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了早飯,杜睿便要先離開了,又叮囑了晉陽公主一番,他雖然不是第一次做父親了,可是每一個孩子出生之前,只要他在身邊,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的反覆叮囑,蓋因這個年代醫療水平實在落後,嬰兒的成活率十分低,便是皇家也時常有孩子夭折的事情發生。
而像杜睿這般三十出頭的年紀,便有三十多個孩子,而且還能健康長大的,在旁人眼中,指不定前世做了多少好事,這才修來的好福氣。
安康公主見杜睿說起來沒完沒了的,不耐煩道:“好了!好了!睿郎!當年我生學文的時候,怎的不見你這般羅嗦。”
杜睿訕笑道:“這個晉陽的年歲還小,總歸是要小心些的!”
安康公主癢怒道:“看來你都記不得了,當初我生學文的時候,還沒有晉陽年紀大呢!”
這下杜睿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好連聲告饒,最後還是汝南公主和寶釵兩個幫着安撫了吃了自家妹妹醋的安康公主,讓杜睿得以脫身。
出了正廳,杜睿便去了書房,書房之內,馮照早已經在候着了,杜睿雖然說是不再過問朝中之事,可是多年養成的習慣,豈是那麼容易就能改變的,他人雖在杜陵,可是長安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沒有一樣能瞞得過他的。
“朝中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馮照稟報道:“回老爺的話,武家兄弟死了!”
杜睿聞言,頓時眉頭就皺了起來,武家兄弟死了?
“發生了何事?不是年初的時候才被聖上召入長安的嗎?還封了爵位的!怎的半年的時間就死了呢!?”
馮照所說的武家兄弟其實就是武元慶,武元爽,武惟良和武懷運,杜睿離開長安之後,朝中也確實發生了幾件大事,其中雖然杜睿意外的是李承乾居然將武家四兄弟給召入了長安,還重新給武元慶加封了應國公的爵位,武元爽三人也被封了侯爵。
杜睿知道這一切都是武京娘在後面推手,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杜睿也沒有怎麼理會,只是覺得武京娘成熟了,知道要給自己在朝中增加些力量,好坐穩皇后的寶座,武家兄弟作爲外戚自然就是最好的選擇。
只不過這個改變有些快了,要知道李承乾剛剛登基的時候,武京娘還揚言要報復武家兄弟,要不是杜睿阻攔的話,說不定這四個人早就被砍了腦袋。
倒是武媚娘知道之後,氣的咬牙切齒,看得出來雖然過去了這麼多年,但是對武家四兄弟的恨意卻絲毫沒有削減。
武家四兄弟當中,武元慶和武元爽是武京孃的異母同胞,武惟良和武懷運則是武京孃的堂兄弟。這些人在武京娘年幼之時,可沒少欺負武京娘。
按理說武京娘以德報怨,這武家四兄弟應該感恩戴德,夾着尾巴做人才是,怎的會惹惱了武京娘,白白送了性命的。
聽了馮照的報告,杜睿才知道,原來是有一天,武京孃的母親榮國夫人楊氏設宴置酒,會飲親朋。席間,這位老太太挖苦武惟良等人,說:“你們還記得以前的事嗎?如今我女兒出息了,做了大唐的皇后,你們也跟着享受榮華富貴,請問有何感想?”
結果武惟良這個缺心眼兒的東西,白眼一翻,頂撞了一句,說:“我們哥四個都是功臣子弟,我們當官,靠的是自己的真本事,跟你女兒有何干系?你女兒不過是攀上了皇帝,這才野雞變鳳凰,有什麼了不起!”
