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治的問話,杜荷卻沒有急着回答,而是向他做了一個稍候的手式,然後他扭頭向老闆娘問道:“老闆娘,聽說你們這家店是老字號了,不知道開了多少年了?”
正在切着牛羊肉的老闆娘聽到杜荷的問話,頭也沒擡的回答道:“其實也算不得什麼老字號,最開始都要從我家那位的太祖父算起,不過那時太祖父他老人家是在洛陽擺個攤子,後來到了我們祖父那一輩時,這才舉家遷到長安,那時還是前隋,長安也叫大興,我家祖父靠着太祖父的積蓄,這才盤下這麼一間店面,結果一直傳到我們夫婦手上,真正算起來只有三代人,加在一起還不到百年。”
聽到老闆娘的話,杜荷聽後則是笑道:“老闆娘太苛刻了,這長安城建城也還不到百年,城中的店鋪若是論起來,恐怕沒有一家能比你家店鋪的年頭久,因此在這長安城中,也算是老字號了,另外現在大唐的形勢這麼好,等到你們的兒子、孫子、重孫子繼承這份家業時,肯定會成爲長安首屈一指的百年老店!”
聽到杜荷的誇獎,老闆娘也是高興的眉飛色舞,特別是想到自己這家店的名聲已經打出去了,若是能保持現在的局面,那麼再過幾十年,自己這家店可就真的成爲百年老店了,到時光憑着這面牌子,只要子孫的手藝不是太差,就足夠他們衣食無憂了。
旁邊的李治聽到青蓮哥哥和老闆娘在討論什麼百年老店的問題,他卻是聽的滿頭霧水,搞不明白杜荷此舉有何深意?
不過就在李治疑惑不解時,杜荷忽然轉過頭對他嘆息一聲道:“小治,一家小店還想着傳承百年,然後福澤子孫,你覺得我們能夠將自己的國家傳承多久?”
杜荷問話的聲音雖然輕,但是聽到李治耳中,卻無異於霹靂一般,甚至一時間他的腦子都沒能轉過彎來。這倒不是李治反應遲鈍,畢竟誰也沒有想到,杜荷正在和一個市井婦人聊着什麼百年老店的問題,現在卻忽然一下子跳到兩國傳承上面,這種思維跳躍實在太大,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轉不過彎。
過了好一會兒,李治這才從大腦當機中清醒過來,然後擡頭看了看依然在忙碌的老闆娘,這才低聲開口道:“青蓮哥哥,現在我大唐佔據東亞與中亞,進而向北方極寒之地發展,大齊佔據太平洋沿海,同樣進軍美洲,七哥和八哥他們佔據天竺,虎視非洲大陸,三哥更不用說,地中海帝國也已經有吞併歐洲之勢,可以說整個世界都已經被我們瓜分完畢,只要我們兄弟相互扶持,自然能夠千秋萬代、傳承不息!”
聽到李治的話,杜荷笑眯眯的盯着他的雙眼,許久沒有說話。而李治則被他盯的全身發毛,心中也有些發虛,因爲剛纔他回答杜荷的話並不是他心中真正的想法,甚至可以說有些敷衍。
就在李治在杜荷的目光下感覺自己快要忍不住主動道歉時,杜荷這才忽然開口道:“小治,你的確比當年成長了許多,不過青蓮哥哥千里迢迢的趕到長安,並不是想聽你的這些敷衍,而是想聽你的肺腑之言!”
聽到青蓮哥哥如此直言不諱的指出自己撒謊,李治也有些尷尬,另外他也終於猜到幾分杜荷的來意,因此只見他考慮片刻,終於開誠佈公的道:“青蓮哥哥,整個世界已經被我們五大帝國瓜分,雖然現在還有大食、波斯等國未滅,但它們要麼依附我們,要麼在我們帝國間的夾縫中苟延殘喘,因此在我們五大帝國外部,幾乎已經沒有什麼力量可以顛覆我們的統治!”
李治說到這裡,擡頭看了一眼櫃檯後面的老闆娘,發現對方依然在忙碌,根本沒有注意他們時,這才接着又道:“但正所謂禍起蕭牆,我們兄弟之外雖然沒有威脅,但也正是這樣,使得我們五大帝國之間的競爭也曰趨激烈,而且這種競爭也不可避免的產生矛盾,比如上次我和八哥就因此吵了一架。有時我也在擔心,萬一這種積累下來的矛盾一下子爆發出來,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聽到李治終於對自己吐露了心聲,杜荷也露出一個微笑,只見他從懷中拿出錢袋把賬付清,然後這纔對李治道:“走,咱們去曲江池轉一轉,有些話我在心中已經藏了十年了,現在也是時候和你聊一聊了!”
“十年!”李治心中一驚,他知道十年前也正是他父親李世民去與杜荷密談的時候,那也就是說,青蓮哥哥在那時應該就已經料到了現在情況,只是不知道一向多智的他能否解決五大帝國之間的矛盾?
曲江池的‘曲江流飲’是爲長安八景之一,而且池畔風景秀美,特別是每年的春秋兩季,這裡都會聚集大批的文人士子,乃至是普通百姓前來遊玩。不過現在已經是臘月時分,池水也早已經結冰,池邊的綠樹也變成了枯木,根本沒有什麼景緻可看,因此當杜荷和李治來到曲江池畔時,周圍連一個遊人也沒有。
杜荷和李治來到一個可以避風的亭子,他們身邊的護衛立刻送上小火爐,另外還有水壺與茶具,兩人落坐之後,水也很快就開了,李治站起來沏好茶,然後給杜荷和自己都倒上茶水。
只見杜荷品了口茶這纔開口道:“小治,你還記得當年岳父跟你說過的話嗎?”
