨和,見到林白和姚元之走進來,周道務夫婦相視一笑。
接着,周道務和藹地說道,“快進來,元之,這位可是你前些日子說那位德仁賢侄?”
“正是小侄。”沒等姚元之說話,林白自報家門。乖乖,看見粗腿就得抱吶,何況堂上這兩位可都是常拍天子馬屁的前輩高人吶,如果得他們指點一下,老子在長安城裡還不發死!不過該拍的就得拍,該跪的還得跪,林白說完倒地就拜,“拜見公主殿下,駙馬爺,願公主殿下千歲,草民……”
林白饒是依足了從電視上學來的那一套,還沒說完卻引得一衆**笑,笑得林白有點莫名其妙,難道說錯了?
“瞧,瞧,這孩子嘴還挺會說的——”臨川公主笑着指了指林白,對周道務說道。
“呵呵~賢侄起來吧,這是家宴,不是朝會上,哪來的這麼多忌諱——要是這麼多規矩,老夫怕下次再也請不來賢侄嘍!”周道務捋了捋長鬚笑着說道。
“哈——哪能呢——”林白站起身來,尷尬地笑了笑。除了姚元之和兩位長者,就屬那三個丫頭笑的最厲害:小蘭笑的很含蓄,用手絹捂着嘴,不經意看不出她肩膀偶爾的抽動;李敏笑的也湊合,至少不那麼明顯;最可氣就是姚元之的老婆,仗着在自己家裡,居然扶着小丫鬟笑的前俯後仰,花枝亂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