結果同樣痛恨武家四兄弟的楊老太太聽後,就很不高興,將此話一五一十地學給了武京娘,當然其中免不了添油加醋。
武京娘心中惱火,就到李承乾的面前告了一狀,李承乾聽後大怒,詆譭當朝國母,這可是十惡不赦的大罪,當即就將武元慶等人貶到邊地當刺史。
可憐武元慶膽小,沒過兩天就憂懼病死,武元爽受不了嶺外苦寒,也去見了閻王,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武京娘派人幹掉了武元爽,可武京娘卻也脫不了干係。武惟良和武懷運的心理素質好一點,沒被嚇死,也沒被凍死,但最後還是被武京娘以心懷妄言的罪名,告到了李承乾的面前,被直接砍了腦袋。
這件事雖然不是什麼大事,武家四兄弟死了,倒還省了糧食,而且武家四兄弟自打到了長安,作威作福,欺壓良善,武京娘幹掉了他們說不定百姓們還會歡呼雀躍,杜睿就更加不會爲他們伸張正義,只不過通過這件事,杜睿發現武京娘似乎也不打安分了,不大安於如今這個皇后的位子,想要在政治上有所訴求了,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還沒什麼,杜睿怕就怕武京娘藉着李承乾的寵信,開始干預朝政,杜睿和李承乾相從日久,哪裡還能不知道李承乾雖然仁德寬厚,也有些太宗的英明神武,可偏偏是個軟耳根,最禁不起別人求。
“還有嗎?”杜睿可不相信武京娘就這麼一點兒動作。
馮照低着頭,道:“還有一件事,皇后娘娘向聖上推薦了李義府,讓其出任中書侍郎!”
杜睿聞言,心頭一顫,道:“聖上應允了?”
馮照忙道:“聖上開始不允,可是後來不知怎的卻又答應了,褚大人等人雖然極力反對,卻也無濟於事!”
杜睿聽了,頓時眉頭皺的更緊了,中書侍郎這個官職雖然不大,可卻是李承乾身邊的近臣,看起來武京娘是當真不甘寂寞了。
杜睿見馮照欲言又止,問道:“還有何事?”
馮照道:“御史高正梧參奏皇后娘娘干政,令聖上動怒,高大人回府之後暴斃!”
暴斃!
杜睿聞言,頓時氣憤滿胸,什麼暴斃,分明就是被人給逼死了!
杜睿當初費盡心思的避免武媚娘入宮,就是爲了防備女主臨朝,禍亂大唐的江山社稷,如今看來,似乎歷史在轉了一個圈之後,又回到了遠點。
想想歷史上的武媚娘和如今的武京娘何其相似,同樣有着玫瑰花兒一般嬌豔的容貌,個性卻比最激越的樂曲還要鏗鏘有力。都是不願深居後宮,卻喜捷足政壇,變着法的想要證明誰說女子不如男。
歷史上的武媚娘就是在當上皇后以後,與高宗長住洛陽,輔佐“風眩頭重,目不能視”的夫君處理國事,誅殺權臣、大義滅親,其行其止那叫一個酷!
就連全天下的老百姓都知道,洛陽城裡住着位能幹的皇后。武媚娘和高宗被相提並論,成了無字碑上的“一國兩聖”。
先是巧施手腕,收拾掉了長孫無忌等一班頑固分子,培養起了許敬宗等一批新生力量,就像武京娘現在提拔李義府一樣。
歷史上的武媚娘也不是一步登天的,她也是一點一點的慢慢積蓄力量,而後藉着高宗身體不適的機會,攫取了更大的權力,特別是顯慶二年,高宗聽從妻命,遷居洛陽宮之後,高宗的身體便時時微有小恙。到了顯慶五年,他患上了一種怪病,“風眩頭重,目不能視”。頭疼,忍忍也便罷了;眼睛看不見,對一個日理萬機的皇帝來說,那可是要命的難題!
御醫們告訴皇帝,此病難於根治,重在調養,皇上您得注意身體了。
李治一聽,頭更疼了:朕去靜養,國家大事交給誰來處理?太子嗎?
可太子李弘那個時候才八歲,且體弱多病,根本沒法兒指望。宰相許敬宗倒是有本事料理朝政,可他畢竟是外人,把大權交到外人手裡,太危險了!