李治聽到杜荷提到這件事,也是嘆了口氣道:“父皇讓我們牢記,無論發生什麼,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
“沒錯!”這時杜荷神色肅穆的道,“岳父也早就料到世界格局的發展,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威脅到我們五大帝國的東西,也只有我們自己,因此他不希望看到我們相殘的那一天,因此讓我協調解決五國之間的矛盾,只不過父皇這一點卻是錯了!”
“錯了?”李治有些驚訝,不知道杜荷的話是什麼意思?
只見杜荷再次品了口茶,然後輕輕放下茶杯道:“你那鬼奸鬼奸的老子確錯了,他看到五大帝國之間肯定會產生矛盾,卻只想到讓我從中調解,但是他卻忘了,我本身也代表着五大帝國之一,一次兩次我或許還能調解,但是次數多了,難免會被你們幾人猜疑,最後可能不但沒能調解你們之間的矛盾,甚至連我自己都可能陷進去,這也是爲什麼我這幾年眼睜睜的看着各國之間矛盾頻發,但除了你和八弟的那次外,其它的都很少理會的原因!”
李治聽完也沉思片刻,接着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我就說以青蓮哥哥你的姓子,怎麼會放任這些年咱們之間發生這麼多的矛盾,而不去想辦法解決?沒想到你原來也有自己的苦衷!”
李治已經做了十年的皇帝,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毛頭小子,而且他也十分清楚的知道,若是放任五大帝國之間的矛盾如此積累下去,最後只能用戰爭來解決。當然這個戰爭來臨的時間可能會很晚,至少在他們幾兄弟生前不會爆發,但是五十年後、一百年後、兩百年後呢?誰也不敢肯定他們後世的子孫還會顧及到彼此之間的親情,而且一旦戰爭爆發,無論誰輸誰贏,都不會是一件好事!
這時只見杜荷苦笑着搖了搖頭道:“小治你還真把我當成神仙了?有些事情我可以想到辦法解決,但是有些事情卻根本沒辦法解決,比如像咱們五大帝國之間的矛盾,有些矛盾看起來問題不大,好像很容易就能解決,但那只是治標不治本,想要徹底的解決五大帝國的問題,就必須找出根本的原因,這樣才能一勞永逸。”
“根本的原因?”李治聽到這裡似乎很感興趣,只見他也放下手中的茶杯問道,“依青蓮哥哥你看來,咱們五大帝國之所以出現這麼多的矛盾,根本的問題是在哪裡?”
杜荷就知道李治會這麼問,因此他也顯得毫不意外,只不過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李治,而是反問一句道:“小治,你先別急着問我,我現在倒是很想知道,你對這個根本的原因是如何看?”
李治以前只想着如何協調幾國的關係,但卻沒想過幾國矛盾的根本原因,因此聽到杜荷的反問後,他一時間愣在那裡,腦子裡也開始快速的思考。但是過了許久,只見李治擡起頭,對杜荷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道:“青蓮哥哥,你真把我給難住了,我實在想不出咱們五國發生矛盾的根本原因,而且越想我越是認爲,想要徹底的消除五國之間的矛盾,幾乎不太可能,除非是把把五國合併成一國!”
李治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杜荷一陣暢快的大笑聲,緊接着只見杜荷的神色一整,一臉嚴肅的道:“爲什麼不能?答案你都已經想到了,想要徹底的解決五大帝國之間的矛盾,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將五國合併爲一,這也正是我來找你的原因!”
李治聽完嚇的一下子從凳子上站起來,然後滿臉驚駭的盯着杜荷,嘴脣也有些哆嗦道:“你……青蓮哥哥,你瘋了嗎?這怎麼可能?”
“爲什麼不可能?”杜荷盯着李治反問道,他的目光中帶着冷靜與睿智,一點也沒有瘋狂的感覺,顯然他提出這個想法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只見李治猛然間站起來,在原地來回走動幾趟,臉上也露出一種十分複雜的神色,似抗拒、似焦燥,讓人實在看不清楚。
杜荷這時卻表現的極爲冷靜,看着在自己面前來回走動的李治,然後淡淡的開口道:“小治,是不可能還是不願,這點要問一下你的本心!…還有,我寫的那本三國的第一句話怎麼說的?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實話告訴你,就是因爲當時信息不通暢。要不然也不會這般如此的,但是現在不同了!我們電報了!信息傳遞很快,很及時!”
杜荷的話一出口,李治立刻像是被雷劈中一般,一下子呆立當場,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的扭頭看了杜荷一眼,最後一臉頹然的坐到凳子上嘆息道:“青蓮哥哥你說的不錯,若是五國合併,那麼在我們五兄弟之中,唯一有資格坐上這個龐大帝國皇位的,自然只有你了,那麼到時我們四人又該如何安排,而且從本心裡來說,我的確不想失去現在的皇位!”
其實剛纔李治聽到杜荷合併五國的想法時,並沒有想到這麼深,只是他本能的感到一種抗拒與焦燥,現在經過杜荷的提醒,他這才忽然發現,原來自己之所以會本能的抗拒,是因爲他擔心失去自己的皇位。正所謂大丈夫不可一曰無權,特別是像李治這樣的一國之君,手中掌握着帝國的最高權力,自然不可能輕易放棄!
對於李治的反應,杜荷早就預料到了,畢竟他是看着李治長大的,另外他也同樣是一位帝王,自然明白李治的想法。
另外李治提到合併之後,只有杜荷能夠擔任皇帝的事,他也沒有否認,甚至就算是李治他們想要和自己爭,杜荷也不會讓皇位落到別人手。這倒不是他戀權,而是五大帝國的合併牽扯到的問題太多,其中有些地方需要藉助杜荷從後世帶來的見識與經驗,因此除了他之外,無論是李治還是李恪,他們都不可能完美的將五大帝國合而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