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爾盧戰役的慘敗對於東羅馬帝國和利奧四世的打擊太沉重了,這五萬大軍都是東羅馬帝國的精銳力量,跟隨利奧四世逃回君士坦丁堡的只有一萬餘人,其他人不是被殺就是被俘虜了。
逃回君士坦丁堡的利奧四世很頹廢、情緒很低落,連部署城防防禦都不管了,皇后伊琳娜只能挑起防衛君士坦丁堡的重擔,她命令禁衛軍將領們整頓逃回來的兵馬,並在城內招募士兵和僱傭兵,利用有限的時間努力訓練,爭取在保加爾人抵達君士坦丁堡城下派上用場。
這天天黑以後,利奧四世來到伊琳娜的寢宮,伊琳娜看見他過來,臉上露出笑容,立即出來迎接,“看你樣子,精神好多了,我給你倒一杯茶!”
利奧四世的精神雖然看上去好了一些,但還是有些鬱鬱寡歡,他道:“不,來點酒!”
伊琳娜猶豫了一下,答應道:“好,我去拿!”
伊琳娜走後,利奧四世起身來到牀邊躺下,卻感覺被褥下面有一個硬物,坐起來翻開被子一看,卻是一個木雕的聖像,他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要知道伊蘇利亞王朝的連續三任皇帝都是極爲反對搞聖像崇拜的,在各地破除聖像數不勝數,多次宣佈對偶像的崇拜是爲異端,這也是伊蘇利亞王朝的一直以來的國策,利奧四世自從繼位以爲來堅定不移的延續執行這一國策,從而避免了修道士和修女的增加,避免給社會增加負擔,減少了土地和財富被教會佔有,勒令一些修道士和修女還俗,增加了社會勞動力和生產力,而他的皇后竟然瞞着他在背後偷偷搞偶像崇拜,這簡直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利奧四世看着這個木雕耶穌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胸膛像鼓風機一樣呼哧呼哧作響。
“哐當”一聲,酒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水灑了一地,伊琳娜端着托盤站在不遠處臉色發白,有些不知所措。
利奧四世抓起木雕聖像扭頭轉身憤怒的對伊琳娜道:“你的丈夫、帝國的皇帝,甚至我的父親、祖父三代皇帝都一直堅持反對偶像崇拜,屢次下令進行破除聖像的活動,宣佈進行偶像崇拜爲異端,可你這個帝國堂堂的皇后竟然在暗地裡偷偷進行,你到底是要打我的臉還是要整個伊蘇利亞王朝的臉?”
“我······”伊琳娜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徒勞的。
伊琳娜作爲一個政治智慧卓絕的皇后,她知道王朝一直執行破壞聖像運動是政治上的需要,她是贊同的,但是她個人內心卻是不喜歡這樣,破壞聖像運動就是破除心中的信仰,一個人如果沒有了信仰,那得多麼無助和恐懼啊?
破壞聖像運動的發生是有政治背景的,當年利奧三世,也就是君士坦丁五世的父親、利奧四世的爺爺還不是帝國皇帝,只是安納托利亞軍區司令官,君士坦丁堡由迪奧多西三世統治,利奧三世爲了推翻迪奧多西三世的統治與阿拉伯人勾結,與阿拉伯人聯合起來進攻君士坦丁堡,併成爲君士坦丁堡的主人,坐上帝國皇帝的寶座之後,利奧三世卻並沒有兌現對阿拉伯人的承諾,阿拉伯人憤怒了,出兵進攻君士坦丁堡,不過利奧三世利用新武器希臘火擊敗了阿拉伯人,使得阿拉伯人損失慘重,短時間之內無力再戰,只得退兵,但是阿拉伯人卻佔據了東羅馬帝國大量的土地,這其中就包括迦南地、敘利亞等地,這些地區的基督徒不得不退回到東羅馬帝國範圍內。
這一現象導致境內的修士人數大增,而修士及教會在帝國境內一向享有衆多的特權,加上教會以拜祭聖像等名目蒐括百姓資產,令宗教階層成爲當時社會的一大負擔。於是利奧三世在四年間,兩度宣佈反對供奉聖像的詔令,是爲破壞聖像運動,同時沒收教會的田產及土地,逼令修士還俗,從而減輕社會負擔,教皇聖格列高利二世對此表達強烈抗議,727年,意大利的拉文納更因此脫離帝國的統治,不過這些都無法阻擾破壞聖像運動的進行,破壞聖像運動大大打擊了基督教會的勢力,最重要的是利奧三世將沒收了的田產及土地,分配給軍隊和貴族,從而堅固了利奧三世的統治。
“從今以後,不准你再在暗地裡進行任何偶像崇拜,不準收藏聖像,如果讓我再發現,我不會對你再客氣,哼!”
利奧四世憤怒難當,把手中的木雕聖像丟到大殿外面,對外面的侍衛大喊:“來人,把它拿去燒了,再在皇宮內搜查一遍,如果發現聖像,一律拿去燒掉!”
