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六年,北方水患嚴重,黃河決口,河北、河南兩道許多州縣遭災,良田被淹,農舍被沖毀,百姓死記無數,兩道治內出現大量災民。
但對於南方來講,卻是個豐收年。
南方也是雨水豐沛,雖有一些地方遭受水災,但大多地方都是因雨水而受益,晴雨相間,非常有利於水稻生長。
整個南方已經大力推廣種植水稻,面積比上一年多了好幾倍,只是江南的多數地方還是種一季水稻,水稻收割後能種小麥,試驗占城道的田能種上兩季水稻。嶺南道的大多州縣都是種植了占城稻,一年至少可以種植兩季水稻加一季小麥,瓊州的一些地方甚至可以種三季水稻。
開墾的荒田荒地非常多,官府登計掌握的有效種植田畝數直線上升。
待秋收後,各地統計的數據上報,經戶部整理後,上交給李世民。李世民看了這份比平時遲了大半個月上交的統計資料,大感驚訝,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置詢具體負責的戶部官員有沒有弄錯,負責上報的戶部侍郎拍着胸脯說,這是他們仔細覈對過多次,才得出的報告,絕對不會弄錯的。
其實戶部的官員在統計資料時,也都是非常吃驚,這些南方州縣上報的糧食數據實在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對這些數據也是多次覈實,也因此遲了大半個月才統計上交。
戶部尚書戴胄在第二天的朝會上宣佈秋收後統計的糧食產量。
當數據一宣佈,朝堂上的大臣們都吃驚不已,今年初步統計的糧食產量竟然比上一年全年的產量翻了一近一番。
這一年內北方許多州縣因黃河決堤而遭受大水災,大片良田被淹,無法種植作物,許多人靠官府救濟過日子。這種情況下,糧食總產量在這個大災之年竟然有如此的增長,所有的人都是感到萬分驚喜。
各地糧倉中的存糧都是非常充盈,秋收後,官道上都是往北方運糧的車隊,河道漕運船隊上所裝載的,也都是大量運往長安與洛陽及北方各地的糧食。北方遭災的百姓,都有了官府賑濟的糧食等物,以往因水患出現的災民流離失所、四處逃荒的現象並沒有出現。
朝廷所徵的賦稅雖然沒有與糧食產量同步的增長,但大災之年,有如此好的收成,讓李世民和衆大臣們都是興奮異常了。
李世民宣佈免除水災之地兩年的賦稅和瑤役,並徵調民工治理黃河,加固堤岸。
開發南方、推廣水稻的計劃,經過兩個年頭的試驗,果然成績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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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六年北方天氣表現的很是異常,自十月開始,西北及漠北連降暴雪,各部落牛羊凍死無數,許多部落生存受到威脅,一些支持不住的部落舉部南下內附,或者歸降於唐。
十一月,突厥契苾部落酋長契苾何力和他的母親帥部落六千餘戶,計三萬二千餘口,於沙州請降,願意歸附內遷。李世民詔命契苾部安置於甘州與涼州之間,任命契苾何力爲左領軍將軍,進京任職,契苾何力的母親也被授予姑臧夫人,其弟契苾沙門任賀蘭州都督。
一些党項、氐等羌族部落,因氣候惡劣,也都紛紛歸附,前後內屬者大小部落計有三十餘個,共講三十萬餘萬口。
對這些內附的部落,朝廷也是恩威並施,一些小的部落無奈之下,同意朝廷的建議,往南方遷移,被打散安置於各道內,一些較大的部落,則在北方一些地方集中安置。
李世民還未下最後決定如何安置這些較大的部落,只能以先前的安置方法,讓他們依原有的部落模式安置在北方,待來年再作打算。
西北的吐谷渾境內也是大雪成災,吐谷渾所部的鮮卑人,還有所轄的一些党項、氐等羌部落都受災嚴重,人畜凍死傷無數,吐谷渾人生存受到影響。
吐谷渾可汗慕容伏允在天柱王的蠱惑下,大舉兵馬攻擊大唐邊境的一些州縣,搶掠財物,涼州、鄯州、蘭州、河州、岷州一線都受到吐谷渾人的攻擊。
西北所鎮各部邊軍,還有段志玄所部,依據堅固的城池,及一些精確的情報,打退了吐谷渾人多次的攻擊。
因爲大雪,吐谷渾的進攻節奏也受到影響,且唐軍據城堅守,成效並不大。但大唐邊軍也不敢貿然出擊,未對吐谷渾人的侵犯以非常有效的打擊。
吐谷渾人的攻擊消息,快速地送到長安,正爲今年好收成得意的皇帝李世民大爲惱火,在接到邊境的緊急軍報後,火速召集衆大臣商議對策。
長安也下了幾天的大雪,正指揮特戰隊和特衛軍進行雪中對抗的李業詡,也被李世民召進宮,商議軍情。
李業詡從傳喚的人那裡知道是吐谷渾侵邊,不禁感慨,李世民正愁沒有更好的藉口發動對吐谷渾的軍事打擊,如今這個機會送上門來了…
吐谷渾人,你們這是自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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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李世民召集來的文臣和武將,在太極殿站的滿滿當當的。
文臣有長孫無忌、房玄齡、溫彥博、王珪、魏徵、戴胄等大員,武將有李道宗、候君集、柴紹、程咬金、薛萬徹和薛萬均兄弟等人。
站在最下首的李業詡在殿內來回看了幾次,才確定已經辭相的李靖沒有來,心裡很是悵然!