高宗左思右想,覺得還是得依靠皇后武媚娘。因爲武媚娘聰明、會來事,有治理國事的能力,最重要的是,她是皇后,是皇帝的老婆,讓老婆去管理天下,這天下還是皇帝的。
於是高宗把自己要“病休”的決定告訴了武媚娘,武媚娘自然很爽快的答應了。或許在她看來,在丈夫遇到困難的時候幫他分憂,那是分內之事。
於是,高宗騎上高頭大馬,開始去山野間打獵、遊幸,武媚娘則走上了政治前臺,挑起了國事重任。
行事有分寸,懂得顧全皇帝的尊嚴,這是武媚孃的另一個聰明之處。其實,用“聰明”一詞形容武媚娘尚不夠貼切,應該說,她充滿智慧,是一個智勇雙全的女人。要不然,老謀深算的上官儀,怎麼會敗在她的手下呢?
說起來這位上官先生,本是高宗朝宰相,能寫一手清秀好詩,人稱“上官體”。上官先生頗好打抱不平,他見武媚娘一個婦道人家,“專作威福”,不把皇帝放在眼裡,義憤填膺,不但勸高宗休了武媚娘,而且自告奮勇,替皇帝起草了一道廢后的詔書。
武媚娘從心腹口中得知消息,氣得花容失色,跑到高宗面前,哭哭啼啼地質問他:何故要廢后?何故要廢后?!我辛辛苦苦爲你養兒育女,廢寢忘食地幫你打理朝政,你不說一句“謝謝”也便罷了,還想休了我,天理何在!
高宗一見皇后發怒,“羞縮不忍”,不知怎麼辦纔好,乾脆把髒水全潑到了上官儀頭上,說:我本來沒有這個心,都是上官儀教我的。
這下子,上官儀倒了黴,據說武媚娘指使許敬宗等人誣告他謀反,將他送進了大牢。一個風流詩人,就這樣稀裡糊塗地見了閻王。
究其根底,上官儀之死,並非因其插手皇帝的“家務事”,而是因爲他獨持國政的慾望太強烈。
上官儀乃前朝重臣,太宗對他很是器重。高宗即位後,他當上了宰相,在朝中頗有聲望。本來,皇帝龍體有恙,委託皇后處理朝政,幹你何事?你老老實實地當你的宰相就是了。
可他仗着自己能寫兩句好詩,偏要“恃才任勢”,恨不得把皇后趕回後宮,自己來替皇上分擔憂愁。這是武媚娘所不能容忍的,她當然要對上官儀加以限制。而上官儀呢,爲了維護既得利益,進而達到獨持朝綱的目的,便親手導演了一出廢除皇后的鬧劇。所以說,他的死,不怨高宗,不怨武媚娘,只怨他自己太過於得意忘形。
上官儀被殺之後,再沒人敢對武媚娘參政公開發表異議了,武媚孃的政治地位無形中得到了提升。
和武京娘一樣,歷史上的武媚娘也做過誅殺外戚的事情,他不單單殺了四個哥哥,還將自己的外甥賀蘭敏之也幹掉了。
賀蘭敏之是武媚孃的姐姐韓國夫人的兒子,長得英俊瀟灑。武媚娘很喜歡他,上奏高宗,使賀蘭氏改姓爲武,襲爵周國公,指望他延續武家的香火。
哪知這賀蘭敏之不知好歹,恃寵驕縱,屢犯國法。武媚娘給兒子李弘挑選了一個姿色出衆的太子妃,都快要成婚了,卻被賀蘭敏之強姦了。武媚孃的女兒太平公主去外婆家玩耍,遭到了賀蘭敏之的性騷擾。
榮國夫人去世,武媚娘悲痛欲絕,爲母親舉行了隆重的葬禮,並劃撥鉅款,派賀蘭敏之造佛像爲母親追福。不料,這賀蘭敏之不但貪污挪.用.公.款,而且在喪服之內,打扮得一派喜慶,和侍女們調笑淫樂。
此情此景,令武媚娘失望透頂。她將賀蘭敏之流放雷州,以示懲罰。賀蘭敏之自感途窮,在前往雷州的半道上自縊而死。
賀蘭敏之等人的死亡,使外戚勢力大爲削弱。不少本來反對皇后臨政的朝臣,看到武媚娘治理天下,不是爲了親戚,的確是爲了“天下”,對武媚孃的看法有了改觀。
現在來看,武京娘誅殺四武,逼死高正梧,和歷史上的武媚娘殺賀蘭敏之,陷害上官儀有何不同,都是一邊爲自己造勢,一邊排除異己,武京娘到底要幹什麼?
