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一臉陰沉地回到位於平康坊的相國府,他的兩個鷹犬酷吏京兆府士曹吉溫和御史臺主薄羅希奭雙雙出門迎接。
吉溫是古宰相吉瑣從子,玄宗開始不喜歡他,只是任命他做了新豐丞,吉溫不甘在一個小縣城裡呆着,於是以他父親吉瑣與李林甫是老朋友的關係投靠了李林甫,出任了京兆府士曹,而羅希奭則是鴻臚少卿張博濟的堂外甥,張博濟是李林甫的心腹,他把羅希奭引薦給了李林甫,李林甫見這二人性格陰狠詭異、善於酷刑逼供,於是把二人留在身邊充當狗腿子。
吉溫迎上去躬身拱手行禮道:“相爺回來了?事情如何?”
羅希奭也急不可耐地問道:“是啊,相爺,陛下是不是下旨把趙子良革職拿問?”
李林甫臉色難看,揮揮手:“走,進入再說!”
“諾!”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答應一聲跟着李林甫走了相國府。
來到大堂,待侍女上茶後,吉溫見李林甫臉色難看,猜測這事只怕不順利,否則李林甫的臉色不會這麼難看,於是問道:“相爺,難道陛下沒有下旨懲治趙子良?”
李林甫的臉色陰沉得幾乎滴出水來,他咬牙切齒道:“老夫犯了一個大錯,忽略了趙子良與貴妃娘娘的關係,娘娘似乎對老夫十分不滿,要死保趙子良,這枕頭風吹得陛下已經暈頭轉向了,不但沒有治趙子良的罪,還給他加官進爵,如今他已經是被冊封爲鎮北侯、忠武將軍、河東都知兵馬使兼任單于都護府都護!”
“鎮北侯?這怎麼會這樣?”羅希奭忍不住驚叫起來,叫完看了一眼吉溫,兩人都極爲震驚。
如果是一般的帶地名的侯爵,這也倒是沒什麼,頂多就是多一些食邑,可是鎮北侯這種稱號的侯爵是可以開府建牙的,不但可以自行任命侯府的長史、主薄,還可以組建一支小型衛隊,可以有家將,只要爵位不被削掉,就算官職再低或是完全沒有官職,朝廷都要出錢供養侯府所有大小官吏,但是有這種稱號的侯爵必然要在北方坐鎮,否則這個稱號就沒有意義了。
李林甫想了想,臉色垮了下來,又仔細一想,趙子良在朝中並沒有依附誰,而且作爲邊將是無法參與朝中大事決策的,對他李林甫在朝中的地位根本就沒有什麼威脅,既然暫時動不了他,就讓他待在漠北好了。
想清楚這一點後,李林甫嘆道:“算了,有貴妃娘娘保着他,看來咱們暫時奈何不了姓趙的這小子,先暫時放過他,不過還是要一直盯着他,只要他有過失,立即收集人證物證向本相稟報,到時候是否對他動手看情況再說!”
吉溫和羅希奭也知道此事暫時不可爲,只能拱手答應:“相爺放心,我們會一直派人盯着他的!”
李林甫想了想,又道:“如今朝中與本相作對以及不願意向本相低頭的還有不少人,最大的當然是太子一系,這其中以皇甫惟明和韋堅是太子的左膀右臂,而王忠嗣又與太子關係甚好,有他們幾人鼎力支持太子,老夫想要對抗太子有些力不從心,必須想辦法拿掉太子的這些左膀右臂,這是其一其二,楊慎矜這條老狗一直盯着老夫,上躥下跳地聯絡一些言官彈劾老夫,給老夫找不痛快其三,王拱一直不把老夫放在眼裡,經常在陛下面前說老夫的壞話,此人不除,老夫寢食難安!這三夥當中,勢力最小的當然是楊慎矜,咱們先拿此人開刀,王氏一系深受陛下寵信,又有太原王氏在背後撐腰,輕易動他不得,太子那邊看似強大,但想要剷除他的左膀右臂卻也不是太難的事情”。
吉溫立即說道:“按照相爺的部署,咱們應該先動楊慎矜,再動把太子的左膀右臂剷除,最後再想辦法對付王氏?”
李林甫點了點頭,“不錯,老夫的意思就是按照這個部署,不過也不是絕對的,依照實際情形而定吧!你們用全力尋找這些人的把柄和罪證,有了消息立刻告訴老夫!”
“相爺您就放心吧,幹別的事情,我二人也許不行,但揪人小辮子的事情我等最拿手!”