皇帝李世民鐵青着臉,在殿上來回踱着步。
殿下衆臣們在竊竊私語,一些人還不知道李世民緊急召見是爲了什麼。
終於,皇帝的腳步停了下來,一臉怒氣地看着殿下的大臣們。
大殿內頓時變得寂靜無聲。
“吐谷渾人向我邊境大舉進攻,”李世民舉着手裡的一疊軍報,粗着喉嚨吼着道,“涼州、鄯州、蘭州、河州、岷州一線全都受到攻擊,就今年年內,吐谷渾人竟然數次寇邊,你們說,要如何應對?!”
皇帝今日表現的很是失態,許多人看着李世民的神色都是膽戰心驚。
“陛下,這沒什麼好議的,當舉我精銳之兵馬,消滅這些來犯之敵,”左領軍衛大將軍程咬金第一個跳了出來,照例用他那粗大的嗓門吼道,“俺老程願率兵出征,教訓一下這幫鳥人。”
這老東西手腳倒挺快,每次都搶在別人面前。
“陛下,臣以爲不妥,吐谷渾境內遭受雪災,人馬牛羊凍死無數,他們這也是迫不得已,無奈之舉,而我大唐,年內也多災患,不宜舉兵征討。所以臣以爲,朝廷應派使者斥其不義,資以一定物質,我方之大義,吐穀人羞愧,定會退兵,待來年天氣好轉,青草復生之際,吐谷渾人自會離去,”李業詡一看,又是魏徵那倔老頭在說不可用兵之舉。
魏徵一直建議李世民偃武修文,極度厭惡戰爭,與戰爭相關的一些東西也不喜歡,就連宮中的宴會,看到《秦王破陣樂》改編的《七德舞》,都故意低着頭不看,如今一聽到又要有戰事,當先出來反對。
李世民聽了,眉頭皺的更緊了,但還是耐着性子說道,“魏卿你可知曉,朕使鴻臚丞趙德楷,至吐谷渾部,責其背信棄義,竟被伏允扣住不放,再使鴻臚少丞安候至其部,也被其扣留,如此多次,你說還要派誰去宣朝廷之大義?”
“這…”魏徵一時無言。
刑部尚書、任城王李道宗也出列,奏道:“陛下,吐谷渾狼子野心,多年來無數次寇我邊境,殺我百姓,掠我財物,如今扣我使者,再犯我邊關,如何能與其講義?秘書監所言其迫不得已,才襲掠我邊境,難道吐谷渾人受災了,就可以犯我邊境,殺我百姓,掠我財物了嗎?”李道宗迎着李世民的目光道,“臣以爲,當以兵威纔可讓其服首,臣願領兵逐其入寇!”
“陛下,臣以爲任城王此言不當,吐谷渾雖蠻夷,亦非不講仁義,兩位鴻臚寺官員,並未受其虐使。懷之以仁德,當會有回報。臣以爲,以仁待之,假以時日,吐谷渾人定會悟我意,內附歸順,如此,何患不除?阿史那思摩、契苾何力及党項各部所以歸心陛下,皆因如此,此用兵所不能取也!故臣以爲當再遣新使,宣陛下之仁義,”魏徵被李世民數落了幾句,有些泄氣,但聽到李道宗出來講要用兵,倔脾氣又上來了。
“秘書監願往吐谷渾宣此義嗎?”李道宗戲言一句,不再言語,退回班列。
李道宗在上次李世民所賜宴上,被尉遲敬德差點打瞎了眼睛,看上去面色還是不太好,話語也比平時少多了。
“你…此當由陛下指定之人即可,”魏徵說這話有點底氣不足的樣子了,看到李道宗不理他,也有些悻悻。
“陛下,臣以爲早就應該舉兵教訓一下吐谷渾,如此多年,彼犯邊無數次,邊關兵備不少,幾州皆重兵佈防,防而不攻,徒耗軍資,這就是我朝多年來西北邊境陷入被動的原因,也使大批百姓遭受吐谷渾人的塗炭,此乃之大不義…臣以爲,當舉重兵,一戰平定吐谷渾,永絕後患,”兵部尚書候君集出列,義正言辭道。
李世民聽了候君集的話,原來越來越青的臉色才稍稍有些好轉。
“陛下,臣以爲候尚書此言誤國,吐谷渾如此窮荒之地,即使我大軍能與之交戰,又能勝否?即使勝了能不能守?能守又能守多久?其境內皆高寒之地,冬長夏短,氣候惡劣,人畜生存困難,加之吐谷渾河流衆多,磧石堆積,糧食輜重運輸困難,一旦我大軍糧盡退出,則巨資之費盡棄!如此實在是得不償失!臣以爲,我方在邊州防守即可矣,彼若來寇,以兵驅之,及其歸去,懷之以德,”這是新任禮部尚書陳淑達的話。
接着中書令溫彥博、戶部尚書戴胄也是如此發言,不建議用兵,只讓邊軍反擊即可!
李世民的臉再次沉了起來…