杜睿神思不禁一陣恍惚,他實在難以相信,當初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杜睿想着,長嘆一聲,道:“繼續盯着長安那邊的動靜,一旦有事,速來報我!”
馮照忙應道:“小人遵命!”
馮照離開了,杜睿在書房之中待了好半天才離開,出來的時候,杜睿神色平靜,看不出有什麼異常,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而後便徑直去了牡丹亭。
杜睿到時,幾個學生已經在等候了,杜睿當年被太宗罷黜出長安之後,曾在杜陵收受弟子一百零八人,後來又將狄仁傑納入門牆,關門弟子則是李承乾的長子李象。
如今還在他身邊的也就只剩下了杜承學,狄仁傑和李象三個了,餘下的衆多弟子,馮毅,毛亮,歐陽延嗣如今正在劉仁軌的統領下,航行於東南羣島之間,爲大唐開疆拓土,杜癢盛依然在大理寺正卿的位子上,穆天顏去了欽天監,張言碩已經官至工部右侍郎,餘下的弟子大多也都在朝中供職,或爲一州刺史,或爲一州輔官,也有的不願出仕,便結過了杜睿的教鞭,在杜陵學府任教。
說起來,當初杜睿窮極無聊之下辦起來的學堂如今在大唐已然聲名遠播,每年都有無數的學子費盡心思的想要來此就學。
杜睿自家孩子都還教導不過來,自然也沒心思理會教學之事,便將此事全數託付給了衆多弟子當中生性最爲沉穩的大弟子杜承業來料理。
還留在杜睿身邊的三個弟子之中,杜承學根本就無心官場,在工部主事的位子上做了三個月,便棄官還鄉了,整日裡忙着鑽研他的蒸汽機。
就在年初的時候,在杜睿的指導下,杜承學已經研製出了這個世界上的第一臺蒸汽機,雖然還十分簡陋,也遠遠達不到杜睿期待當中,用於航海的目標,不過如今底子已經打好了,蒸汽動力戰船的目標還會遠嗎?
杜承學原本正在給狄仁傑和李象兩個師弟講解蒸汽機的原理,只可惜兩人對這雜學毫無興趣,聽得頭昏腦脹,杜承學講起來也是沒意思,見杜睿到了,躬身行了一禮,而後便跑上前去。
“恩師!這蒸汽機,學生已經重新完善過了,恩師再來看看!”
杜睿見杜承學一臉興奮的樣子,跟着走了過去,到了牡丹亭外,那個醜陋的蒸汽機就擺放在原地,個頭頗大,看着杜承學填煤加熱,緊接着便響起了一陣哐啷,哐啷的聲音,沒多大功夫,整個牡丹亭都變的煙塵滾滾。
杜睿看着,的確動力比上次要大了許多,不過看看這四周黑煙滾滾的,連忙叫下人過來,將煤都熄滅了。
“承學,下次再讓爲師看,便到你家裡去,這四處的好精緻,被你這蒸汽機一蒸騰,可都變了味道!”
杜承學也是一臉的煤黑,聞言笑道:“學生也是心急讓恩師看看這研究結果,到不曾想那麼多!”
杜睿擺了擺手,對三人道:“好了!且先進去!”
杜睿說着轉身就要走,突然看見狄仁傑似乎有話要說,問道:“有話但說無妨!何必吞吞吐吐的!”
狄仁傑聞言一愣,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決心似的,道:“恩師!學生想參加今年的秋闈大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