天寶五年公元476年二月,漠北,鎮北城。
正月剛過,趙子良就組織兵馬在城外草場上操練,一隊隊整齊的步兵方陣在趙子良的吆喝下做出一個個攻擊和防守的動作,每個步兵都拿着一面大盾和一杆長槍,背後揹着弓箭和箭囊,騎兵們也在勃勒罕、高秀巖和張守瑜的指揮下練習騎術、騎射、騎戰技能和戰術配合。
自去年年底消滅奚人和契丹人之後,趙子良給河東節度使田仁琬寫信商量從河東再抽調兩千騎兵和五千步兵過來,田仁琬去年年底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輕,不能理事,看了趙子良派人送來的公文之後就讓下屬官員們配合,過完年沒幾天,兩千騎兵和五千步兵經過一個多月的長途跋涉終於趕到了鎮北城。
大軍正操練得如火如荼,一匹快馬從遠方飛奔而來,騎士策馬飛奔至操練場邊上停下,然後快步跑上點將臺,一邊跑一邊喊:“報”。
趙子良扭頭看了一眼,對臺下五千步兵大喝一聲:“停!原地休息!”
兵士們聽見後紛紛放下大盾和長槍,盤腿坐在草地上開始休息。
報信的騎士跑到趙子良生前下拜道:“啓稟將軍,聖上派來中使宣旨,人馬已經到了雪狼山腳下”。
雪狼山據此不過三十里,宣旨的太監們也很快就會到來,趙子良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太監來宣旨,根據計算,這支宣旨的太監團應該是在年前就出了,難道朝廷又有什麼新的旨意?
趙子良想了一會兒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於是派人找來張守瑜吩咐道:“陛下派來中使宣旨,你帶人去接一下,本將在這裡準備接旨事宜!”
“諾!”張守瑜答應一聲,帶了五十騎前去迎接。
雖然要準備迎接皇帝使者的儀式,但兵馬操練也不能停下來,趙子良安排郭子儀接替他繼續操練兵馬,他自己則派人準備案桌和香燭,又派人把軍中都尉以上將校都找來準備接旨。
過了一個小時,皇帝的派來的中使乘坐馬車到了鎮北城外,趙子良帶着軍中主要將校前往迎接。
待馬車停下來,一箇中年太監在兩個小太監的攙扶下走下馬車,坐在馬背上的趙子良一看,那中年太監竟然是魚朝恩,幾年前在西海打破吐蕃時,也是魚朝恩作爲中使向他和皇甫惟明宣旨的。
“哦?想不到是魚大人!”趙子良說着翻身下了馬,笑着迎上去。他本身是不太喜歡與太監們打交道的,不過人家千里迢迢趕來也不容易,而且得罪一個太監也沒有必要。
魚朝恩聽了趙子良的話,連忙整理衣冠向趙子良行了一禮:“不敢當趙將軍稱呼大人,奴婢就是陛下身邊一個跑腿的!上次與將軍見面還是在西海郡,如今卻又在這漠北苦寒之地,真是世事無常。將軍如今越威武雄壯了,奴婢真替將軍高興!”
“哈哈哈”趙子良大笑,笑問:“公公這次該不是又來到了壞消息吧?”
魚朝恩連忙搖頭道:“那不能夠啊,將軍大破奚人和契丹,耀武漠北,使得我大唐又得數千裡之地,陛下聽說之後龍顏大悅,很高興地收下了將軍派人送去的牛羊馬匹,這不就派奴婢過來宣旨了嘛!”
趙子良點了點頭,拱手道:“公公一路車馬勞頓,辛苦了!某已經派人在城內準備了住處和酒宴,公公你看是先宣旨還是先赴宴?”
魚朝恩看見旁邊就是大軍操練之所,將臺上已經擺好了香案,於是說道:“既然準備好了香案,那就先宣旨吧!”
“那行,公公請!”
一行人來到點將臺上,下面的數千兵馬已經在郭子儀、高秀巖等人的指揮下停下了操練,並且排着密集的隊形向點將臺這邊靠攏過來。
魚朝恩一邊走一邊觀看着將軍號施令,兵士們動作整齊劃一,軍威赫赫,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這軍威和肅殺之氣讓魚朝恩有些雙腿軟,額頭上沁出一層細汗。
魚朝恩雙手拿着聖旨和另外兩個小太監面對香案行禮,然後轉身面對趙子良等人將校和臺下所有兵將,高聲道:“聖旨下,河東左廂兵馬使兼大同軍使接旨!”
“臣趙子良接旨!”趙子良回答一聲,與衆將士全部拜倒。
隨着魚朝恩唸完聖旨,趙子良才高聲謝主隆恩,其實他早在正月初三就得到了消息,只是沒有宣揚,除了趙子良之外,其他有功將校也都有封賞。
宣旨結束後,趙子良帶魚朝恩前往城內赴宴,一頓好酒好肉伺候着,魚朝恩吃得滿嘴流油,心滿意足,趙子良也沒有讓他白跑一趟,送了一些金銀給他,讓他很是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