殿外的侍衛立即答應:“是,尊敬的陛下!”
經過這事,利奧四世再也沒有在伊琳娜這裡休息的心情了,他大步邁向殿外而去。
第二天早上,利奧四世宣佈在議政大殿召集衆臣議事,他的精神有些欠佳,起色有些不好,不過總歸是年輕人,身體還吃得消。
大臣們很快到來,等人都到齊了,利奧四世最後纔來到大殿坐上了寶座。東羅馬帝國的皇帝寶座並不像大唐和西秦的寶座那麼有霸氣,看上去顯得有些寒酸,可能是思維格局不同的緣故,這寶座既沒有丹陛,也沒有背景屏風,更沒有宮女和太監在背後以及兩側襯托,寶座也不是全部由黃金打造的,而是石頭雕刻而成,皇帝坐在上面沒有高高在上和威嚴的氣派,臣子們覲見皇帝絲毫沒有恭恭敬敬、惶恐忐忑不安的樣子,反而都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彷彿這覲見儀式只是例行公事。
經過昨夜一事,利奧四世彷彿已經從喬爾盧戰役的慘敗中走出來了,他的情緒好了很多,整個人也彷彿重新振作起來。
“保加爾人現在在幹什麼?”利奧四世問道。
情報大臣波爾特拉格侯爵站出來施禮說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我的人打探到保加爾人正在錫利夫裡、恰塔爾加一帶大肆劫掠,各地守軍不多,根本無法擋住他們的兵鋒,沿途城池和關口幾乎沒有什麼抵抗就被他們攻陷了,不過他們好像暫時沒有南下進入色雷斯南部和希臘的跡象,按照他們現在推進速度,最多半個月,他們就會兵臨君士坦丁堡城下!”
利奧四世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寧願保加爾人立即兵臨城下,他可以利用君士坦丁堡的堅固城防把保加爾人擋在外面,也不願意他們在色雷斯地區大肆劫掠,這種破壞力太大了,經此一戰,即便把保加爾人打退,色雷斯地區只怕也成了一片焦土。
利奧四世想了一下,問道:“城防是誰在負責?”
禁衛軍將領盧西斯站出來按胸彎腰道:“尊敬的皇帝陛下,現在是由我在負責城防!”
“我們現在能夠動用的城防軍隊有多少?”
盧西斯臉色發苦道:“除去逃回來的傷兵,正規軍不到一萬人,另外還有一萬才招募不久、目前正在訓練的民夫,除此之外,我們還招募了三千僱傭兵,但這些人的要價更高,執政官大人只願意拿出兩個月的軍餉給他們!”
執政官特里埃烏斯站出來行禮道:“尊敬的皇帝陛下,不是我不願意拿出更多的軍餉,實在是國庫拿不出更多錢來了,我們在敘利亞和迦南地的守軍需要大量軍費和物資,否則難以守住那片地區,這次陛下出徵帶去的大量物資都被保加爾人繳獲了,這些天我們花費了很多精力和錢財才籌集了半年的儲備物資,真的拿不出錢來了啊!您如果不信可以問問財政大臣,他是最清楚的!”
財政大臣不得不站出來說道:“是的,尊敬的陛下!未來我們誰也不知道保加爾人會圍困我們多久,所以我們不得不留下一些錢財繼續籌措物資”。
幾百年的帝國,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家底的,以君士坦丁堡的防禦能力和儲備的物資,只要不被西秦國這樣具有強大攻城能力的國家進攻,守個一年半載是沒問題的,主要是有足夠的物資支撐,這一點利奧四世很明白,以前君士坦丁堡也不是沒有被圍攻過,既被北方蠻族圍攻過,也被阿拉伯帝國圍攻過,都堅持下來了。
利奧四世想了想,第衆臣說道:“我們在色雷斯地區各城池關口的留守兵力總共還有一萬多人,我命令把各城池分散的守軍和物資都撤到君士坦丁堡來,只留下三個主要的關隘拖延保加爾人的進攻速度,同時也把保加爾人沿途進攻路線上的平民們都遷徙到君士坦丁堡和小亞細亞半島上,把能帶走的全部帶走,不給保加爾人留下一粒糧食!執政官,這件事情交給你來做,務必要立即執行下去,決不能拖延”。
“是,尊敬的陛下!”
利奧四世沉吟了一下,又說道:“還有一件事情,我在這裡要宣佈一下,我決定冊立我的兒子君士坦丁爲帝國的共治皇帝,冊立儀式的時間定在三天之後!”
大臣武將們面面相覷,難道皇帝對這次戰事不抱什麼希望,又或是什麼其他原因?要知道小皇子君士坦丁才五歲多,這麼小就立爲共治皇帝似乎有些過早了,不過利奧四世只有這麼一個兒子,現在冊立爲共治皇帝也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